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果脸上表情很丰富,他本来就胖,一做惊讶的表情脸上的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分外滑稽,但是需要表达的效果也都表达出来了:“这么大啊?”
何向东道:“对啊,我跟老头儿关系还不错,老头儿也爱听相声,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常去他们家给老头儿说相声去,有时候晚上就在他们家住了。人家家是真大啊,有一回要吃早饭了,我起床迷迷糊糊的,就直接走过去了,这一走就走到中午了。”
薛果疑惑问道:“您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着啊?”
何向东摆摆手道:“不是,您知道那个床啊它跟门是有一段距离的。”
“嚯……”薛果大叫一声:“单从床边走到门口就要走一上午啊?”
何向东道:“对,就有那么大。”
薛果摸摸下巴,问道:“那这家人平时都是怎么吃饭上厕所的啊?”
何向东道:“开车啊。”
薛果张大嘴道:“在房间里面开车啊?”
何向东做出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首富嘛,人家就是这么有钱。”
薛果啧啧称赞:“真好,您也有福气啊,能认识这么一个首富。”
何向东摇头叹道:“不行了,老头今年没了。唉,我赶过去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人家最后一面,老头儿没有儿子,只生了四个闺女,也都六十多了,见了面还一直在责怪我怎么没有早点来,说老头儿死之前还一直在念叨我呢。”
薛果脸上也严肃起来了:“唉……”
何向东扼腕叹息:“你说说老头儿多好的人啊,对我也好,我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而且老头儿特别爱听相声,他死之前我也没能给他说一段,唉。”
薛果宽慰他:“您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何向东道:“是啊,老头儿生前也不容易啊,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啊。所以现在人死了,姑奶奶们说要好好办一场白事,老头儿生前爱听相声,这就把我打发回国,让我找一帮说相声的过去给老头儿弄一场白事表演。”
一直说到这里才算是入了正题了。
薛果还挺热心地说道:“说相声的多啊,这也挺好找的。”
何向东摇摇头道:“不是,你说找人去个什么晚会,去给人家喜事上表演,那肯定有人愿意,但是这白事给人吊孝去,这哪儿有人愿意去啊?”
薛果一扒拉何向东,做出一副财迷的样子,搓着手指头说道:“去哪儿演没关系,有这个就行了。”
这副财迷样儿薛果演的实在是太入神了,台下观众一瞧全都笑了出来,何向东也微微有些讶异,这货财迷演的是真好啊,不会是本色出演吧?
薛果在福寿全里面演的就是一个财迷心窍的家伙,这小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演技爆棚了还是怎么着,是越来越入神,挤眉弄眼道:“你糊涂啊,是不是白事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去演出去,你钱给够了准行。”
何向东擦擦嘴,面对演技爆棚的薛果,他也来精神了:“哦,这样啊,那您有时间吗?”
薛果笑了,典型的财迷心窍的笑容,心照不宣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何向东道:“就是去美国表演这事儿啊,我要找一帮说相声的一起去,可是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啊。”
薛果拍着胸脯应承道:“有我呢,有我呢,我认识的人多,我来弄。”
何向东感激地看着薛果道:“哎呀,这太好了,那就拜托您啦。”
薛果满口应承下来:“没事没事,不就找人嘛,有我呢。”
何向东自言自语道:“那我就放心了,就是怎么过去,当然了,咱肯定得弄一个私人飞机啊。”
薛果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口水都快下来了。
观众乐不可支。
何向东继续道:“飞机这都是小事,关键是费用问题,我这也不知道该开什么价儿啊,我也没请过人,要不您说一个价儿?”
薛果连连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何向东也面有难色:“不是,我也不知道这行情啊,您说要是一般水平差的,我好意思说,您这么好的演员我说少了也不合适啊。”
薛果装作一点都不在乎钱的样子,道:“嗨,没事,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老爷子都九十多了,这是老喜丧,我们给人演出去,这都是应该的。”
何向东佩服道:“你真是高风亮节啊。”
薛果摆摆手无所谓道:“嗨,你过奖了。”
何向东擦了擦嘴,有点头痛道:“如果是水平次一点的,我也好开口,给人家一天五万美金就算了,可是像您这样水平好的,我还真的不好说……”
一听这话,薛果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了何向东的胳膊大叫道:“您放心,我水平就很次。”
第0338章 福寿全(一)
观众们都是哈哈大笑,这人还真是豁得出去啊,头一次见有演员在台上理直气壮地叫着自己水平不行的。
何向东在舞台上也愣了,没见过薛果这么没脸没皮的,不过这效果倒是真好,薛果是真把贪财鬼演绎的入木三分了。
他惊讶问道:“哦,您水平就不行啊?”
薛果这也才回过神来,尴尬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您给五万块美金一天对我们来说就已经很高了,当然了,如果您觉得我的水平还不错还愿意再涨一点,那我们也是愿意的。”
得,还是没离开钱。
观众又笑了,因为前面薛果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居然表现出这样一副贪财的样子,这种突然的转变还真是让他们觉得有趣。
何向东笑笑,做出一幅惊讶的样子:“哦,这样啊,那也我不知道应该给您这样的水平的人多少钱合适啊?”
