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罗问：“你意思是化学老师可以排除嫌疑？”

　　苏诚道：“我建议提审李淑文弟弟，如果可以排除他的嫌疑，那么凶手只能是化学老师。”

　　左罗不满：“侦探就是这么办案的？现在明显李淑文弟弟嫌疑最大，你的依据是什么？”

　　苏诚回答：“李淑文弟弟不过十六周岁，他如果杀人，一审问肯定要尿，除非他是反社会人格。我虽然不认为化学老师有将于花扔出教学楼的体力，但是我始终觉得他有能力做到。我特别在意一个可疑的地方，于花这样社交女王，死亡当晚参加派对竟然没有更新自己的博客，而且于花不是住校生，她提前结束了派对，前往教学楼，这种行为会不会太古怪了？”

　　左罗道：“那既然这样，兵分两路，白雪，你跟着苏诚。”

　　……

　　左罗审讯李淑文弟弟：“小李同学，有人证证明你购买了口罩后前往教学楼。”

　　李淑文弟弟道：“好吧，我说实话，我就想揍她一顿。”

　　李淑文弟弟因为未成年，旁边有警局派遣的法律顾问陪同，法律顾问提醒道：“主观想的，客观没有发生的，你要说清楚。”

　　李淑文弟弟抬头，木然看左罗：“没有发生。我本想替姐姐出口气。”

　　左罗手中的笔慢慢在桌子上敲一下，回来，再敲一下，审视的看着李淑文弟弟，许久后问：“你对于花是什么看法？”

　　“看法？”

　　“对，容貌，为人，等等。”

　　“我……我不知道。”

　　左罗道：“小李同学，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大麻烦？”

　　李淑文弟弟道：“我没有杀人。”

　　这句话有意思，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李淑文弟弟竟然知道一些东西，但是他不想说，也不想再编了。李淑文弟弟从来没面对警察，之前却有伪证，说明里面一定有问题。

　　左罗看李淑文弟弟：“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李淑文弟弟摇头：“没有，你们抓我吧，反正我没有杀人。”

　　左罗思考着，道：“我记得在我读警察学校时候有次考试，有这么一道题，有位游泳教练，因为他的妻子出轨两人准备离婚，一天教练骑车回家，路过清湖，听见有人呼救，于是下到清湖堤坝边，只见自己的妻子正在呼救，情夫在水中挣扎。”

　　李淑文弟弟问：“教练一走了之，问教练是否有罪？”

　　“不，教练跳下水了。”

　　李淑文弟弟嘲笑：“原来是个以德报怨的君子，这种好人不多，应该属于国宝级人物。”

　　左罗道：“你又猜错了，教练没有救人，而是游到了妻子情夫附近，欣赏着情夫最后被淹死。”

　　“啊？”

　　左罗道：“这道题不难，答案就是教练无罪，因为他不是法律义务救助人，警察，消防如果见死不救，那是犯罪。其次，不是教练导致情夫落水，他没有救助义务。但是这个是发生在清湖的真实案件，事后教练妻子自杀，教练也活在愧疚中，离开了A市，离开之前给情夫的家人写了一封道歉信。”

　　“你想说什么？”

　　“于花确实用阴谋导致你姐姐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首先是你姐姐有错，毕竟是她做了事情被抓住了把柄。敢作敢当，没什么。其次，于花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她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死了，而你，就冷漠的看着她死去。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如同那位教练一样，你本有能力救她。”

　　李淑文弟弟反驳：“怎么可能，那是一瞬间的事……”

　　法律顾问立刻道：“左队，你在诱供，我当事人可以不对这句话负责。”

　　左罗点头，看李淑文弟弟：“能和我说说当时情况吗？”

　　李淑文弟弟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于花是自杀或者意外，李淑文弟弟不至于这么扛，很大一个可能，李淑文弟弟知道凶手是谁，这凶手和他有一定关系。

　　左罗突然问：“你是国际高中认定的化学尖子？”

　　“是……”李淑文弟弟强硬问：“怎么？”

　　左罗深出口气，道：“我想我知道过程了，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过程是这样，你听说了你姐姐被陷害的事，然后当天晚上十一半左右，你看见了于花，于花朝教学楼走去，你跟了上去，或许你想和她讲道理，或许你想揍她一顿，但是你发现于花是和人见面，而这人对于花表现出了相当大的敌意，于是你就一边听着看着，突然于花死了。”

