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不过是23岁啊,一般艺人的艺术水平都要到三十多岁甚至是四十岁才能成熟。他小小年纪竟然就有了如此的成就,已经非常了得了,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老先生都愿意捧他的原因。
薛果虽然比何向东要大,但也没有过三十,可他也步入成熟期了,捧哏拿捏的尺寸已经很有几分火候了,接下来就是要靠长期的舞台锤炼了,这也是难得的人才,所以侯三爷一定要让何向东和薛果成为固定搭档,因为这是天才对天才。
傅盛的相声艺术毫无疑问早就步入成熟期了,而且他的表演经验非常丰富,何向东能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常年撂地或者是在各种小剧场里演出,与观众有一种天然的亲密感,这种人的实力是非常可怕的。
而傅盛的厉害之处不仅如此,在成熟期的艺人,有一部分艺人的艺术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了,而且也已经有了明显的个人风格,已经有了开宗立派的实力了,在外的名声也非常大,这些人外界一般称呼他们为相声名家。当然这要去除那些自我吹捧或者媒体胡乱报道的人。
傅盛的名气虽然不盛,何向东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是这人的实力却非常强,何向东没有听过他的对口,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此人对相声艺术的掌握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而且个人风格特别明显,已经有名家的实力了,完全可以开宗立派。
在名家之上,还有相声宗师,相声泰斗,说到相声泰斗,最先想到的就是马三立先生,现在还在世的相声演员,除了他,没人再敢认领这个称号。泰斗这种境界就太高了,天津可是有无派不宗马之说啊,要知道天津那可是相声窝子,名家辈出的地方啊。
薛果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自然也能看出来傅盛的水平很高了,他对何向东说道:“这人怎么这么厉害啊。”
何向东沉沉点头,没有说话。
陈猊公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见着两人如此反应,他嗤笑一声,轻描淡写道:“如果觉得自己不行的话,那你现在就走人吧,我不难为你。”
何向东转头看他:“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猊公看着他道:“道不轻传,《九头案》不传无用之人。是你自己要让傅先生先上的,现在人家的水平就摆在这里,如果你觉得不行,你就自己离开,我不难为你。但如果你要是输了,那你就要遵守承诺,愿赌服输,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陈猊公说的很冷酷。
何向东面色沉重,但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方文岐当年在天津的时候他就会将近五百段传统相声,但是何向东现在却会六百多段。
这多出来的一百多段,就是何向东跟师父在浪迹江湖那十几年去寻访,去问艺问来的。道不轻传,这句话不是说说的,你不是人家徒弟,人家是不会教你的。
有的就算肯教,也是布置了重重关隘,最容易就是要钱或者是互换段子,难的花样就多了,像今天这样的斗艺都还算好的了,至少人家留了一线,还是有诚意的。
何向东当年遇到比今天还危急的事情多了去了,甚至还有赌手赌脚的,或者是给人家当牛做马做仆人,各种苛刻屈辱的条件都有。
这么些年,何向东师徒真的是受尽了苦头,才把失传的相声段子一点点收集整理出来,避免失传。如果没有他们俩代人豁出命去坚持,传统相声又能保留下来多少呢。
而当何向东见到全本的《九头案》重新出世,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啊,这可是方文岐的心病啊,也是整个相声界的心病啊。若是他放过了这个机会,那他还是何向东吗,还是今天的何向东吗,还是那个把相声当做命一样重要的何向东吗?
所以尽管对方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他还是愿意试上一试,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敢轻言放弃。
可很显然,对方还是有诚意的,不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从他们提出的互评就可以看出,只要自己跟傅盛的水平相差无几,那么九头案就是自己的了。所以何向东之前在楼上,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并没有讨价还价。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傅盛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堪称一代相声名家,这还要怎么比啊?
何向东陷入了纠结。
“东子。”薛果叫了何向东一下,冲他摇了摇头。
傅盛的《九头案》很快就说完了,没说全本的,只是截了一段出来,最后还留了个扣子。
“啪。”醒木响,把沉浸在故事的观众给敲醒了。
“再来一个。”
“继续往下说啊,还没听完呢。”
“继续说嘛,我们给钱都行啊。”
……
几位老观众意犹未尽地大声喊着,都喊出来要主动给钱了,可见傅盛的水平实在是高。
陈猊公再看着何向东:“傅先生说完了,你的答案呢?”
