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夜间十二点。忙碌了一整晚的白子文肚子有些饥饿,他婉拒了同学与部下吃宵夜庆功的邀请。独自在办公室煮了一碗方便面。在吃这方面,作为中科院院士的白子文比绝大多数同僚都艰苦朴质。
煮开了水,白子文将方便面放进铁锅。然后戴上眼镜,浏览一份学生递交上来的最新研究报告。那是一份关于航空力学的报告,在国内某科学杂志上发表过,引起业界小范围讨论。而白子文要做的,是找出学生的不足,指出更好的研究方向。
名师出高徒。白子文的学术水平堪称国内一流,即便在国际上,也拥有较高的声誉。所以从他手里出去的学生,基本都出头了,鲜少败坏他名声。
吃着方便面,看着学生的报告。这一耽搁,就熬到了凌晨一点。面只吃了小半,这份报告上却写写画画,留下了近一千字的标注。字迹沉稳有力,是很有功力的楷书。
差不多一点半,白子文将报告放入抽屉。然后收拾餐具,清洗干净后,才摘下眼镜离开研究所。
白子文住的地方是中科院安排的两室一厅。八十平左右。装修很老式,地板呈暗红色,墙壁上的软装,也多由实木装饰。一看就不是年轻人会喜欢的风格。可白子文在这儿却住了足足十年。在燕京居住的这二十余年。前十年在没有荣膺中科院院士之前,他住在宿舍,环境更艰苦。
事实上。作为华夏白家二少爷,执掌万亿集团的超级豪门之后。白子文就算瘫痪在床,也能比绝大多数普通人活得更精彩,更丰富。可偏偏,当年他一意孤行前往四九城,当了一名搞科研的科学家。过着二十年如一日的清苦生活。不比凤鸣山上隐居的大哥白无瑕好多少。如果一定要从他的人生中找出一点引以为傲的资本,大概也就只剩下他勉强踏进了政界。享受副部级待遇。
说起来,以常规标准来看,副部级搁在古代,基本就是从二品的地位。到地方,而且还是疆域辽阔,经济实力强劲的地头,都基本是封疆大吏的级别。可中科院院士又不同于寻常官员那样执掌实权。资历高,级别高,却并没有匹配的权力。当然,对口学术却是到了羚羊挂角的高超水平。
如果他是个实权派的副部级大佬,倒也没人挑毛病。可偏偏是个中科院院士。研究出来的发明,其专利也隶属国家单位,而不能成为个人财产,拿死工资福利,没有所谓的提成——
白子文的现状,实在谈不上令人羡慕。
咚咚。
刚回屋没几分钟,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这间屋子极少有客人。为人毫无趣味,生活寡淡之极的白子文实在没什么朋友。更谈不上知己。三更半夜有人来找他,基本没好事。不是借钱就是加班。
而问题是,白子文一个月薪酬勉强过万,加上他工作优异,屡有新发明。一年下来倒也能到手二十万。可在他生活的圈子里,二十万又能管什么用?
尽管这笔钱对生活单调的白子文,够维持五年基本开销了。
白子文拉开房门,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
他身高中等,体型精瘦。但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温吞。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中庸的气息。
他看了白子文一眼,莞尔一笑:“小白,不请我进屋坐坐?”
白子文没有拒绝,缓缓让开了身子。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龙井还是去年一个朋友送的。”白子文端着两杯热茶走来,然后坐在了中年男子对面。
客厅不大。沙发却是真皮的。只是许多地方都出现了龟裂,甚至露出里面的棉絮。看起来颇有些狼藉。
中年男子——也就是商经天接过茶杯,吹了吹淡绿色的茶叶,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茶杯,拆开一包烟。
“戒了十几年。”白子文摇摇头,双手捧着茶杯说道。
商经天笑笑,倒也没勉强白子文。啪嗒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道:“你来燕京的头三年。我猜你肯定熬不了多久就会回白城。”
“三年后,我猜你不回白城,也会换一份有意思的工作。我记得,你们家在燕京有分公司。也有全资控股的公司。”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
商经天直勾勾盯着白子文,一字一顿道:“你玩够了吗?”
第1649章 不挑食!
面对商经天莫名其妙的质问,白子文放下茶杯道:“这是我的工作,不是玩。”
商经天摇摇头,蹙眉道:“以你的本事,留在这里太可惜了。”
“可惜吗?”白子文微微挑眉,旋即木讷道。“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创造的发明至少能为国家创造千亿财富。而在这二十多年里,我教了不低于一百名学生。他们已成为各个领域的精英。社会的栋梁。”
商经天眼神渐渐变得锋利起来:“我可以将你的行为,解释为懦弱吗?”
“可以。”白子文点点头。“科学家本来就不该太勇敢。我们是卫士,不是战士。”
商经天深吸了一口香烟,沉声说道:“所以你打算继续在这里龟缩下去?”
“不会。”白子文摇摇头,否决了商经天的想法。
嗯?
商经天脸色微变,直勾勾的盯着白子文:“你的意思是?”
“我除了是科学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白子文抿唇说道。“父亲。”
商经天松了一口气。
他本有更合适的理由说服白子文。但现在看来,他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商经天续了一支烟,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赵家后人回来了。第一仗,就是打白家。这就是你大哥回白城的原因。”
“不是。”白子文神色冷漠道。“赵家后人只是他回白城的契机。”
商经天闻言,却是一怔。
“他回来。是因为他舍不得。”白子文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就像我一样,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
商经天思绪如电,立刻补充道:“但你二十年如一日的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而他,终于回来了。”
一切都要比想象中顺利。商经天有些惊讶的望向白子文。看来——并不需要自己绞尽脑汁去劝说他。他自己就找到了足有的理由出山。
白子文。
一个活在白无瑕光环下的男人。可又有谁知道,这个在实验室躲了二十余年的男人,从来都不软弱。而且异常强悍。
他不出山,是因为从白无瑕遁入空门的那一天开始,白家就注定成为白无双的囊中物。
现在,白无瑕来抢他儿子的东西。他被彻底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