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一众演员们都出来了,在后面站成一排,何向东给观众一个一个介绍过去。
这里面有资深演员,名家大腕儿也有,像顾柏墨这样的文哽巨匠也有,但是最受观众喜欢的还是何向东的大徒弟陈军。
这一点从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中就可以听得出来,陈军这孩子相声火候还是很嫩的,但是这台缘儿倒是好的很啊。
何向东把向文社后台演员们都介绍一遍给观众认识了,高刚龙就在上场门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还是学徒,不是演员,从来都没上过场,跟他一起来的陈博现在也在台上了,他师父还在拿陈博的名字打趣,他心中就越发难受了。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天像他们一样站在舞台之上啊,接受那么多观众的掌声,可是自己现在却是这副样子。
高刚龙蹲了下来,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爷们儿,躲这儿哭呢。”
一听声音,高刚龙迅速擦擦眼泪,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他的范师爷,范文泉。
范文泉没上台,他现在比张文海还不管事呢,张文海偶尔还上台一下,他现在就基本不上台了,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下一代的教育上面了。
反正向文社的孩子多,所有向文社的孩子进来,第一个给他们开蒙的就是范文泉。
这些孩子的情况,范文泉是最清楚不过的,当时范文泉就道:“干什么呢,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不嫌丢人的慌,快起来。”
高刚龙倒是也听话,扭扭捏捏就起来了。
范文泉是老成精的家伙了,哪里不清楚高刚龙的想法,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怎么?眼瞧着台上面没你,这心里不舒服了吧?”
高刚龙低着头,不说话。
范文泉道:“不舒服也没用,能上台的都是演员,想上台啊?抓紧努力吧。”
高刚龙嗫嚅道:“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真的学的很慢啊,他们都会了,我还不会,他们都还笑我。”
范文泉摇摇头:“这么大一个人了,脸皮怎么这么薄啊,说相声啊,就得臭不要脸一点,要脸可不成啊。”
高刚龙低着脑袋,还被范文泉逗笑了一下。
范文泉道:“说相声呢,得有一个开窍的过程,有些人开窍的早,所以学的也快,也有那个开窍晚的,属于大器晚成类型,你呀,身上有股子说相声的劲儿,就是还没开窍呢。”
高刚龙终于抬起来头,呆呆地看着范文泉,问道:“师爷,那怎么才能开窍啊?”
范文泉看着高刚龙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道:“那谁知道去啊,就你那亲师爷,方文岐,他开窍就晚。嗬,小时候别提多笨了,经常挨师父揍,每次都是我护着他,说相声都说好些年了,都没点能耐,这就是属于大器晚成型的。你呀,别着急,好好学,你师父是个有本事的人,平时多去请教伺候着,老没眼力见儿,你这孩子。”
高刚龙脸一红:“师爷,您真的觉得我适合说相声啊?”
范文泉盯着高刚龙的眼睛,微微一笑,正经说道:“保不齐啊,你说不好还是何向东徒弟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
听到这话,高刚龙眼珠子都瞪大了。
而台上,相声大会末尾的曲子也要唱响了。
第0661章 大实话
何向东站在台前,目光看着全场观众,充满了感动感激之情。
何向东是一个非常传统的艺人,他和那些演员不一样,那些演员是肩负着教育教导观众的重任的,而旧社会的艺人是想着自己要去伺候观众的。
何向东的想法处在两者之间,他跟观众的关系倾向于朋友,也倾向于买卖,他负责把观众逗乐了逗笑了,让人家享受了,人家给两个钱,他也能获得收入,他是出卖了自己的艺术。
另外,他跟观众也是朋友,大家是交朋友来的,是一个互相学习的过程,没有说教育谁讽刺谁的,听相声图一乐呵也就是了,不然还能上天啊?
传统曲艺里面是有劝人向善的东西,包括相声里面也有,比如劝人方,但这种东西也还是以娱乐为前提的,劝善次之,本末倒置了可不行。
接下来的这个曲子,何向东原本就是打算拿到天津商演上来唱的,做首发,相声大会上是有开场小唱的,这个曲子当成是末尾小曲,正好收尾呼应。
本来他也就是打算说完相声就唱的,可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演员们迟到,演出都差点进行不下去。
观众又是玩了命的捧场,从北京一步一坎坷来到了天津,而且今天晚上还跟发了疯一样捧着自己,听了整整一晚上呢,返场二十多次,试问相声界谁还能如此啊?
