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把十几个二踢脚放完了,四周的鞭炮声也开始略歇,李谦叹了口气,对谢冰说:“宝贝儿,新年好!”
谢冰初时愣了一下,旋即脸上便绽开灿烂的笑容,在依旧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大声地喊:“新年好!我爱你!”
……
大年初一的上午,李爸李妈出门给人拜年去了,李谦则拎了些点心的水果,敲开了对门王家的大门——虽然王靖露她们母女三个都不在家,但王爸爸却还留在济南府过年,李谦若是没回来还罢,既然回来了,当然要过去拜个年。
王爸爸果然在家,除他之外,家里还有一个看着一岁多的小娃娃,以及他们家的保姆。
看见李谦来,王爸爸一开始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别管怎么说,李谦都肯定是他跟陶慧君都认可了的准女婿,准女婿上门,那当然是大事。
于是,王爸爸热情地张罗,让保姆弄一顿丰盛的中午饭,要跟李谦喝两杯——尽管李谦回来这两天,他也已经知道李谦是带着另外一个女孩回来的,但只要李谦是以对待未来岳父的姿态来对待他的,李谦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对他来说,就都是小事。
要知道,哪怕是新时代了,国家对小妾有着严格的保护措施,但小妾就是小妾。只要男人这边的态度不出问题,宠妾灭妻那种事情,就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所以,李谦的女人再多,对于王爸爸来说,充其量也就是小露家里的人口多了点而已。
别人要拉着喝酒,李谦都可以推辞,但王爸爸要留他喝酒,即便是他心里惦记着谢冰中午在家里没人管,也只得答应下来。
于是,抽个空给谢冰发了条短信回去,让她中午饭自己弄点吃的,然后李谦就正儿八经的坐在王家,陪王爸爸喝了几两酒。
本来只是孤身一人过节的王爸爸显得很高兴,喝到后来,反倒是起了愁绪。酒到半酣,他摇着头,对李谦道:“小露你们俩,我放心。你少年老成,是个有主意的,把她托付给你,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小雪姐姐那里,你现在又是她老板,回头呢,多帮她留意留意,帮她找个般配点的男孩,大差不离,劝她嫁了吧!”
一个准岳父,让自己的准女婿帮忙给他的未来大姨子介绍对象……这事儿乍一听挺不靠谱的。但李谦还算是个聪明人,尤其是……他其实是一个跟王爸爸的心理年龄差不了多少岁的中年老男人,所以,结合这次王家母女三个不肯回来过节,再结合王爸爸的话,李谦顿时就明白了一点什么。
头大归头大,他还是当场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倒是不敢大包大揽,只是说:“我当然尽力帮忙,不过感情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得靖雪姐自己看着满意、处着舒服啊!”
王爸爸微微有些醉眼惺忪,只是看了李谦一眼,然后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感慨了一句,“希望她自己心里能想明白啊!”
然后,他就又拉着李谦喝酒。
到最后,李谦喝了能有三两酒,算是微醺,王爸爸却是喝得有些半醉,临送李谦出门,他却又突然拉住李谦的手,道:“小露她妈妈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应付不了的。叔跟你提个醒,你要是想以后少麻烦,趁现在,千万别让她在顺天府那边站住脚,把她赶回来!”
李谦带着些愕然,又有些无奈地点头,然后告辞出门。
第52章 女人花
明湖文化,录音室。
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后,廖辽正闭着眼睛,缓缓地调整呼吸。
玻璃墙外,坐了四个人,除了一名录音师之外,还有李谦、何润卿,和凑巧过来闲逛的周晔。
正月初四,李谦就带着谢冰回了顺天府。
第二天,廖辽也回来了,而随后,李谦跟何润卿通了个电话,大家一拍即合,没等公司里的普通员工们恢复上班呢,他们三个就先一步回到公司,开始了工作。
等到大年初七,工作人员们纷纷回归岗位,廖辽他们却已经是在公司待了两天了,年前因为要参加春晚而不得已断掉的录音状态,也已经重新找了回来。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加上上辈子,李谦前前后后在音乐圈子里混了二十年了,说到唱功、说到职业素养、说到对自己嗓子的把握和掌控能力,廖辽和何润卿简直是所有歌手的典范和楷模,前后两世李谦认识的、听说的那么多职业歌手都加一块儿,她们俩也绝对是排名最靠前的几个人之一,她们的嗓子,几乎随时都有、随用随在。
像周晔,他当然也敬业,也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他本来是很亮很高亢的一把好嗓子,可是过了一个年回来,听说廖辽在明湖公司这边加班,他就过来做客,说笑间大家亮亮嗓子,他的声音的稳定度、亮度,充其量只能发挥出正常水准的百分之六十,可廖辽,哪怕是刚从老家赶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一张口,那也绝对是八十五分往上!
