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的提问,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凌籁的婉约气息。令她不得不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
萧正考虑过凌籁是否真心与自己合作,还是与伊藤联手陷害自己。但无端揣度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线索,也无法给予百分百的判断。
但这个问题,却可以解开萧正的不少迷惑。
凌籁带去的人杀了伊藤,她如何向天皇御妹,也就是她的母亲解释?
女儿嗜杀了母亲的男友——这可不是打个哈哈就能蒙混过关的事儿!
“萧先生又何须担心这些与你无关的事儿?”凌籁短暂的沉默之后,微笑问道。
“不瞒亲王殿下,我到目前为止,都无法对这次合作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因为我有所顾虑。”萧正缓缓说道。
“萧先生怀疑我的诚意?”凌籁聪明极了。一下子就猜到了萧正的本意。
“这是一次极危险的任务。我希望在执行之前,全方位掌握信息。”萧正直白地说道。“希望亲王殿下谅解。”
“当然。”凌籁微微一笑,说道。“这是萧先生的权利。”
“那亲王殿下说一下?”萧正眯眼问道。“届时,你该如何解释?”
“一定要向她解释吗?”凌籁抿唇问道。“她所作的那一切,有向我解释过吗?”
萧正微微一愣,明白了凌籁的意思。但旋即,脑海中出现一个更大的困惑。
“即便不向你母亲解释。皇族呢?你该如何解释?”萧正问道。“据我所知,伊藤是你们皇族的贵宾。深得信任。”
“谁告诉萧先生的?”凌籁并不意外,只是口吻从容地说道。“陛下的御妹被这个强势的男人霸占了。尽管她并不反对,甚至是主动的。但这对皇族而言,却是极大的侮辱。”
“萧先生应该知道。在日本,皇族后裔,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是平民可以染指的。”凌籁缓缓说道。
萧正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感谢亲王殿下为我解惑。”
“应该的。”凌籁含笑点头。“那么,萧先生是否准备好进行第二次易容了?”
“随时可以开始。”萧正坦然道。
萧正跟随百地三井上楼而去。凌籁则是推着轮椅,回到弥漫着书卷气息的房间。那是凌籁平日里读书写字的房间。今晚,却有一位“客人”正在等她。
是的。
在她的府邸,任何人的出现,都只能用客人来形容。哪怕是其父母。
今晚在书房等待的,正是她入赘皇家的父亲。一个忠厚,为家族带去荣耀,却一生活在苦闷与抑郁中的男人。
凌籁刚一进入书房,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便迅速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流露出浓郁的担忧之色。而除了担忧,更多的却是紧张与忐忑。
他了解女儿的计划,也清楚为何这样做。可了解归了解,他却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当女儿在精心策划这一切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太紧张,如常的去生活。连一丁点的意见也给不了,连一丁点的帮助,也不敢给。
当然,也给不了。
“你真要这样做?”浩介眼神凝重的走上前,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很多遍。”凌籁推动轮椅,来到书桌前,取出一根精致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一行工整的字迹。
“这会毁了你!”浩介呼吸沉重地说道。“凌籁,罢手吧!”
“罢手?”凌籁缓缓抬眸,目光清冽地说道。“你为你的家族带去了荣耀。把一个三流贵族提升到靠近皇族的核心贵族。在做着一切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罢手?”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你把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全都抛弃了。甚至容忍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你做了什么?
浩介神情复杂道:“有些事,是我的使命。我不得不去做。”
“这也是我的使命。”凌籁抿唇说道。“事实上,这本该是你的使命。只是你不敢去做。”
浩介的身躯猛然一颤,面露痛苦之色:“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你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凌籁淡然说道。“否则,你不会容忍这一切。不会任由其他男人玷污你的妻子。”
“她——”浩介低声叹息道。“她终究是你的母亲。”
凌籁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与萧正相处时的温婉烟消云散。缓缓放下毛笔,脸色冰冷道:“即便养一条狗,闲暇之余也会逗两下,喂几口饭。她做过什么?”
浩介哑口无言,只剩无尽的叹息。
“回去吧。”凌籁挥挥手,如同挥退下属般无情,清冷道。“今晚之后,我会赶走你头上的所有乌云。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后,你好自为之。”
浩介沉默了半晌,终于退出了书房。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干预凌籁做任何事。毁了她?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凌籁双腿摔坏之后,她的人生早就毁了。现在,她正在与老天作对,把自己的人生拉回正轨。
第一次易容只是打个基础,第二次才是真正需要花时间化技术的高难度活儿。凌籁知道,即便以百地三井的高超易容技术,也起码需要花费一个小时。所以她从书柜里取出一本书籍,放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上慢慢阅读。等待萧正的完美易容。
一个钟头的等待或许对普通人而言颇有些漫长,可对于从小就坐在轮椅上,时间比身边所有人都过得缓慢的凌籁来说,却一点也不觉得漫长。反而沉淀了她的心绪,能令她以最佳的心理状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当门外传来动静时,凌籁合上书本,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
甫一出门,凌籁便一眼瞧见了易容之后的萧正。
这一次的改变,不仅仅是容貌上,连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原本神秘且强大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平凡无奇,连眼神也十分中庸的普通男人。
一时间,凌籁竟是有些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