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影子
所以很快石涧仁就看见落地窗边的女医生一杯接一杯最终趴在桌面上了,两位女侍者小心翼翼的过来碰了她好几下,留下一个站在她身边可能起到保护作用,另一个回经理身边去报告。
迫于超跑和之前听见的争吵细节,餐厅经理甚至都不敢随便去翻醉酒女士的包,只吩咐先找张毯子给盖着,兴许睡睡就能醒,又或者她母亲会回来呢?
唉,要是全国大小餐馆的服务意识和态度都好到这个份儿上,那就天下太平了。
石涧仁还是不这样拖时间的,主动给任姐打个电话:“您给那位母亲打个电话?这位齐医生喝醉了,人事不省的那种!”
没想到任佳琳说:“她妈拖着我说了一晚上,有很多让人心疼的事情啊,真是个好姑娘,不是让你掰开了说清楚么,怎么又让她喝成这样呢?那你多少还是该陪一下,于情于理跟缘分都应该照顾一下,这也是个基本礼仪,我们在韩国出了车祸,不也是你照顾我么?你先照顾这,我还得把这边给支应着呢!心细点啊,看你来戴个墨镜,我就差点笑场!”
那是在韩国!
直到挂了电话,石涧仁都还没反应过来,平京中年妇女,特别是跟机关事业单位有关联的中年妇女,对于组织介绍和做媒有多么优良的历史传统了。
那乱点鸳鸯谱造成的传奇故事简直罄竹难书!
再打居然关机了!
石涧仁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法联系到齐雪娇周围的任何一个人,给王驊打电话?
这个圈子又兜得太大了点,而且有把消息扩散出去的巨大危险,最后石涧仁不得不挠挠头揣了电话重新走进餐厅去,当然是先结账。
餐厅方面简直如释重负,对石涧仁提出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等对方醒酒配合得很,石涧仁还拒绝了独处的包间,两位女侍者帮忙扶着就一起到角落里的情侣位茶座沙发上,把这位已经烂醉的姑娘扶着躺好垫上抱枕盖上毯子,石涧仁一直当监工,最后要了本便签和一支笔坐在对面盘算自己的事情,餐厅还殷勤的送了壶热茶过来。
其实石涧仁知道这位齐医生多半一醉不醒得到明天去了,现在就是等那位母亲打电话或者找过来吧,这会儿他居然还天真的认为这样的女儿丢在外面烂醉,怎么都应该着急找过来的。
所以他心平气和的坐在那写写算算倒也不无聊。
于是直到餐厅打烊,所有顾客走完,员工都下班了,还是没动静。
但餐厅方面依旧没有人来催促,甚至不担心这边会不会是有什么算计,餐厅经理又给石涧仁端了份点心过来,体贴的让人关了周围的大灯,还给石涧仁也拿了靠垫跟毯子,说大门不会锁,只是玄关那有看更的铺钢丝床在那睡着,有事儿您说话,客客气气的就走了。
真是全国餐饮行业的服务态度标兵!
石涧仁这会儿已经摘了那莫名其妙的墨镜,使劲捏捏鼻梁,觉得低估了平京大妈的心思,更低估了齐家大妈的决心。
这就好像是个赌局,对方就是赌你不敢走,说不定就跟自己刚才一样,就躲在外面看呢,再阴暗点,刚才那些顾客里说不定就有看着的。
所以石涧仁还真不是怕对方家里会跟自己计较,他就是纯粹的心软,把这么个完全没有一丝抵抗力的姑娘丢在这里,自己走了,万一……或者说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出现什么不好的意外,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在乎的,可能就是别人的把柄。
当然,他也不想用带到什么酒店或者带回家来试探,那只会越搞越麻烦,所以那就这么着吧。
石涧仁依旧不太着急,想起餐厅门口的书报架,过去把所有报刊杂志收拢过来,还跟正在准备钻进被窝的看更老头聊了两句,没事儿人一样踱回来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看书读报,顺便喝茶,上了两回洗手间。
但小布衣还低估了女医生的酒量,这种餐厅大概十点多关门,其实从八九点就开始烂醉如泥的齐雪娇,不到半夜一点就醒了。
而且显然有过多次喝醉经历的女医生没有什么艰难的娇喘或者诱人的梦呓,就是无声的睁开眼,就像偶尔梦醒时候看着窗外点点渔火阑珊一样,齐雪娇就那么睁开眼看着茶几对面沙发上的男人。
整个餐厅空间里除了几盏提供夜间指路功能的小筒灯散布着,就是这张茶几边的落地装饰灯了,带有欧式古典风格的灯罩让光线柔和温暖,也许从装修设计营业到现在,这盏灯都没有这样独立发挥过作用,没人注意过它的照明范围和效果是怎么样的,但在齐雪娇现在侧躺的视野里,就是温馨。
和她身上的薄毯,头下的枕头还有沙发带来的触感一样,十分温馨。
当然形成这样感受,主要还是那个安静的身影,齐雪娇肯定认为身上的东西都是对面那个身影给自己完成的,然后坐在灯下,却因为灯下黑的缘故没有照亮脸,主要集中在他手上的书报,动作很小心,哪怕是在等对面的女人醒来,也轻轻的不想惊扰,这是种本能的教养反应。
有人说女人的性幻想其实比男人更丰富,眼前的身影几乎不用幻想,都能让齐雪娇几乎立刻跟几年前那个同样高大沉稳的身影重叠上,只是那个人更活泼更风趣,但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知道他变得更加成熟了,是不是就应该是这样安静的样子?