遇上了这么捧的观众,真是说死在台上都值了,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有这么好的观众,夫复何求啊。
何向东也有些动情,他本来就是性情中人:“节目最后一首小曲献给现场所有的观众,感谢诸位衣食父母如此支持我们向文社,能给你们说相声,是我何向东的荣幸,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观众,感谢诸位。”
何向东一躬而下。
台上所有演员齐齐而躬。
“好……”观众席上顿时便爆发了震天响的叫好声。
何向东认为他的观众是天底下最好的观众,可他的观众何尝不是认为何向东才是全世界最好的艺人呢。
其他的演员明星有哪个像何向东这样尊敬尊重观众的啊,那些人都恨不得当观众的父母了,也只有何向东真真切切是把观众视作了衣食父母。
所以他们今天能有如此表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台下,还有没走的媒体朋友们也很是感慨,何向东跟他们接触到的艺人是真的不一样。天津电视台广播台也都在录着像呢,这场商演到时候也是要播出的,他们现在是充着电录得,因为摄像机都快没电了。
何向东在台上说道:“我们张先生写的这首《大实话》,献给所有的朋友。”
张文海点点头,侧过了身子,大实话其实原本是个相声段子,张先生在参考了文王卦、公道老爷劝善歌等一系列曲子之后,把这个段子给整理成曲子了。
整理成曲子就整理成曲子吧,关键稀奇的是他这首曲子居然还可以配上捧哏,这就有意思了。
何向东把扇子拿在手上,调门非常高,唱道:“说天亲。”
张先生顺势捧了一句:“诶,天亲。”
何向东一摇头:“天也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呐。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
“好……”观众大声鼓掌叫好。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苟启福就给吓一跳了,这首曲子确实好听啊,很有感染力啊,而且很通俗,通俗就容易被观众接受和喜欢。他把目光投在了张文海身上,这人大才啊。
何向东接着往下唱:“说地亲。”
张文海捧道:“哎,地生万物。”
何向东却摇摇手:“地也不算亲。”
张文海问道:“怎么呢?”
何向东唱道:“地长万物似黄金呐。”
“是啊。”
何向东苦笑一声,唱道:“争名夺利多少载啊,看罢新坟看旧坟。”
张文海也捧着说:“是啊,难逃名利啊。”
何向东再唱:“说爹妈亲。”
张文海道:“父母啊。”
何向东唱:“爹妈可不算个亲。”
“怎么呢。”
何向东唱:“爹妈不能永生存啊。”
“这不假。”
何向东唱道:“满堂的儿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黄土雨泪纷纷。”
张文海叹声道:“是啊,都得走。”
何向东唱:“说亲戚亲。”
张文海捧道:“诶,到亲戚了。”
何向东却又摆手:“亲戚不算亲。”
张文海问道:“为什么呢?”
何向东唱着解释:“你有我富才算亲,有朝一日那日子过穷了。”
张文海问道:“怎么样。”
何向东唱着说:“富者不登穷家的门。”
张文海解释道:“这是嫌贫爱富。”
《大实话》是唱曲,可也跟相声类似,有唱有捧,有问有答,又好听又好玩,倒是蛮有意思的。
大实话的形式也跟公道老爷劝善歌比较类似,公道老爷劝善歌是一个行业一个行业劝善下来的,大实话是一个身份一个身份说下来的。
何向东再唱:“说朋友亲。”
张文海捧道:“哎,到朋友了。”
何向东唱道:“朋友可不算亲。”
张文海问道:“这怎么呢?”
何向东唱:“朋友本是路遇的人呐,人心不足这蛇吞象啊,朋友翻脸就是仇人。”
张文海感慨:“是啊,利欲熏心啊。”
何向东唱:“说哥们亲。”
张文海帮着解释了一下:“哎,这是家里兄弟。”
何向东唱道:“不算个亲呐。”
张文海问道:“这怎么呢?”
何向东唱道:“吵吵闹闹要把家分,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弟兄翻脸狠上三分。”
张文海应了一句:“就是那么点拆迁费给闹得哟。”
“哎?”何向东扭过头看张文海。
观众瞬间被逗笑了。
张文海还很无辜道:“你琢磨这个理儿是不是。”
何向东没理他,张先生就是个碎嘴子,他接着唱道:“说丈夫亲。”
张文海道:“两口子。”
何向东唱道:“不算个亲。”
张文海讶异道:“这都还不算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