第456章 发问（上）
到了农机具的生产车间，看到机器轰鸣，工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总设计师非常满意。这个公司，没有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欢迎仪式，很好。
“听说你们公司现在的农机具，代表着国内最先进的水平？甚至已经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没错，目前我们在拖拉机、播种设备、耕地设备等上面，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在收割机、插秧机等上面，还有很大不足，正在努力追赶世界的脚步。”冯宇谨慎的回答道。
总设计师很满意的点点头，没有自谦，也没有自夸，实事求是，这点很好。
这个公司挂着的标语也很有意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是他的原话。但后面那个“要扎扎实实，不要沽名钓誉；要公正廉洁，不要身后骂名”的标语，他就觉得很新鲜，这是提醒那些干部，踏踏实实工作啊。
朱铁腕看到这句标语的时候，也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我们的干部，就应该这样。
总设计师停下脚步：“这些标语，都很新鲜啊？”
李明德大声回答：“这些都是我们公司所有人必须牢记心里，并坚决遵守的，党员模范要起带头作用！”
“你们现在不是私企吗？还有党支部？”总设计师好奇的问道。他可是了解过，很多私企，都不愿意保留这些部门，尤其是那些港资、外资企业。
“我们是合资企业，公司有很多党员，就保留了党支部，事实上我们公司全力最大的部门，是工会。工会章程中有一条，如果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工人认为我不合格，那么我就会被股东会罢免！”明德解释道。
“工会可以罢免总经理？这倒是新鲜。这是谁想出来的？”
“我觉得总经理就该是能服众，能带领工人们奔向更好生活的人。这也是国外很多企业的成功经验，我们借鉴一下。”如果真有三分之二的工人要罢免总经理，那说明这个总经理真是没什么威望，没什么能力，罢免也就罢免了，反正又罢免不了他这个大股东。
站在总设计师身边的朱铁腕则饶有兴致的看着冯宇，这个小伙子，如此年轻，居然做出这么大的事业，难得的是还很有想法，后生可畏啊。
从这个车间视察完毕，总设计师又兴致勃勃的前往摩托车分厂。
到了这边，总设计师看到一辆辆崭新的摩托车组装完成，每一辆都有人在调试，每辆车最少要过两个人的手，甚至认真的检查每一个螺丝是否上好了。工人工作认真、仔细，他很满意。
“你们摩托车的生产线，也是从前苏联引进的？”
“是的，但经过了我们的改进，更加适合我们国人。我们也出口了一点到俄罗斯，明年我们计划，摩托车会出口到台湾。”
总设计师感兴趣地问道：“我们的摩托车，已经比台湾的更好了吗？”台湾的摩托车发展，可是比国内早多了。
“在减震、车灯、外观等方面，我们确实是比台湾的更好，但在省油、轻便等方面，还是台湾的领先一些，我们也正在研发小排量的轻型摩托车。”冯宇解释道。
“嗯，不错不错。”总设计师满意的点点头。
具体哪里不错，他也没说。
在摩托车分厂视察完毕，总设计师又要去汽车分厂看看。
省里领导和随行的人员都劝他，时候不早了，是不是休息一下，下午再看。
总设计师却坚定的摆摆手：“没事，我要看看，我们华夏这个最大的民营汽车生产企业，造出了什么样的车！”
省里领导看到总设计师如此坚持，内心也有些高兴。当初让市里给一些政策，帮着跑批文，将汽车项目落户，看来是做对了！
“小冯，上我们的车，挤一挤。”总设计师冲着冯宇招招手。
嘎？跟总设计师坐在一起？
汽车里，冯宇走在后排的中间，双手加在双腿中间，缩着膀子，生怕挤到了总设计师。嗯，好像挤到了省1号也不太好。
“小冯，我前段时间，看到《人民日报》上有一篇文章，上面说搞合资车，是饮鸩止渴。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
冯宇脑袋上的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哪儿知道那个执笔的，会把这句话也写上去啊。合资车，可是总设计师提出来的，解决华夏汽车工业落后的办法。可这个办法，被那篇文章给否了不说，甚至还批评了！
这总设计师，不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吧？
不过也不对啊，要真是秋后算账，怎么会来机械公司视察？应该是真心想听听我的话。