薛果无所谓摆摆手道:“嗨,都行都行,钱无所谓,无所谓。”
何向东挠挠头,为难地说道:“要不给您十万美金一天?是有点少啊,要不……要不您说这个数。”
薛果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一把拉住了何向东,赶紧说道:“不少了,这样就很好了,不少了。”
何向东还故意问道:“真不少了?”
薛果赶紧摆手:“真不少了。”
何向东又挠挠脑袋:“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事儿,人家姑奶奶说了,这次丧事要大操大办,所以让你们这帮说相声的过去至少要待一百天。我是跟人家说这时间太长了,人家姑奶奶说给加钱,每过十天再加十万,您看,这也不是钱的事儿啊,人家也不一定愿意……”
薛果赶紧打断何向东的话,他都有点激动的语无伦次了:“愿意愿意,我们愿意,这就是钱的事,不不,不是钱的事,人家老爷子九十多的老喜丧,我们过去愿意给人家表演去。”
末了,薛果摸摸鼻子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了,你愿意加钱我们倒是也不介意。”
这句话一出来,全场观众又是大笑,薛果这副贪财鬼的模样实在是在太逗了。
《福寿全》前面这一段儿的表演重点其实是在薛果身上,好多包袱都是在他身上响的,薛果虽然也是第一次在台上演这段儿,但是他演的非常到位。
既然薛果演的这么厉害,那何向东自然也是不能落后的,他身上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能让他在舞台上兴奋的只有两种,一种是现场观众的反应,观众越多反应越好,他就越兴奋。还有就是搭档,搭档的水平越高,他也能兴奋起来。
相声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捧哏的水平最好要比逗哏的好一些,这样才能捧得住他,帮人家把控节奏,掰回话题,兜住漏洞。
何向东幼年跟师父搭档的时候便是如此,在台上不管他怎么蹦跶,方文岐都能笼的住他。
等他长大了,方文岐年纪太大也说不了相声了,他就再也没有遇到合适的搭档了,表演的时候也是慎着一点,生怕捧哏的接不住。
一直到遇见了薛果,第一次他们是在面馆相遇的,两人即兴搭档说了一段,那时候他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样,浑身都颤栗起来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能让他安心和兴奋的搭档。
今晚薛果的超常发挥再一次激起了何向东的内心的兴奋因子,他从来都是遇强更强的,既然捧哏的水平都这么强了,他受激之下,自己的水平也发挥的更好了。
何向东微微讶异:“你们不嫌少啊?”
薛果摇摇头,果断道:“我们在那里待十年都没问题。”
何向东摸摸胸脯:“那我就放心了。”
何向东扮演的就是一个大忽悠,他要一步一步把薛果这个贪财鬼往他设定好的套里面钻,同时自己还要做出一副做中间人很为难的样子,而且还要扮作很有钱,这里面的尺寸拿捏很讲究的。
相声是一门语言的艺术,但并不代表相声就是单纯用嘴巴说,它也使相儿,也有肢体动作,只是更多程度上是依赖嘴巴的。
何向东又道:“你知道人家这丧事啊,是按照咱老北京儿的老礼儿弄得,都是遵循着老礼儿来的,像咱老北京的丧事,这腰上是要扎孝带子的。”
说完,何向东眼巴巴看着薛果。
薛果咽咽口水,尴尬笑着道:“这个不合适吧,我们是演员,孝带子是人家家里人扎的。”
何向东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箱?”
薛果一愣。
何向东接着道:“黄金,金灿灿的黄金。”
薛果忙不迭点头:“扎扎扎扎,把我扎成木乃伊都成。”
何向东目瞪口呆。
薛果也回过味儿来了:“当然我不是为了钱啊。”
“噫……”观众都看不下去了,嘘声阵阵。
何向东也就是笑笑:“您愿意扎就行。”
薛果道:“当然愿意,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噫。”观众又开始起哄了。
何向东笑了笑,又道:“诶,这既然孝带子都扎上了,这是不是也得弄一个白袍子穿穿啊?”
薛果疑惑道:“白袍子?”
何向东眉飞色舞道:“就那个特别白,特别时髦,干干净净的小白袍子。”
薛果这才反应过来,惊道:“啊?孝袍子啊?”
何向东点头:“对啊。”
薛果不乐意了:“还对呢,我们是去演出,我们还给人家穿孝袍子啊?这像话吗?”
“哦。”何向东就是简单地哦了一下,然后便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薛果。
最终还是薛果先忍不住了,他摸着鼻子尴尬地看着已经憋不住笑的观众,低声嗫嚅道:“这回……您不打算给点什么吗?”
这话一出,全场是大笑不止。
何向东也在笑,伸出一只手来,回答道:“五箱。”
薛果倒吸一口气凉气:“金子啊?”
何向东语不惊人死不休,断喝道:“钻石。”
薛果是真的被吓到了,都要跳起来咬人了,大叫道:“穿穿穿,这就是我以后的工作服了,我打死都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