而调整了两天之后,感觉彻底找回来了,她的嗓子随时都能发挥到九十五分以上——这对于一个歌手来说,简直是超级的黄金数据!
周晔对此,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玻璃墙内,廖辽觉得自己呼吸调匀了,张嘴试了几个音,然后就冲外头比了个大拇哥。
录音师向李谦看过来,李谦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说话间,几个人都戴上了监听耳机。
音乐起,廖辽眯着眼睛,随着音乐微微地摇摆着身体,然后掐准了气口准时开嗓,“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周晔听得摇头晃脑,一副无比享受的模样。
何润卿则是闭上眼睛,随着廖辽的歌声而缓缓点头,似乎是在称赞廖辽对这首歌的感情那细致入微的把握。
而这个时候,李谦却是抱着肩膀,出神地看着玻璃墙后仍在摇晃着身体的廖辽。
《女人花》这首歌,从技术角度来说,很难说会对廖辽产生什么考验,事实上,它的曲调、歌词,以廖辽的实力,要掌握住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哪怕是其中那一份典雅蕴藉的感情,对于她来说,也几乎不存在什么问题。
对于制作人来说,就算要鸡蛋里头挑骨头,都不好找。
能够困扰李谦的,只能是前世那个经典的声音。
梅艳芳的嗓音,并不是绝对的优秀,尤其是跟廖辽这个级别的嗓子相比,她的综合唱功、嗓音的出色程度,甚至是对自己嗓子的控制力,都要明显逊色了一截,但是,梅艳芳是一个特别擅长使用自己嗓子的歌手,尤其是她嗓音中的那一抹低沉的磁性,深情而婉转,遍数中国流行歌坛三四十年,不要说超越,能跟她掰掰手腕的,都不超过一个巴掌数。
所以,梅版的《女人花》,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李谦心里的一道坎。
不过还好,不管是因为看到李谦为新专辑定名《女人花》,让廖辽感知到了他对这首歌的看重程度也好,还是这首歌本身的确打动了她也罢,总之,在本身对待每一首歌都无比用心的基础上,对待《女人花》这首作品,廖辽还要越加了几分琢磨,所以,她演绎出来的版本,几乎让李谦无话可说。
第一遍,在第二段的时候有个气口入的略差了那么一点点,第二遍,她的嗓音似乎没有完全打开似的,下潜的不够,没有完全把这首歌所需要的低音中的磁性诠释到完美,第三遍,开口唱了三句,廖辽就自己打断了,似乎是感觉不大对。
但是,这第四遍,她做到了无可挑剔。
……
廖辽唱得动情,李谦听得入神。
一直到音乐声彻底落下,廖辽睁开眼睛,录音师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廖辽笑笑,这才注意到李谦的异常。
他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但对视之下却发现,他其实是在走神。
目光茫然而浑无焦点。
何润卿领头鼓起掌来,周晔则是摇头叹息着,一边鼓掌一边感慨道:“廖姐的唱功真的是……佩服啊!”
掌声和说话声惊醒了李谦。
注意到廖辽探询的目光,李谦冲她笑了笑,竖起大拇指,然后才扭头看向录音师,问:“效果怎么样?”
