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什么都不干!
他急得双手发抖,颤抖着点上烟,一边猛吸一边回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内地仓库保安?
内地货运站老板?
内地运货的过路车司机?
这栋工业大厦的保安?
只可能是他们,不可能是别人!
想到这里,心如死灰的余绍东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紧握着水果刀揣在裤带里,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情绪,一口气跑到楼下。
“怎么换人了,财叔呢?”他敲敲保安室小窗户,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问。
小兔崽子,够狡猾的,难怪人送花名“奸人东”。
“保安”放下马报,不慌不忙站起身,像看傻子一样隔着窗户玻璃斜看着他:“财叔,哪个财叔?我只认识前面路口摆鱼丸摊的烂命财,只认识放高利贷的贵利财,没听说过什么财叔!”
“大叔,你刚来的吧,财叔昨天还在这儿。”
“那是邋遢全,你是不是搞错了,租约呢,租约拿给我看看。”
余绍东对华隆工业大厦并不熟悉,四层的小仓库是打电话让老婆租的。他老婆对这里同样不熟悉,之所以找到这里是通过报纸上招租的小广告。
他压根儿不认识什么财叔,只是想诈一诈,试探这个保安到底有没有问题。
“保安”之前做过功课,大厦经理办公室电话这会儿已接入警察总部,不仅没上当,也不怕他打电话查询,反而质疑起他的身份。
余绍东自以为是,也可能与香港治安好,内地开托运站的名声太差有一定关系,认定这个保安没问题,挤出一脸笑容:“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你记错我没记错,租约!”
“拿着,慢慢看吧。”
余绍东掏出租约往小窗里一塞,头也不回跑进电梯,上楼往旅行包里塞进几十本书,刚背上准备锁门,保安跟了上来。
“租约不要啦,我就是看一下,现在的年轻人,莫名其妙!”保安把租约还给他,摇摇头,骂骂咧咧走了。
余绍东暗暗地想戴辉、向海涛、郭梦辰,除了你们不会有第四个人绑架东仔。新海市的那个仓库保安、新海市的托运站老板、运货的过路车司机,除了他们不会有第四个人在箱子上动手脚。
戴辉、向海涛、郭梦辰,你们想要钱是吧,劳资陪你们玩,劳资玩死你们!至于那帮敢动手脚的家伙,一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当务之急是保证东仔安全,现在怎么办,现在只能装着有钱。
他打定主意,跑出工业大厦,打开汽车行李箱,把沉甸甸的旅行包往里面一扔,不再跟来时一样谨慎,抱着要是有人跟踪就让他跟的想法,钻进驾驶室点着引擎疾驰而去。
香港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也是世界上行车密度最高的地区,平均每公里道路上的机动车达400多辆。香港人很喜欢车,较之内地香港的车也很便宜,所以买得起车的人很多。
但是,在香港用车却很贵,可能是世界上最贵的地区之一!
牌照费高,且须每年交纳。油价高,每公升11.5港币,其中燃油税高达6.6港币,占油价的一大半;停车费用更高,收费在每小时15至33港币不等。
总之,不是买得起车就用得起车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私家车位的。他夜里把车停在路边,CIB岂能错过机会,车里不光装有定位器,还装有窃听器。
他根本没想到内地公安能追到香港,更想不到香港警队会帮公安调查,竟一边开车一边打起电话。
“强叔,我阿东,能办事的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四个,一个大圈仔,两个泰国佬。一个你认识,沙胆卓,在澳门欠一屁股赌债,想翻身,能办事。”
“大圈仔可不可靠?”
“可靠,我找的人你还不放心?沙胆卓带他们走水路过去,从老地方上岸,到时候会给你电话,记得准备好钱。”
……
差佬强,终于逮着你这个老滑头的把柄了!
“O记”高级督察回头看看一上班就赶过来的几位上司,摘下耳麦,拿起电话拨通让便衣留给韩博的手机。
“韩长官,我‘O记’路中才,目标刚与‘差佬强’通过电话,‘差佬强’帮他找了四个能办事的人,一个内地男子,两个泰籍男子,一个应该是本港人,绰号‘沙胆卓’。他们从澳门过来,打算走水路,有理由相信他们极可能持有武器。”
他没必要通报这些,韩博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笑道:“路督察,我上司与东广公安厅协调过,我在内地的同事这会儿正在深正同行协助下继续追查郭梦辰、蔡兴斌二人下落,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报。”
人不在身边,路中才觉得不太踏实,急切问:“韩长官,您那边需要多久清点完?”
