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方文岐这个倔性子的老艺人,才会拿着棍子死活逼着何向东学这们手艺,这才没有让这门手艺断了传承。
侯三爷和石先生夜都惊呆了,他们和何向东挺熟的,可是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这个啊。
严亮更是挺直了腰板,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何向东。
观众席上楚城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之前还跟何向东逗闷子说要不干脆在台上玩白沙撒字算了,结果这小子居然真的来这一手了。
真的假的?
观众都很淡定,因为他们不懂啊,只是很好奇而已。
连电视台摄制组那边也都没有反应,导演王子晨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淡淡地看着台上表演的两人。
这事儿可不只是把现场给镇住了,连后台的演员们都知道了,因为为了避免台上演员临时发生情况,上场门这边是有工作人员在的。
因为是相声的比赛,所以这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相声演员居多,因为外行人万一不懂他们到底需要什么,那就尴尬了。
他们在上场门那边自然也听到了台上要表演白沙撒字了,尽管这门艺术已经失传了,但是相声演员都知道有这么回事,这一下子他们就都兴奋了,有几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当时就跑到后台去大吼大叫了,参加决赛的演员里面就有他的朋友。
“哎,王哥王哥,你还没走呢,快去看快去看,台上那演员要现场表演白沙撒字。”那小伙子急匆匆就跑到后台去了。
表演完的演员基本都没有提前走的,都还是在后台休息,一听这个消息他们也坐不住了,他们虽然演出年头都比较长,可是白沙撒字一直都是久闻其名未见其形啊。
难道今天在牡丹奖的决赛上面会出现这门绝活儿?
一大群演完了的相声演员都忍不住了,全都跟着跑过去看了,连带着有几位还没上场的都跟着过去了。
马金山和田福堂两人还在后台,马金山皱着眉头问道:“现在场上那对儿是谁啊?”
田福堂想了一下,回答道:“是那个叫何向东的。”
“哦。”马金山目光沉沉,站起身来道:“走,看看去。”
田福堂拉了马金山一下:“别去上场门了,走侧门,咱们到观众席上去,上场门什么都看不见。”
“嗯。”马金山应了一声,套上了自己的进场工作证就往侧门那边赶去了。
……
台上,何向东被薛果吓一跳:“嚯,你被狗咬了啊?叫这么大声?”
薛果一挥手:“去,哪儿来的狗啊。”
他没说白沙撒字的事儿,他是想给何向东一个台阶下,万一是人家说快嘴儿了呢。
谁知道何向东主动开始提这个茬了:“这个白沙撒字啊,用的材料是咱们汉白玉边角料磨成的粉末,其实也不是粉末,其实就是很细的沙子。表演白沙撒字只能是用汉白玉碾成的沙子,别的石头沙子写不出来棱角来,而且一定得用边角料,相声艺人最讲究的就是这个。”
薛果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何向东一挥手:“嗨,还不是因为穷嘛。”
“嗨。”薛果拍了大腿。
观众笑。
何向东道:“好,咱们闲话少叙,这就开始表演白沙撒字。”
“好……”观众热情鼓掌,大声叫好。
后台上场门那一堆演员急了:“要死,这么看不见啊。”
“去侧门啊,傻呀。”
“快走快走。”
一行人这才想起侧门来,全都往那边跑去了。
侧门是在靠近舞台前面的,这里有一个卫生间,是给观众用的,剧场工作人员也可以从这里进出。
这群人从侧门冲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马金山和田福堂早就在这里站着了,得,还是这俩孙子聪明。
台上,何向东冲后面一招手:“来,上汉白玉的沙子。”
只见丁锦洋灰头土脸地走出来了,手上还用塑料袋提着一袋白沙子,走到台上,这活宝闷闷地走到台上来,一句话不说,很难得见到这活宝这么老实的。
薛果一愣,原来前面丁锦洋是去弄白沙子去了,可是前面这货走的时候怎么那么悲愤啊。
丁锦洋把东西交给何向东之后立刻就要走,何向东拦了他一下,给观众介绍道:“给大伙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著名的青年相声演员丁锦洋,他也是我们团里面的中流砥柱啊。人家大忙人,忙的都没时间来参加牡丹奖决赛,人家这几天在正在碎石场干兼职,破石头呢。”
薛果笑骂道:“去,没听说过。”
观众也是哈哈大笑。
丁锦洋心头一暖,何向东这为人不用说了,这是他的相声决赛,他完全可以不用浪费时间来介绍自己,吃力不讨好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可是大场合,大平台啊,还有电视台全程录像并播放的,就是这样他还愿意帮着自己,这份情谊是没话说了。
丁锦洋眼眶发热,也没敢耽误人家的演出,对着观众鞠了一躬就下去了。
何向东还在跟观众解释:“大伙儿别介意啊,我们丁锦洋得赶紧回去,工头那边还催着干活儿呢。”
观众又笑,何向东这不是在埋汰丁锦洋,是在帮他,牡丹奖是大场合,他给人家提上一嘴儿,这是在给人家宣传,拿他找包袱也是让观众能更好记住这个人。
薛果摆摆手:“没听说过,您赶紧表演吧。”
“好……”何向东应了一声,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0470章 白沙撒字,艺压群雄
白沙撒字,艺人用两根手指捏着白沙子在地上写字,手指是用来写字,不是漏斗,更不是往手掌里面塞一大堆沙子慢慢漏出来。
白沙撒字是写为主,艺人在表演前通常会在地上写四个字,唯吾知足,这四个字正好上下左右都有一个口字,所以这个口字是写在中间的,这四个字在周围,大家共用这一个口字。