录音师耸耸肩,笑道:“在我看来当然是完美。”
李谦笑笑,扭头看向何润卿和周晔,周晔当即挑起大拇指,“没的说,完美!”,何润卿也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没问题了。”
李谦点点头,整个人靠到椅背上,右手摩挲着下巴。
录音室里的几个人,不由得都安静了下来。
周晔固然是有些惊奇,实在是想不明白,廖辽都已经唱到这个水准了,李谦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是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何润卿也是忍不住跟录音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很是有些不解。
只有玻璃墙背后的廖辽,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干脆双手插兜,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急于从里面出来,只是隔着玻璃墙,看着李谦。
片刻之后,李谦起身,在录音室里缓缓地踱起步子来。
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周晔凑过去,对录音师小声道:“给我回放一遍。”
录音师点点头,但是,还没等他动作,何润卿就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竖起食指,冲他们两个“嘘”了一声,且表情异常严肃。
周晔愣了一下。
看出何润卿眼神中的认真,他眨了眨眼睛,没敢说什么,只是随即扭头看向李谦。
在这个圈子里,李谦写歌的能力,早就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什么了,而他的制作和监制的能力,在圈子里也堪称是有口皆碑。但是,外边的人再怎么传说,再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不如亲自跟他合作过一把的人,来的感触更深。
像廖辽,像何润卿,像已经解散了的五行吾素,在跟李谦合作的时候,别管是不名一文时,还是大红大紫后,她们每一个人,都对李谦言出必从,几乎从来都不曾有过丝毫的质疑。
对于李谦的感觉,对于他对作品的把握和掌控,她们几乎是无条件的信赖和依靠。
而每当出现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当李谦在录音室里陷入某种沉思,她们都会下意识地保持绝对的安静,而不愿对李谦的思路有丝毫的干扰和影响。
因为每当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接下来的录音,会有很大的方向调整。
而事实早就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过了:他的调整,总是正确的。
……
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只有李谦缓慢而僵硬的脚步声,不断地响起。
大家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了,耐心地等着他考虑清楚。
几分钟之后,终于,他站定,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走回来,也不按通话键,隔着玻璃墙,大声对廖辽道:“拿起谱子来,注意,再降半个K,试一试。”
何润卿愣了一下,旋即蹙眉苦思起来,周晔闻言却是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一首歌,眼看就要录完了,却突然要降半个K,这一降,听起来简单,但对于歌手来说,却要从头去练歌、去寻找感觉,简直比重新练一首歌还要更难!更不要说此前录好的伴奏也就随之作废了,要重新排练,重新录制了。
但是,李谦一言出口,廖辽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就拿起面前支架上的谱子,开始看谱,而何润卿也只是蹙眉苦思了片刻,随后就点了点头,居然没有发表哪怕一句意见。
录音室里最大的两个大牌都没说话,都毫无异议,周晔只是死皮赖脸地过来非要蹭听的,当然更不可能、实话说也不敢、而且没资格说什么了。
不过,说过要求之后,拉开椅子坐下,李谦又想了想,又抓过麦来,按下通话键,对里面的廖辽道:“你不要想别的,我只是想试试,所以,找一下K,没有伴奏给你,清唱几句,让我听一听感觉就好。”
廖辽闻言抬起头,冲外面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重新低下头看谱子,开始小声地哼唱起来。
这个时候,何润卿才终于凑过来,小声问:“你觉得降半个K效果会更好?”
如果是在平常,李谦大约要跟她解释几句,甚至很多时候,哪怕何润卿不主动问,为了培养她的幕后制作能力,每遇类似的变动,李谦也总要主动地跟她解释一下。但是这一次,何润卿主动问了,犹豫了一下之后,李谦却只是笑了笑,道:“只是一种感觉,突然想要试试再下潜一点的效果,还不一定。”
何润卿点了点头,拿起身边的谱子,抓过一支笔来,在上面比比划划,把降下去的K都标出来,然后竟也小声地哼唱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录音师已经是司空见惯,丝毫不觉有异,第一次近距离旁观李谦工作的周晔却是有点又惊又奇,眼睛眨呀眨的,目光不断地在李谦、何润卿和廖辽身上转来转去。
……
足足十几分钟过去了,除了玻璃墙内外的廖辽和何润卿的小声哼唱之外,录音室里别无响动。
廖辽仍在低头寻找新K的感觉,何润卿也在皱着眉头轻声地哼唱着,似乎是在用心地体会着李谦突然要求降半个K的原因之所在。
但这个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李谦却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按下通话键,对着话筒道:“算了,别练了,就按照刚才那个版本吧,其实已经足够好了!”
廖辽愕然地抬起头来。
何润卿也惊讶地看过来。
玻璃墙内外,大家纷纷都不解地看向李谦。
李谦做了个手势,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是到最后,他却只是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刚才只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但是刚才我自己又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不试也罢,其实刚才那一遍,真的已经足够好了,这也就行了。”
除了李谦,在这个时空里,不可能有人听过梅艳芳版的《女人花》,更不可能有人会有那样的一种“低音情结”,而李谦也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事实上,结合廖辽的嗓音特点,眼下这个廖辽版本的《女人花》,在拿给廖辽看的时候,就已经被李谦升过K了,是更适合廖辽的嗓音去发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