“还没开始清点,我的几个同事已经过关,正在往海关赶,等他们到了由他们接手。”
“我安排兄弟去海关接您。”
“也行,到了请他在楼下稍等。”
“OK。”
等到吴副厅长和接下来要协助办理赃款移交的深正海关领导,韩博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离开一堆钱,跟香港海关官员道别,乘“O记”高级督察安排的车匆匆赶到警察总部履行承诺。
一进门,气氛明显不一样。
邓Sir在,黄Sir在,他们身边那几位西装革履的看样子也是香港警队的宪委级大佬,韩博顾不上打招呼,看着液晶显示屏低声问:“邓Sir,有没有进展?”
“目标很狡猾,钱被掉包了,他果然想到了办法。正在虚张声势,频频出入银行、财务公司和外币找换行。”
“他怀疑绑匪在跟踪他?”
“他应该不敢确认有人跟踪,只是怀疑。也可能是没钱心虚,非要装出有钱,正在按绑匪要求换钱的样子。”诈骗香港上司公司大股东的内地嫌犯周某抓不回来,能将香港警队通缉名单上的三号嫌犯缉捕归案也行,邓Sir心情不错,侧身笑了笑,示意部下去帮韩博沏咖啡。
韩博摸摸下巴,又问道:“差佬强帮他找的四个‘能办事’的人呢?”
“刚上岸,跟余绍东联络上了,扮成游客在屯门闲逛。余绍东又托人找了一辆车,让他以前的小弟开车去接。”
这么多警察在等,余绍东一样在等,等绑匪打第二个电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韩博从女警手里接过咖啡,笑问道:“邓Sir,黄Sir,香港警队发出各悬红20万港元的通缉令有没有效?”
“当然有效,有效期至明年1月8日。”
“20万可不少,我要帮我同事想想这笔钱该怎么花。”
高大英朗的高级助理处长乐了,笑看着他问:“教授,你太见外了吧,我们是合作,内地公安一直以来都与我们香港警队有良好的合作,在此前的多宗案件中,内地公安也曾应我们的要求,将我们通缉的嫌犯拘捕并转交给我们警队。”
黄家伟总警司一样知道韩博是在开玩笑,有望将制造17死亡、13人受伤的纵火犯缉捕归案他同样高兴,竟同样开起玩笑:“韩警监,你要求我们警队协助调查的诈骗案有没有悬红,涉案资金几千万,悬红应该不少吧?”
“我们公安最高悬赏一般不会超过5万人民币,只有公安部A级通缉犯才能享受这个待遇,如果邓Sir和黄Sir能拘捕余绍东并转交给我,哪怕他不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我也要帮二位争取。”
第597章 领导的考虑
韩博和邓Sir等香港警队大佬在香港警察总部等绑匪的电话,张副厅长则早早赶到省委,同林书记、古副书记、黄副书记三位省政法委领导一起围坐在茶几前,等待吴副厅长、深正海关同志及一起赴港的专案组经侦民警的清点结果。
手机放在茶几上,不管谁打进来都三言两语完事,生怕占线。
掉包时拍摄的照片,韩博第一时间发回来了。
林书记戴上眼镜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看完,心里盘算着大概有多少,顺手把照片递给古副书记,一向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落网的女嫌犯交代余绍东手里有7000多万,香港水警和香港海关在联合行动时无意中缴获一箱,箱里有300多万。从韩博同志发回的照片上看,这十四个箱子里估计有五六千万,算上从另外几个嫌犯手里缴获的,凤仪县的问题应该能解决,这个年应该不难过。”
在短短一周内破获这样的案件,挽回这么多损失,谁敢说贵省公安没有战斗力,张副厅长兴致勃勃,从黄副书记手里接过烟。
古副书记分了一半照片给黄副书记,边看边笑问道:“张副厅长,香港方面什么时候能把钱移交给我们?”