　　李淑文弟弟强自镇定：“警官你编故事能力真厉害。”

　　左罗道：“我可以追查到非常细节的东西。我提醒你一句，做伪证是犯法的，有案底的话，很多国家你都去不了。”

　　法律顾问在李淑文弟弟耳边道：“他对你伪证没兴趣，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他会认真对待你的罪名。”

　　李淑文弟弟想了一会：“没错，我看见于花走向教学楼，就想教训她一次，我从小卖部临时购买了口罩，我不想被她指认出来。耽误了几分钟时间，我看见于花在七楼走廊，就上去了，到了七楼，我看见她摔下去了……”

　　“怎么摔的？”

　　李淑文弟弟做了一个动作：“鱼跃？我忘了……我有证人，我女朋友也在，她在楼下一直劝我不要做傻事，我才想起买口罩。她在楼下看着，她没看见走廊上的于花，但是看见了楼梯口的我，她可以证明，于花坠楼时候，我人在楼梯口，于花坠楼位置在另外一个楼梯口，距离最少十八米。”

　　左罗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李淑文弟弟道：“我不想惹麻烦。”

　　……

　　苏诚：“假设化学老师杀人，他调整时间伪造不在场证据，他就需要精确的时间。而于花为什么没有在派对拍照上传？因为于花去派对的原因不是为了参加派对。她可能是去拿什么东西，然后被约到教学楼。化学老师没有去派对，他怎么约她呢？电话，社交软件我们都查了。”

　　白雪道：“所以我们要先解开这个谜题是吗？”

　　苏诚道：“这个谜题不算很重要，我就是纳闷怎么杀人……不过先去看看派对现场也好，奇了怪了，一个专业的化学专家，为什么杀人痕迹没有一点化学的因素在里面？”谋杀案的倾向就是这样，凶犯更习惯利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目标的短处。

　　白雪道：“根据笔录，派对主人说，于花借用了别墅二楼的洗手间后匆忙离开。派对主人说，二楼是私人住区，派对中没有开放，自己父母在二楼。但是因为一楼三个洗手间有人，于花又比较急，所以派对主人才带她去二楼。二楼有主卧，次卧两间，客房两间，书房、客房和一间次卧是没有单独洗手间，在二楼有共用洗手间。”

　　苏诚道：“把派对主人电话给我，我联系，开车吧。”

　　……

　　苏诚进入了别墅二楼洗手间，很普通的洗手间，坐式马桶，有洗手池，还有玻璃隔开的淋浴房。

　　派对主人介绍：“我是林远县人，亲戚不少，我爸爸重感情，亲戚来A市，都会让他们尽可能留宿一晚，尽地主之谊。洗手间也就是他们用。”

　　苏诚问：“你妈的态度呢？”

　　派对主人笑着回答：“我妈当然也欢迎。”

　　苏诚也笑：“既然欢迎，为什么还要安装专门的紫外线灯用于细菌消毒？”

　　派对主人很不高兴：“你什么意思？我妈有洁癖不行吗？”

　　“可是客人并不知道一起打开的灯内有紫外线灯。”苏诚打开灯，三灯一起亮，看不见紫外线，在按另外两个开关，关闭两盏灯，洗手间充满了紫色。苏诚道：“白雪，我们走。”

　　紫外线灯目前常用于家庭消毒，人最好不要在其中。好处是，只要关闭了紫外线灯，可以直接进入房间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紫外线灯对付多种病毒和细菌有特效，杀菌能力强。

第355章 日常案（五）

　　于花随身遗物摆放在桌上，物证组的人打开了紫外线，于花的手包内有一个信封，信封是空的，但是在紫外线下，信封正面显示，要求于花在当晚十一点四十分到教学楼七楼。

　　可以猜测，有人要挟于花……化学老师的手套，特殊钥匙……其实化学老师去过于花的公寓，留下了一些东西，让于花拿信封到派对二楼洗手间寻找答案，信封在二楼洗手间紫外线照射下，出现了字。字体是用铅笔和直尺压着写的，无法核对笔迹。