薛果也看着何向东,严肃说道:“东子,不要冲动,既然全本的《九头案》还没有失传,我们总有办法得到的,犯不上打这样的赌。而且这样赌明显不公平,拿一个段子赌你相声生涯,这不行啊。”
第0271章 我不输他
还有一句话,薛果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并不认为何向东有取胜的可能。傅盛的实力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相信只要给何向东足够的时间,他肯定能超过傅盛,但绝不是在现在。
还有一点就是,他没有见过何向东说过单口相声啊,他们都是说对口居多,能说对口不代表能说单口,这是两回事。
而且单口相声比对口相声要难,傅盛已经把他单口相声的超强本事展示出来了,薛果不认为何向东有半点胜算。
“东子。”见何向东迟迟不肯说话,薛果又紧张的喊了一声。
陈猊公只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何向东,也不多说话。
傅盛说完单口相声,拱着手和观众说了几句话,告诉他们今天就说这里了,然后就坐在一旁喝茶,也没有理会何向东,连往他那边看一眼都没有。
思考了好一会儿,何向东才抬头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或者我们可以互换失传的段子,我会好些失传的东西,一换二,一换三都可以。”
陈猊公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想要你的相声,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优秀的传人传承《九头案》罢了,若不是那人推荐了你,我们都不会考虑你。”
“谁?”何向东眉头一挑,他早就感觉到了,他们中肯定有人认识自己,现在果然如此。
陈猊公呵呵一笑:“是谁你就别管了,管好眼前的这场比试吧,《九头案》不传平庸之人。若觉得实力不够,趁早离去吧。”
何向东咬咬牙,问道:“真的就只有让我退出相声界这一条路吗?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呵呵……”陈猊公淡淡笑了几下,微微摇了摇头。
“砰。”薛果怒了,拍着桌子大骂道:“有你们这样的吗?东子那么爱相声,你让他拿相声生涯来跟你们赌,有你们这样做的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真正爱相声的人吗?还找人传承《九头案》?传承个屁,这种狗屁传承,不要也罢。”
旁边坐着喝茶的几位老者都纷纷看了过来,不明白这里为什么突然就发生了争吵。见状,掌柜的也赶紧笑着过去安抚。
看着发怒的薛果,陈猊公也一点都不恼,斯文地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说道:“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没有把握,你就走吧,我不难为你。可你要接受比试,我希望你愿赌服输。”
“东子,我们走。”薛果抓着何向东肩膀,站了起来,想要把何向东拉走。
可是何向东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何向东。”薛果提高了好几个音调:“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现在是赢不了他的,但是我相信不出三五年你的水平一定能超过他,到时候我们再来就是了。九头案又没有失传,我们总有机会的。”
陈猊公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你……”薛果气极,怒视着陈猊公。
陈猊公淡然笑笑:“另外,告诉你,傅先生也不会完整的九头案,现在全本九头案就只有那位老先生一人会,所以愿不愿意参加这次比试,随你了。”
听了这话,何向东闭上了眼睛,咬着牙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然张开眼睛,眼中迸发出精光,果断说道:“我参加。”
“何向东,你疯了啊。”薛果怒吼。
何向东冷静摇头,沉声说道:“我没疯,现在全本的九头案就只剩下一人会了,万一那位老先生出什么意外,那九头案就真的要失传了,我不能放弃,我不可以。”
薛果把何向东的肩膀掰过来,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他咬着牙,面目狰狞道:“何向东,你清醒一点,那人的实力你也是见过的,你赢不了的。你是拿相声生涯做赌注,你是不是疯了,你那么爱相声,你怎么可以拿这个做赌注?”
何向东还是第一次见到随和薛果如此认真,他感动地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没疯,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不会那我的相声生涯来做不可能的赌注的。那人的实力虽然很强,但我不一定输他。”
薛果一愣。
傅盛坐的也不远,自然也听见何向东的话了,他不禁转头诧异地看了过来,他自己很清楚,刚刚他自己可是已经把全部实力都展示出来了啊,想必那年轻人肯定也是看的出来的。
看到如此状态的自己,他还敢应战。这到底是盲目自大,还是真有如此实力呢?