还有黄金万两,这是竖着写的,但是通常不写两,黄字最下面两点写长一点,正好是金字的人字头,金字的最下面部分,正好是繁体万字的草字头,但是因为“两”这个字和他们拼不到一起去,所以通常不写,这叫黄金万两。
相声老祖穷不怕先生在撂地卖艺的时候就经常会在地上用白沙撒字写诗,“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这句诗顺着倒着念都是一样的。
何向东把支架上的话筒拿下来,手上提着塑料袋往前走了两步,蹲了下来。
王子晨一愣,这玩意儿原来是在地上弄的啊,他赶紧在耳机里面催促道:“二号机上台去拍摄,近景特写,三号机也上去,侧面拍。”
观众见状也愣了,前排观众纷纷站了起来看,后排的就完全看不见了,这就是白沙撒字的最大弊端,在这种剧场里根本没法演,观众看不见啊,去电视台录节目倒是还行。
评审团的评审们也有不少站了起来,侧门那边的选手也纷纷往前走了几步。
何向东蹲在地上先用手指掐了一点拿起来撒在塑料袋里面,只见一条白色沙子非常均匀落下,颜色纯白好看。何向东满意地点了点头,丁锦洋做事还是非常细心的,他还筛了一遍,把粗沙子都弄出去了。
何向东蹲在地上抬起头对观众说道:“在表演白沙撒字的时候,还可以配上唱太平歌词,太平歌词里面有专门唱白沙撒字的词儿,比较出名的是《拆十字》,我来一点儿给大伙儿尝尝。”
何向东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掐了一点出来,在地上写了一个“一”,边写边唱道:“一字写出来是一架房梁。”
何向东的柳活儿多好啊,完全是当世顶尖水平啊,他唱的太平歌词韵味太足了,一下子就击中了所有观众的心灵。
何向东是蹲着写东西,前面几排的人看见了如此表演,听着何向东又写又唱,实在是太享受了。
“好……”前排观众一叫好鼓掌,后面的也看不见,就更加忍不住了,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得,这些人都快要飞起来咬人了,甚至还有几个人跑到前面来看的。
楚城是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他看到何向东的白沙撒字之后彻底惊呆了,你还真会啊!
评审团众人大眼瞪小眼,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侯三爷和石先生两人也是惊叹不已。
严亮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莫名,苦笑一声。
马三爷目光幽幽,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这次来比试的演员,见到这个场景,他们都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马金山和田福堂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愈发难看的脸色。
王子晨在监视器里面都要看傻了,急忙对着耳机大声喊道:“二号机二号机,给特写,拍他的手,然后慢慢拉远,把脸和手一起拍进去,快点快点。”
……
何向东已经沉浸其中了,边写边唱,更加得心应手潇洒自如了:“二字写出来是上短下横长,三字写出来横着瞧是川子模样……”
何向东从一唱到了十,地面上的字儿很好看,有笔锋有棱角,再配上悦耳的太平歌词,这段表演简直了。
何向东抬起头,道:“接下来就是开始在这些字上面添比划了,要倒着唱上去,唱的词儿基本上都是典故。”
说完之后,何向东又掐了一点白沙起来,在十字上面添了一笔:“十字添笔就念个千字,赵匡胤千里送过京娘。九字添笔念个丸字,丸散膏丹药王先尝……”
一路唱完:“一字儿添笔念个‘丁’字,丁郎寻父美名扬。”
何向东停了下来,站起身来,看着观众,掷地有声自豪道:“这就是白沙撒字,这就是我们相声里面的基本功之一。”
“好……”全场观众拼了命大声叫好,掌声叫好声响彻云霄。
实话实说,这段表演观赏性和技巧性都达到了巅峰,也难怪全场观众会沸腾呢。
马金山和田福堂都感觉心中沉沉的,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的那个节目是稳操胜券的,拿下个头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看了何向东他们的表演,马金山心里就安定不下来了。
“师父,您给看看?”尹爷很兴奋地问身边的马三爷。
马三爷含笑点头:“很好,很不错。”
尹爷眉头一挑,老爷子这是真高兴了啊。
侯三爷和石先生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他们特别担心何向东的莽撞行为会坏了演出,现在看起来这段表演很成熟啊,技术性逗乐性都很好,完全不输给马金山他们的相声。
严亮脸色更是阴郁了,看来自己儿子还有徒弟是永远不可能超越这个年轻人了,这人谁教出来的,怎么这么厉害啊。
何向东没管地上的字儿,现在也没时间收拾了,他把塑料袋拿起来放在桌子下面,然后把话筒重新插回到支架上面,说道:“刚才给大伙儿表演的是白沙撒字,这是我们相声前辈撂地的时候在大街上表演的东西,现在基本上没人演了,所以说您诸位今儿算是来着了。”
薛果也捧道:“没错。”
观众又开始兴奋鼓掌了。
说相声说到高深境界其实就是和观众聊天,在聊天里面不知不觉就把相声说了,显然,何向东在此一道已经很有几分火候了。
何向东问观众道:“刚才那个好看吧?”
观众齐声高喊:“好看。”
何向东再问:“过瘾没?”
观众再喊:“没有。”
何向东道:“那我给你们来一个止渴的,来一个更厉害的。”
薛果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