　　奇怪，既然要杀死于花，既然能掌控于花，为什么要让于花去派对呢？为什么不让于花直接去教学楼呢？苏诚认为凶手是化学老师，但是不认为化学老师会画蛇添足，肯定有不知道的原因。

　　这个谜题算是解开了，但又多了一个谜题，不过终极谜题就是：化学老师怎么杀死于花？用掌握的于花把柄要挟于花跳楼？不，这不可能，于花这性格不会自杀。而且如果这把柄这么厉害，那直接要挟就好了，何必还要见面，去派对呢？

　　苏诚手中玩着笔，思考着，突然道：“白雪，我要化学老师身边人的笔录，学生，邻居，同事，对化学老师本人的看法，发生的比较特别的大事，小事。”

　　“是，顾问，找到突破口了？”

　　苏诚摇头：“不知道，按照逻辑来说，一个人的逻辑分为行为逻辑和精神逻辑，现在我无法解释行为逻辑，那只能看精神逻辑是否可以突破。我很大胆的猜到了一些，但是需要大量的证据来印证我的猜想。不过……”

　　“不过？”

　　“不过如果我猜想是对的话……先忙吧。”

　　……

　　审讯室。

　　苏诚和左罗就坐，面前是化学老师。

　　苏诚和左罗互相看了一眼，左罗示意，苏诚翻开面前卷宗：“上官老师，你好，我本人很尊敬老师，特别如你这样的老师更应该被尊敬。但是法律就是这么操蛋，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左罗：“能不能用好成语？”

　　“就是那意思，你理解就好。”苏诚翻开第一页道：“过程我们基本知道了，在我们技术人员帮助下，我们了解到杜一一收到了匿名的信息，是一家网吧发给杜一一的，上面是杜一一堕胎病历复印件的照片。还有一句话，要求杜一一离开华帅。”

　　苏诚道：“杜一一本身就很自卑，丑小鸭，她父母对她有非常高的期望，加之化学尖子称号被取消，学业下降，奖学金和助学金都被取消情况下，其实她还不会去自杀，毕竟华帅是高富帅。但是按照国际高中的规定，她和华帅都会被开除，华帅被开除后，就无法去国外名牌大学留学，也难以涉入华氏国际贸易领域，对华帅的前途是致命打击。在这种压力之下，对爱情执着的她选择了自杀。”

　　苏诚道：“在自杀之前，她找到了你，为了感谢你的栽培，对你说抱歉，大概是这样吧。但是你并没有读出杜一一的死志，毕竟她有个有钱的男朋友。事情终于发生了，你非常愤怒，警方在调查中，你作为杜一一导师，知道了堕胎复印件，所以你怀疑是于花所为。”

　　“接着你潜入了于花的公寓，利用她每周游泳不带手机时间，你在她手机里看见了复印件的照片。于是一个复仇计划在你脑海中产生。”苏诚道：“首先，你要留下一些东西，比如空信封，信件，或者其他的，我猜想你将复印件变成于花手机的屏保，于花一看就慌了，如果这事情公布，她在高中是呆不下去。”

　　“按照手机留下的提示短信或者其他的信息，于花拿了空信封参加了派对，到了派对二楼洗手间，于花打开了所有的灯，看见了信封上留的字。于是于花去了教学楼。”苏诚道：“这边有个麻烦的地方，于花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任何搏斗或者瘀伤，你一位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如何将她扔下楼呢？”

　　苏诚道：“行为逻辑说不通，那就从精神逻辑上来说。你和于花见面了，在教学楼的七楼。于花当然问你要什么，你不要钱，你说，你要于花经历一次杜一一所经历的恐惧。你要求于花站立在护栏上，去感受杜一一跳下去时候内心的痛苦。这样以来很多偶然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是十一点四十分？因为那是杜一一死亡的时间。为什么是一星期后？因为那是杜一一的头七。我内心更奇怪，为什么你要复仇。”

　　苏诚道：“经过调查，我们了解了几个情况，第一个情况，你是杜一一初中时期的家教老师。第二个情况，杜一一的母亲是你的大学同学，大学你在清湖落水，是杜一一母亲舍命救了你，这也是你成为杜一一家教的一个原因。第三个情况，你和杜一一母亲是情侣，但是毕业后，你留学，而她去了国企，最终下岗。第四个情况，杜一一和其父亲只知道你和其母亲是同学，杜一一之所以能进入国际高中，是因为你在面试时候走了后门，将其定为化学尖子。”