对,他还有儿女了,他这样安静体贴的风格转变是不是就是因为孩子才产生的?
血液里还带有大量酒精因子的齐雪娇有些朦胧的眼神就那么看着对面,有点痴了。
石涧仁也有书呆子的气质,看着文字就基本沉浸其中,对周遭的环境不太在意,只是偶尔伸手拿茶杯,早就把粗鲁伪装丢得一干二净,颇为儒雅的抿一口放回去,绝对是老头儿喜欢的那种做派,更让齐雪娇看得入神,连那手腕上的金链子这会儿都晃悠得那么诗意。
安静的气氛,安静的男人,安静的动作,还有安静的心灵。
当然,促使齐雪娇心灵安静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和石涧仁无关。
直到喝了不少红酒的姑娘忽然觉得自己醒来都应该是因为想去洗手间时,已经到了很难忍受的阶段,腾的一下跳起来,把对面的石涧仁反而吓一跳,然后蹦了出去的齐雪娇又猛转身着急:“洗手间!洗手间在哪边?”就这么一个动作,她毕竟还是喝多了,天旋地转的往地上倒。
石涧仁拿沙发抱枕接住了她顺势推着走:“这边,这边,来,有个台阶,灯开关在这边……”啪一声打开卫生间里面的灯光,还是小心的用抱枕扶着对方进去才关上门,然后自己在外面反思是不是又老毛病犯了。
里面突然传来的撞击水声让他下意识的又打开面前的水龙头形成更大的声音,不然在这寂静的空荡餐厅里太清晰了。
直到门推开,女医生摇摇晃晃的出来,石涧仁才伸过抱枕托住,伺候到洗手台面前,这就是他的本性啊,和对方是不是什么后代无关,对那个卖早餐的妹子,蹲在黑暗中哭泣的小白花,车祸里的女明星,他都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提供点道义上的支持,仅仅就跟这个抱枕起到的作用一样,不求回报,更不用变成乱七八糟的感情啊……
齐雪娇有点呆呆的看着大幅镜面里的自己,头发蓬乱,眼神涣散,虽然还是个好看的年轻姑娘,但已经和几年前傻白甜的自己变了好多,光是这种恍若隔世的心情,就让她无声无息的靠在墙边流出泪来。
唉,喝醉酒真不是个好事情,特别是女人。
第587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换以前,石涧仁没准儿真傻乎乎的又递餐巾纸了,现在知道保持距离的站在几米之外,还尽量不往那边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动静,才开口:“要不要……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来接你?”
齐雪娇好像从时光隧道里面惊醒,最后看了眼那个镜子里沮丧的自己,转头声音有点沙哑:“几点了?”
石涧仁不用看表:“凌晨一点过。”
齐雪娇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不用闹醒他们,我出去打个车。”说完争取镇定的往外走,可显然交警查酒驾要求走直线是有道理,她立刻又偏偏倒倒交叉步,差点绊倒自己摔旁边座椅上,石涧仁已经拿着她的小包跟过来,还是无奈的扶住:“算了吧,我既然开了车,送你回去也是本分。”
女医生提了提气没说话,和石涧仁并肩到门口,听他客气的对那个值更老人说抱歉,然后才推开大门出来,她的眼帘就闭上了。
还好盛夏的半夜没那么凉,但齐雪娇还是下意识的双手抱住了手臂,石涧仁只轻轻的用手掌托着点她的肘尖,其实这个动作要是他出其不意的往上猛推,就跟当初齐雪娇收拾他复健的模样差不多了,病人有点好笑。
但女医生显然没什么可笑的,只是有点懵出来怎么没看见车,石涧仁也不解释的用指尖托着往不远处带路。
其实喝了酒的反应各不相同,有大吼大闹发酒疯的,也有絮絮叨叨话能淹死人的,当然齐雪娇应该属于安安静静睡一觉就好的,这么夜风一吹,再多走几步就清醒多了:“你……开出来了,又倒回去找我的?”
