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提起这茬老顾就痛心疾首,拍着大腿叹道:“那臭小子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刚开始打电话还接,一说到那是传销,那是骗人的,他就不高兴了,反过来说我、说小敏不懂,后来干脆不接我电话,一看家里的号码就挂。”
表弟中毒很深,呆在传销窝点里不愿意回来,小敏也很着急,苦着脸说:“嫂子,我们想尽了办法,不光在电话里苦口婆心的劝,上个月我还和我舅一起去过西广,在那儿呆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找着人,只能先回来。”
“有没有报警?”
“报了,没用。”
“王燕不管?”
“王姐说这归西广那边的公安局管辖,说传销主要归工商管,公安只是协助。我们到西广之后也报过警,那边的派出所问人在什么地方,说知道人在什么地方可以帮我们解救,可我们怎么知道人在哪儿?”
传销如此害人,公安居然不管!
老顾越想越窝火,禁不住抬头道:“我有那臭小子电话,一查不就查出来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有电话号码没用,必须有具体地址。”
在打击传销这一问题上,公安真是躺枪了。
李晓蕾暗叹口气,耐心地解释道:“顾叔,据我所知,打击传销的主管单位确实是工商局,公安局的经侦部门只负责处理其中涉嫌金融犯罪的部分。另外是不是属于传销,需由工商认定,然后移交给公安。”
“以前韩局长在良庄当派出所长时不是管了吗?该抓的抓,该罚的罚,现在良庄谁还敢搞传销,至少没人敢在良庄传销。”
“老顾,不是每个公安都跟韩博一样。”老卢长叹口气,不无感慨地说:“这种事地方党委政府的态度很重要。”
他们的来意李晓蕾能猜出几分,不动声色地问:“顾叔,您现在是怎么考虑的?”
“李行长,搞传销的没好人,那小子再混蛋也是我儿子,不能就这么让他跟坏人搞一块儿,我就想把他弄回来。弄回来之后好好教育,不改过自新不让他出门。大学四年才上了一年多,现在还没开除,只要他回来,只要他改过,我再去学校求求情,就算给老师磕头作揖也要让他把这个学上完,把大学毕业证拿到手。”
老顾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李晓蕾于心不忍,想想还是掏出手机拨打起韩博电话。
“关机了,他可能在开会,”李晓蕾放下手机,一脸无奈地说:“顾叔,要不您在这儿等会,我过半个小时再打,问问韩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谢谢李行长,我就在这儿等,有韩局长帮忙肯定能把那臭小子弄回来。”
韩博确实在开会,昨晚的发现太过惊人,毒贩竟胆大包天到在工业区的厂房内大面积种植大麻,这在深正、在东广乃至国内都可能尚属首例。
禁毒支队长、安宝分局刑侦副局长和香港警务处联络事务科及毒品调查科的人都来了,一起研究是立即组织警力在深正和香港两地抓捕嫌犯,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搞清楚嫌犯的冰毒是从哪儿来的。
第968章 “干私活”
研究的是案情,黄警司想着的却不只是案情。
他欲言又止,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韩博能猜出几分,直言不讳地说:“黄Sir,在打击毒品犯罪方面,我们的打击力度无疑比你们大。而且大麻种植窝点在内地,毒贩在香港贩卖的冰毒也极可能来自内地,所以缉捕行动由我们进行更有利。”
香港废除了死刑,就算证据确凿法官也能判毒贩终身监禁。
更重要的是,迄今为止没确凿证据指控嫌犯在香港贩毒,如果内地的毒贩把事扛下来,他们再请几个大律师,甚至可能逃脱法网。
暂时不采取行动,等三个主犯再次入境,由内地公安缉捕,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死刑!