　　说到这里，化学老师反驳：“不，毫不夸张的说，她是我这十年来见过最有天分的学生。”

　　苏诚点点头：“我们还狗血以为你会是杜一一生父，当然不是。爱才之心，愧疚之情，曾经的初恋丧失人生希望，你选择了复仇。于花心机肯定不能和你比，于花真以为你就是那么的纯洁，加上于花内心对杜一一的死也有些愧疚，于是站立在护栏上手握十字架，我猜想你应该是让信教的于花忏悔……于花死亡时候手心是握着十字架的。但是于花没想到，你送了她一程。”

　　上官化学老师很镇定：“你这么有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实在太可惜了。”

　　苏诚翻开新的一页，道：“你可能不知道，想找于花算账不仅只有你，当天有一对情侣看见了于花去教学楼，于是跟随于花上楼，想教训于花。没想到却看见了你杀人的一幕。要撬开情侣嘴不容易，因为他们也讨厌于花。但是……你知道有个东西叫交易吗？情侣男的姐姐和其男朋友，使用辐射想慢慢杀死于花，属于杀人未遂。检察官是非常卑鄙的，于是就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检察官会为情侣男的姐姐求情，换取的是情侣男说出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化学老师淡然道：“这好像是栽赃，你们没有办法结案，于是只能收买证人诬陷我。”

　　苏诚：“我开玩笑，没有交易，情侣男不说。不过情侣女在下面等，发现于花坠楼后，她很自然抬头朝上看，看见了你。你虽然很老成，但是不是专业的罪犯，你还是忍不住伸头去看了一眼。技术科从于花公寓找到一根纤维，是你藏起来的手套纤维。”

　　化学老师看着苏诚想了一会，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要挟了于花，让她去感受杜一一死前的悲痛和不甘，但是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失足掉落。”

　　苏诚道：“其实我前面说的还是开玩笑，你有权利收回自己说的话。”

　　化学老师摇头：“我知道你们能证实不少事情，以我的知识我知道你们肯定调查过于花公寓的钥匙孔，以警方最专业技术我相信你们找到的东西会和我私藏钥匙材质吻合。警察不是没有技术，只不过不会用在普通案件上，当我知道你们是Z部门时候，我就知道这个谎是圆不过去的。”

　　化学老师道：“我不是故意杀人，只是意外，意外导致他人死亡。你们警察没有证据证明我有杀死于花的行为。实际上，于花确实是意外失足。事后我很紧张，回到了研究室，趁我的学生专心理论时候，偷偷调整了时间。”

　　苏诚皱眉，这就是苏诚猜想到化学老师作案手段时候，想到的‘不过’。没错，无法证明是化学老师推了于花，甚至李淑文的弟弟很可能也没有看见这个动作。逻辑上来说，走廊是直的，李淑文的弟弟露头看见了两人，不会再一直露头，而是缩头偷听。能说服法官吗？有些难度，不，是不太可能。警察有义务提供证据证明化学老师推了于花，但是警察没有办法提供这方面证据。

　　苏诚喜欢侦探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此，侦探寻找真相就足够了，而警察需要证实真相。诸如柯南中一些案件，只要罪犯抵赖，或者不被套话，或者即使被套话也可以否认，而不是配合作者思考，那些案件是无法定罪的。有些案件在没有证据情况下，只能使用钓鱼手段，但能策划完美谋杀的凶手会中这种小儿科的诡计吗？

　　左罗道：“你是一位老师，而且可以说桃李满天下，德才兼备……难道你的思想就如同普通人一样吗？”

　　苏诚反驳：“这点我不支持，我可以拼尽全力将你定罪，但是我不会用高标准道德去约束和压迫你。你杀没杀人，我们心中清楚，但是这案件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尽力了，我自认为我对得起我拿的工钱。不过，过失致人死亡，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到七年。你有没有想过，三到七年时间，你本可以培养不少英才。”

　　化学老师回答：“我从来没想到过于花会死亡，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

　　苏诚笑了，伸大拇指：“你牛，厉害，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