所以说走过必留下痕迹,对本性遮遮掩掩总会在很多细节暴露出来,石涧仁尽量推脱:“万一你喝醉了出点什么事,我担待不起,给我能联系的打电话,都故意不接了,摆明看我的笑话。”
齐雪娇苦笑一声:“是看我的笑话。”
石涧仁想张嘴,忍住了。
又继续默默的走几步,那辆宽大的癞蛤蟆就蹲在路边,石涧仁翻起副驾驶的剪刀门,扶着醉酒的姑娘坐进去,齐雪娇显然不用他教,但也幸亏石涧仁拿手掌垫住了后脑勺,感觉到磕碰的女医生看了一眼他,一米一高的车身让她看不见旁边男人的脸,就又浮现出那个重叠的身影来。
石涧仁小心的拉下门才往另一边去开车,战斗机座舱一般的操作环境让齐雪娇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几种光源的照射下,分明又有很大区别,特别是脖子上的金项链有点晃眼,所以她报了个方位,就收回目光看前方。
地方其实挺远的,石涧仁小心翼翼的不让发动机太暴躁,但也没打开音乐的习惯,狭窄车厢里就沉默,但没有昨天刚下机的尴尬。
那就沉默着吧。
半夜的首都没那么冷清,车速也提不起来,所以时间比预定的肯定更长一点,就在石涧仁盘算待会儿回家几点,明早上班还能睡几个小时的时候,齐雪娇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给你添麻烦了。”
石涧仁保持驾驶专注:“应该的。”
这次齐雪娇没停顿:“听你的语气,以后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石涧仁点头:“本来我们就没有联系。”
女医生皱紧眉:“在你们这类人看来,我的家庭关系身份就这样讨厌,一定要躲开?”
石涧仁没问自己是哪类人:“一部分吧,但主要是我很反感这种男女关系,所以一定要一开始就分清楚。”
齐雪娇有点吃惊:“什么男女关系?”
石涧仁解释:“正常男女接触工作学习都没什么,但是涉及男女之情,而且还是这么一来就直奔婚姻关系的,那我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
齐雪娇估计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你是同性恋?”
石涧仁已经能很熟练的摊开:“我很忙,感情什么的很浪费时间,比如今晚这个事情,如果没有,我可以多做不少其他事,仅此而已,至于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是在我完成这个阶段的努力以后再考虑的,做大事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男欢*女爱的。”
齐雪娇对他的歪理邪说肯定不认同,都带点讽刺了:“我就见过又做大事,又把家庭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石涧仁客观:“那肯定有,我是说我自己,我没有这种高超能力,也不敢冒险,所以分轻重前后来做。”
齐雪娇的目光基本就停留在驾驶员侧脸了:“你也做慈善?”
石涧仁还是不问为什么是也:“嗯。”
齐雪娇不在乎他的简单回答:“那意思就是说,如果在你知道我家庭背景之前,昨天以前你其实也是不会对我有什么其他意思的,对不对?”
石涧仁明确:“对!所以这就是我一直说你误会我的原因,这下解释清楚了吧?”
齐雪娇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个,静默了一会儿,但显然她想倾诉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你没谈过恋爱?”
石涧仁难得瞥一眼副驾驶,确认女医生的表情是安静的:“没有,也没这个打算。”
齐雪娇居然笑笑:“我又没喜欢你,你紧张防范个什么劲,多少岁?”
石涧仁再防范点:“二十出头,什么意思?”
齐雪娇真的没芥蒂,笑得都出声了:“我说你还太年轻,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几乎想法一模一样,还有很多伟大的事业等着我去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是理想什么的,为了救人,我硬生生的被拽脱臼了这条胳膊。”
石涧仁终于对女医生肃然起敬:“啊?所以你选择一直治胳膊?”
齐雪娇被他出奇的思路逗得都乱了方寸,哈哈哈的笑起来,好不容易才拽回那根风筝线:“可是当我遇见爱情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生命中还有另外一重意义,所以别看你现在装得不屑一顾的,总有一天你也会满心只有那个她!”
石涧仁更警惕:“你越说越危险,我肯定会严防死守。”
就好像一个开关,齐雪娇的笑声忽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转头看着车窗轻声:“你防得住?敲门的时候,你连锁都不知道在哪里,到处都是打开的门窗……”
那已经不沙哑的声音有点缥缈,石涧仁听出来一股浓浓的忧伤,不搭腔。
齐雪娇需要的是合格听众:“说话啊,你听说过朱砂痣蚊子血么?”
石涧仁当然没拜读过这种民国时期女作家的作品:“没有。”
齐雪娇难得给普及:“也许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异性,至少两个。和红玫瑰在一起,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选择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石涧仁竟然心惊了一下,这难道是在暗喻自己什么吗?
齐雪娇却慢悠悠的转头看外面:“这就是我的真实写照,也许就是没跟他在一起,始终觉得他就是朱砂痣,再看别人,谁都是蚊子血了,这就是命。”
驾驶员忽然松了口气,难得笑起来:“原来你说这个?这是你自己矫情,没调整好心态。”
齐雪娇不生气:“对啊,我也知道有点酸,那你知道怎么调整?你连恋爱都没谈过,知道怎么调整心态?”
石涧仁轻松:“古时候早就有人说过嘛,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