何向东没有多话,把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叠好的大褂,就往身上套去。他很舍不得九头案,他也很爱相声。但他也不是傻子,那天在饭桌上他只是答应了要比试,但具体的细节是现场才商定的,刚才不久商量了好久,他也想探探这伙人的究竟。
到了现场之后,他确定了这些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选择传承者的条件苛刻一点罢了,如果他自觉不如傅盛,直接离去便是了,也不会受到刁难,足可以证明这些人不是刻意要害自己。
他很想要九头案,也很爱相声,倘若今天他没有一点把握赢傅盛,那他自然不会拿自己相声生涯来打赌。
而现在他还是应战了,是害怕那位老先生出意外而导致九头案失传,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信心罢了。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穿上大褂,何向东双手从胸前捋了下来,把大褂整理的特别妥当。
看到这一幕,傅盛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穿上大褂的何向东给他感觉很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有点意思。”傅盛嘴角带着笑意。
何向东提袍上台,前面傅盛的九头案说的太好了,这也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让他征服眼前的观众变得困难起来了。更别说刚刚他们的一番争论都被观众看到了,指不定现在人家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演员演出都要有后台,不只是为了换衣服做准备,也是为了不影响观众的情绪。
何向东最先要做的就是打消观众心中的不满,要和观众交朋友,只不过他现在的难度可比傅盛之前的、大的多了。虽说这一场是他和傅盛比实力,可若是连观众都征服不了,何谈跟人家比呢?
何向东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和观众拉起了家常,他本就是撂地艺人,地气很重,是非常贴近观众的艺人。而且又和马三爷学习过一段时间,学习过马家那种跟观众交朋友,聊天即是相声的手艺。
第0272章 张双喜捉妖对阵九头案
何向东在台前稳稳坐好,双手交叉盘在一起,身体往前倾跟那几位老先生打着招呼:“我说诸位大爷,刚才他们那边吵架没吓着你们吧?”
西安人脾气都硬,当时就有一个老头儿梗着脖子说话了:“你这娃说的这叫啥话嘛,就他们还能吓到乐(我),也不看看乐(我)是啥人。”
何向东仰头哈哈一笑,他的状态非常放松,他是一个天然的现场型艺人,在场下的时候还感觉压力巨大,真正上了场他的状态便彻底从压力中抽离出来,非常潇洒和自如。
早就已经忘了在比试了,而是完全投入到说相声里面去,非常认真地让眼前这些观众认可自己表演,认可自己的相声。
不疯魔不成活,极于情,致于性,真正踏实认真说相声的何向东才是最强大的何向东,这个状态就是他最好的状态。
何向东笑眯眯道:“那我是知道的,看大爷身上的这个模样这气质,就知道大爷肯定是个不怕事儿的人,那在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在太平间里面跺一脚谁也不敢动的主儿。”
“哈哈哈……”众人都是大笑。
那被何向东调侃的大爷可不乐意了,道:“你这娃,咋说话的嘛,太平间里面都是死人哩。”
何向东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说明您威风呢,就跟我去年横扫一整幼儿园一样威风。”
众人又是大笑,那被调侃的大爷笑得尤为欢乐。
原先的隔阂被何向东两个小包袱给化解的差不多了,他身上有着一股子很自然的亲和力,地气,也叫台缘儿,往台上一站就叫人发自内心地欢喜。
薛果却在那里如坐针毡,特别紧张地看着何向东,他到现在还是很怀疑何向东的水平。
陈猊公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
傅盛看着何向东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是因为面子上拗不过才接了这个活儿,也不认为自己的实力是这个小年轻能比的,不过现在他的观念产生了一丝裂缝。
二楼。
这是一家老式茶楼,二楼中间是镂空的,二楼有大厅也有包房,包房是环绕着建的,门口有走廊,打开房门就可以看见何向东的表演。
现在就有一个房门打了开来。
里面坐着一个非常精神的老者,还有一个衣着凌乱,邋遢的年轻人。老者端着茶碗,身体一直是侧着的,从何向东刚上场的时候他就盯着在看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放松一下。
邋遢的年轻人看他一眼:“怎么样?”
老者也惜字如金:“我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