“那篇文章上面的很多观点，就是我提出来的。如果是在前几年，那么合资看起来是提升我们汽车工业技术的最快方法，大家都会走这条路，但那是迫于无奈，实际上合资确实是弊大于利！一辆车，为什么售价跟成本相差很大，这里面最值钱的，就是其中的技术。我们国家有很多工业人才，但因为我们起点太低，资金又紧张，导致我们很难快速发展起来。采用合资方式，可以最快速的得到我们没有的技术，但合作的时间太长了，这样长久之后，我们的技术，依然会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落后于日本。”
“据我所知，丰田在我们国家设立了两个技术研发中心，但研发的，都不是什么核心技术。表面上是对我们的技术援助，但实际上，确是利用我们技术员工资不高的特点，为他们做一些辅助研究。而真正培养出一些人才了没有？有，但那些人才呢？辞职去日本上班，挣高薪去了吧？”
“合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品牌问题，为什么国外厂商，坚持要合资车使用他们的品牌，甚至不惜放弃部分利润？就是因为，十几二十年后，品牌会深入到我们国人的心中，即使我们不再继续合作了，他们也已经成功的打入我们华夏的市场。所以我们必须保留自己的品牌，并努力做大。”
“我们机械公司，花了很高的价格，请来了俄罗斯、德国等的汽车工业专家，同时也培养公司自己的技术人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免被发达国家垄断技术，高价引进的却只是别人即将淘汰的技术，因为我们国家，自己就有更好的技术。”
“你是说，你们的技术，比一汽、上汽他们引进的技术更好？”
“在一些方面，确实更好，在一些方面，差不多，但任何一点，我们都不比那些合资车差！而且，国家相关的扶持政策，那些合资厂，都比我们好得多。我们哈尔滨机械公司，之所以要上马汽车项目，就是不想有一天，我们国家的土地上，跑的都是那些外资的品牌，而我们国家自己的品牌，却都消失了！”
总设计师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脑海中回想起冯宇说的这些话，回想起他看到的那篇文章。
合资这条路，看来不能一直走下去了。那些还想合资的车企，也该让他们清醒一下了。为什么一个民营企业，都能造出来好汽车，他们有国家投资的那么多钱，却在技术上始终落后？
到底是技术人员的问题，还是那些领导的问题？虽然冯宇考虑问题不够全面，里面涉及到很多方面，冯宇都不了解，但冯宇有些地方，说的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比如品牌，看来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了，华夏的汽车工业，未来到底要怎么走。
“首长，汽车分厂到了。”前排的工作人员回头说道。
“下车，看看松江牌的汽车，到底怎么样！”
第457章 发问（中）
冯宇陪在总设计师身边，不停的给总设计师讲解一些设备的用处，展现自己的博学。嗯，他也仅仅知道这些设备是干嘛的，再详细一些，他也抓瞎。
“那边怎么是手工在组装车？刚才你给我介绍的那些，不是机械化生产线吗？”
冯宇也懵逼了，手工组装车，不是只组装过几台样车吗？现在汽车厂，有新车型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明德这时候接话道：“报告首长，那是一台代表了我们公司最高技术的车，我们准备组装好，送给国家，作为春节献礼。”
“哦？最高技术？走，过去看看。”总设计师来了兴致。
冯宇这才想起来，这个昨天在资料上还真提到过。李明德也跟他汇报过，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论起拍马屁的功夫，冯宇自愧不如啊。
两个正在组装汽车的八级工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很不耐烦的斥道：“挡光了！不是说了，我们在组装车的时候，谁都不要靠近么？”
李明德眉头暴跳，你他妈吼谁呢？
他尴尬的解释道：“这是我们汽车分厂手艺最好的刘师傅，八级工，就是脾气大了点。”
转头冲着刘师傅低声吼道：“老刘，闭嘴！先停一下手上的活儿。”
刘师傅一抬头，看到是李明德，有些不情愿的停下手里的活，但猛然发现，好像人有点多。
这是……总设计师？
“首，首长？”老刘颤抖着伸出双手，就要去握总设计师的手。
李明德瞪圆了眼睛，你那手套上都是油，往哪儿伸呢！他一把打掉老刘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至于另外一个师傅，早已经傻眼了。
总设计师到无所谓的伸出手，他也是战争年代出来的，还会在乎这个？还是汽车分厂的厂长有眼色，马上递了副新手套给首长，也递了两幅给老刘他俩。车间嘛，戴上手套很正常。
“两位辛苦了，这车是厂子里最好的技术组装的车？”
“那当然，这技术，不敢说世界领先，但全国领先绝对没问题。那边还有两个前两年参加过德国车展的老毛~~呃~~俄罗斯人，他们都说，这技术，能赶上欧洲车前两年的水平了。”刘师傅骄傲地说道。