“来省委的路上我打电话问过小韩,他说现在情况发生变化,香港方面需要我们协助他们抓蔡兴斌,也就是97年在香港制造特大纵火案的逃犯,而且我们侦办的诈骗案又引发一起绑架案,他们比我们急,保安局、律政司、海关和高等法院已达成共识,会尽快帮我们办移交,最多半个月。”
“能不能再快点?”再半个月就是2004年,古副书记显然想起元旦前把赃款追回来。
“小韩会争取,老吴会争取,东广省厅和深正海关的同志也会帮忙,元旦前走完程序还是有希望的。”
“实在不行就春节前。那是香港,不是其它地方,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林书记不担心香港方面会出尔反尔,端起杯子感叹道:“从这个案子上可以看出,光兵贵神速是不够的,办理这种案件的指挥员既要有文化有能力,还要能洞察先机。韩博同志表现可圈可点,先是大胆推测主犯戴辉极可能被绑架,紧接着又作最坏打算,赶赴香港请求香港方面协助,在香港设置最后一道防线。早一拍跟慢一拍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是不能洞察先机,几千万人民币这会儿估计已被余绍东兑换成港币。案子能不能破放一边,赃款估计是追不回来。关键时刻有没有用对人,真的很重要。”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这是实打实的成绩!
放眼全省政法系统,能干得比“韩打击”漂亮的能有几个?
古副书记很服气,不禁笑道:“林书记,这个墙角您是挖对了。凯山地委瞎搞,这样的同志怎么能调出政法系统!”
“凯山地委有凯山地委的考虑,怎么才能脱贫,不光是凯山地委、行署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省委政府的主要工作。韩博同志本来就是以东西部交流名义调过来的,凯山地委这么安排无可厚非。”
“现在怎么办,他们已经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省五十多个贫困县,能摘掉一顶国家级贫困县帽子是一顶。不光省里对雨山很重视,国务院扶贫办也很重视,对思岗县与雨山县对口支持、结对帮扶评价很高,韩博同志已被评为‘全国扶贫工作先进个人’,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林书记笑了笑,继续说:“但人才确实难得,一个事务型干部去搞政务、搞党务不太合适,我跟凯山地委沟通过,可以对雨山县政法系统主要领导作一些微调。”
“林书记,您打算怎么调?”
“由凯山地委选拔一个同志去雨山担任副县长兼公安局长,韩博同志依然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政法机关干部可以享受警衔津贴,也就说韩博同志虽然不再兼任县公安局长,但依然有警衔,依然是三级警监。”
“林书记,您是说把他从雨山县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只是把工作关系和职务挂在雨山?”
“干部培养离不开培训,等这个案子办完,雨山政法系统主要干部调整完,就让他来省里培训。培训一两年,等雨山县的扶贫工作走上正轨,再把他正式调到公安厅。”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公安厅不是其它省政府组成部门,非常需要关键时刻能上能啃硬骨头的干部。
张副厅长很高兴,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林书记又笑道:“我跟省委组织部协调过,跟江省那边也协调过,对口支援、结对帮扶,怎么能不加强干部交流。今年来不及,现在只能做准备,明年再选派一个雨山县的副处级干部去思岗县挂职,江省那边选派一个思岗县的副处级干部去雨山挂职。”
雨山现在为什么离不开韩博,就因为他是思岗人!
思岗县的那些客商乃至思岗县委县政府相信他,只要他在雨山县担任主要领导,前几天敲定的那些项目就不会有太大变数。
如果以东西部干部交流挂职的方式,从思岗调一个副处级干部去雨山工作,让他跟韩博一样进入雨山常委班子,成为雨山县的主要领导,韩博的重要性就没那么大了,韩博在不在雨山也就无所谓了。
领导就是领导,真正的高瞻远瞩。
这么安排既不会埋没一个公安人才,又不会影响雨山乃至凯山地区的经济建设大局,方方面面全能兼顾到。
张副厅长乐了,正准备开口,吴副厅长打来电话。
“张厅长,清点结果出来了!”
吴副厅长再次确认了下数字,激动不已地说:“三十几个人清点了三遍,不会错,一共6873万,算上前天夜里在码头缴获的,计7233万元人民币!”
“好,好,同志们辛苦啦……”
张副厅长拿起早准备好的笔,写下一串数字。
古副书记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计算器,把之前缴获的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