从打击毒品犯罪和从除恶务尽的角度出发,由内地公安出手确实更有利。但这么一来,就等于变相把涉嫌违法乱纪的香港市民移交给公安,如果传出去,那些整天搞事的人又会跟当年海关给内地移交证据时一样大做文章。
毒品调查科的方警司最痛恨毒贩,没黄警司那么多顾虑,冷不丁来了句:“韩Sir,他们不光在内地有同伙,在香港一样有。如果只打掉他们,那他们手下的小毒贩很快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大毒枭。”
“我们会秘密抓捕,尽一切可能不惊动在香港的其他嫌犯,审讯结果一出来我们会及时通报。”
“只有口供远远不够。”
“这就要看你们NB的动作够不够迅速,此外,我们会移交所有你们需要的证据。”
方警司不想被内地同行小瞧,不禁转身道:“黄Sir,我觉得没问题,这么分工我们至少能打掉他们在香港的贩毒网络。”
联络事务科高级主管不只是一个高级警务人员,某种意义上有点类似于公安部国合局局长,既是警察也是外交官,既要会办案也要懂政治。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黄警司权衡了一番,抬头道:“韩Sir,这宗贩毒案我们可以视嫌犯的动作相机行动,但昨天请您协助的伪造盗刷信用卡案嫌犯您必须移交给我们。”
什么叫相机行动,就是等毒贩入境让公安缉捕的意思。
这番话滴水不漏,典型的外交辞令,就算将来香港那边有人提出质疑,他也大可以一推了之。
韩博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也很“官方”地说道:“一切为了破案,这么处置最妥当,那宗伪造盗刷信用卡案我们也相机行动。”
“OK!”
正事谈完,黄警司决定和老朋友巩固下感情,一边收拾面前的文件,一边笑道:“韩Sir,关太太快生了吧,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我太太刚好也在深正,今天有没有时间,要不我们聚聚。”
韩博回头看看同样收拾文件准备散会的部下,起身笑道:“黄太太难得来一次深正,我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可惜我太太回老家了,不然会更热闹。”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我定,地方你安排。”
“没问题。”
就算他不提出这个建议市局一样要接待,事实上韩博也不止一次接受过他们的款待,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警官俱乐部。
具体的事需要具体的人去干,领导们谈笑风生,部下们低声交谈,谈接下来该怎么更密切地合作。
每次会晤都是这样,韩博不需要刻意交代,黄警司同样如此,二人就这么仍下各自的部下,并肩走出会议室。
就在周副局长迎面而来,热情跟黄警司打招呼之时,刚打开的手机突然响了,韩博才意识到今天竟然没给妻子打电话。
“周局,黄Sir,您二位先聊,我接个电话。”
“去吧,我请黄Sir去我办公室坐坐。”
……
送走周局和香港同行,韩博快步走进接待室摁下通话键。
本以为只是“日常查岗”,没想到老良庄的群众遇到难事,竟然找到南港,找到老卢和李晓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换作其它事韩博真不会管。但传销不是其它事,早在公大进修时就把传销作为毕业论文的课题进行过研究。
韩博权衡了一番,低声道:“晓蕾,把手机交给小敏,我跟小敏说。”
“好的,小敏,接电话。”
“韩局,不好意思,您那么忙,我不该麻烦您的,可是我舅舅实在是没办法,家里人都很着急,尤其我舅妈,这两个月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夜好觉,整天以泪洗面,甚至都抬不起头见人。”
“自己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韩博习惯性摸摸鼻子,低声道:“在西广那边我倒是有几个熟人,要不这样,你和你舅舅先来深正,我利用周末陪你们去一趟西广,两天时间应该够了,争取帮你们把人找回来。”
“谢谢韩局,麻烦韩局了。”
“又来了,我还有点事,等你们到了再细谈,订好机票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们。”
“韩局,我去过深正,从机场到市区坐机场大巴就行了,到了之后我们在公安局附近随便找个宾馆住下,您忙您的,用不着管我们。”
周末要干“私活”,许多工作要提前安排。
想到工作,想到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韩博不再强求,“这么安排也行,安顿下来之后给我打电话,明天在深正住一晚,后天早上一起出发。”
……
这边刚挂断电话,那边老卢就眉飞色舞地吹起牛。
“老顾,没说错吧?韩博是我一手提拔的干部,他为人怎么样我最清楚。走后门,搞歪门邪道找他没用。家乡人遇到困难,他不会有二话。这是现在的,要是搁十年前,你这事都用不着找韩博,在西广当兵的良庄人不少,找到谁谁都会帮忙。”
说到这里,老卢突然想起小敏也当过兵。
他脸色一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小敏,当年为多争取几个参军名额,为了让你们这些高考落榜的能去部队考个军校,我和牛部长跑过多少趟武装部,求过多少次人?你倒好,在部队不好好表现,不是没考上,竟然连考的机会都没争取到。”
“卢书记,我不是没好好表现,是运气不好!赶上抢险救灾任务,我们那一批谁也去不了,谁也考不成。”
第969章 忠言逆耳
在深正这样的超一线城市工作,要面对的人际关系比在小地方工作或遥远的南非完全不同。
亲戚老乡、老同学老同事不太可能去大西南,更不太可能去南非,但有的是机会来深正。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许多亲朋好友甚至经深正去香港、去新马泰旅游。
在深正没熟人没什么,有熟人往往会忍不住打个电话。
你在深正工作生活,而且“混得”还不错,不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是否人家真会以为你官当大了瞧不起老朋友,遇到老卢那样的甚至会认为你忘本。
陪香港同行吃完饭,刚听完技侦支队关于伪造盗刷信用卡案的汇报,韩博又接到一个电话,土豪同学刘一然说到深正了,同池媛媛一起来的,打算在深正住一晚明天去香港,从香港坐飞机去马来西亚洽谈业务。
两个全是大学同学,必须接待!