朱铁腕却忽然问道：“那你们这一辆车的成本是多少？能否量产？”
“成本要一百多万，量产？暂时还不行。这么贵，也没人买啊？”李明德解释道。
“那同性能国外的车，成本大概多少？”
“三四十万吧。”李明德回答道。
朱铁腕摇摇头，眼神中有些失望。技术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啊，人家成本三四十万，你要一百多万，那有什么竞争力？
冯宇也有些无奈，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虽然技术研发他投入了巨额的资金，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至少，他们现在能做到的，国内其他几个大型车企还做不到。而且他坚信，必将能追赶上世界的脚步！
“你们生产的车，价格都不便宜吧？销路怎么样？”
“刚刚开始，销路还没打开，不过已经联系好了俄罗斯的大老板，我们这车，大部分是出口的。”
“出口？我们的车，可以出口了？”总设计师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华夏的车，可以出口了？
“我们的车质量和价格都非常适合俄罗斯的市场，当然可以出口，这点张市长很清楚，俄罗斯的客商，他也见过的。”冯宇将张瑞强拉出来。
张瑞强点点头：“我见过俄罗斯的老板，对方已经跟机械公司签订了协议，确定了每款车型的价格，元旦后，就会报过来第一批采购的数量。”
“好，好，好！”总设计师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现在相信了，机械公司生产的松江牌汽车，技术上确实领先全国了！你们现在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看看给你们解决了！”
张瑞强慌忙拽住冯宇，他可是知道，冯宇属于那种顺杆子往上爬的性格，首长问了，冯宇就敢提要求，甚至敢提一大堆的要求！
冯宇没吭声，但付光正开口了：“我们机械公司，应该有跟其他国有车企一样的政策倾斜扶持！”
这一点冯宇他们早就商量过，付光正这个香港的身份太好了，他提这个要求最为合适，而且付光正毕竟姓付，在香港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甚至在整个亚洲都排的上号！
总设计师扭头看了眼付光正：“你是香港的小付吧？我前些年去香港的时候，见过你大伯，他最近身体还好吧？”
冯宇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档案，早就被总设计师身边的人，调查的一清二楚。
“多谢先生挂念，伯父身体还好。他也一直念叨着，香港快点回归到祖国的怀抱呢。”
“哈哈哈，下次让他到京城来，我请他吃京城烤鸭！张瑞强，回头你打个报告交给铁腕同志，他会给你们解决这些问题。这种有能力的企业，不管是不是国企，只要是华夏企业，我们都一定会扶持的！”
……
在首长随行人员的多次提醒后，总设计师才结束了哈尔滨机械公司的参观，回到下榻的宾馆用餐，下午还要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等领导们都走了，冯宇大手一挥：“老李，付兄，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吧，今天大家表现都不错，晚上的时候，再摆庆功宴！”该表现的都表现了，也得到了领导的承诺，简直完美！
可当菜刚上桌的时候，冯宇就接到张瑞强的电话，让他跟付光正赶紧到省委招待所来一趟，首长要见他们。
冯宇跟付光正赶紧开车过去，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两人都有些懵，这时候又叫他们过去干什么？
去了才知道，总设计师吃过饭就在省1号的陪同下去其他企业考察了，叫他们来的，是另外一位首长——朱铁腕。
“这么着急把二位叫来，也是因为行程太紧，老首长视察完回来，就要离开，还有其他地方要去看看。”
冯宇跟付光正都表示，不介意这件事。
“小付，这几年，你在内地没少投资啊。”
“我比较看好内地的经济会快速发展，再说我也是华夏人，帮助地方经济发展，也是义不容辞的。”付光正说道。
冯宇内心鄙夷，居然比我还会唱高调，莫非你也是长在红旗下，活在春风里？
“这些投资，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家的意思？”朱铁腕继续问道。
“是我们付家的意思。”付光正坚定的回答，这一点，大伯已经确定了。
“我很感谢香港有付家这样的商人，也替我向你家人问好。”朱铁腕说完，站起来跟付光正握手。
付光正带付家表态了，那就足够了，毕竟付光正不是付家的掌舵人。只是冯宇此时尴尬了，这就谈完送客了？那我呢？叫我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