原计划晚上要请田学文一家,现在只能两桌并一桌,两件事当成一件事办。
好在田学文李佳琪是如假包换的“自己人”,刘一然也是身家上亿见过大世面的大老板,包括作陪的关星伟江亚男两口子都能理解,晚宴气氛没担心的那么尴尬,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唯一让韩博难以启齿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很八卦的江亚男解释刘一然与池媛媛的关系。
去宾馆接的时候二人是从一个房间出来的,如假包换的出双入对。在饭桌上池媛媛更是“将错就错”俨然以总裁夫人自居,而刘一然的反应超乎想象的淡定,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样子真公开化了。
当田学文等人不好说,送他们会宾馆的路上,韩博扶着方向盘冷不丁问:“一然,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明天去香港机场,机票都订好了。”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行程。”
直到此时此刻,刘一然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尴尬,他回头看看更尴尬的池媛媛,无奈地说:“离又离不掉,就这么过呗,还能有什么打算?”
可能因为他飞黄腾达了,去年聚会时所有同学无一例外的装糊涂。
别人不好意思问,或担心他不高兴不敢问,韩博觉得有必要问问,把车缓缓开进宾馆停车场,倒进车位关掉引擎,回过头来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就这么过,就这么过对媛媛公平吗?”
“不就是一张纸吗,有没有无所谓,我觉得这样挺好。”
刘一然还没开口,池媛媛倒先表起态,一脸真无所谓的表情,她想想又来了句:“以前你们不是总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挂在嘴边么,我现在走的就是自己的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乎。”
既然开了口,韩博就不怕得罪人,问道:“你不在乎,别人在乎。嫂子会怎么想,孩子将来会怎么看,这对嫂子对孩子公平吗?”
说到底还是自己破坏了人家的婚姻,池媛媛一下子语结了,理了理披肩秀发看着外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再吱声。
“一然,媛媛,我知道我的话不中听,但我是把你们当大哥大姐才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当年没走到一起很遗憾,现在走到一起就要处理好。不是吓唬你们,你们现在这关系很危险,当这么多年警察,因为感情纠纷引发的惨剧我见多了,真不希望在你们身上重演。”
“谢谢。”
刘一然沉默了良久才崩出这两个字,提到这事再也没有饭桌上那意气风发,能想象到甚至感觉到他过得没表面上那么顺心,显然被婚外情搞得焦头烂额。
韩博轻叹了口气,凝重地说:“我有什么好谢的,关键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这种事谁也给不了好的建议,谁也帮不上忙,只能靠你们自己。都是成年人,还是事业有成的成年人,你真该好好想想。”
话音刚落,池媛媛突然回过头:“韩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晓蕾应该清楚。没一然我一样过,只是我走了一然会幸福吗?现在他老婆三天两头吵,隔三岔五闹,我没进公司时比现在好不到哪儿去。”
刘一然失败的婚姻是如假包换的包办婚姻,韩博从未见过的那个嫂子,据马志功说长得倒是挺好看,只是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毕业,以前在县里的百货大楼做营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