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成是演话剧出身的，功底没得说，驾驭周管家这么一个又骚又坏，但其实智计有限、眼界也有限的老色鬼，简直是手到擒来。

　　不看拍摄镜头，仅仅只是站在外围看过去，就能感觉到这个家伙浑身上下都在戏里，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周管家该有的那股子味道。

　　这肯定是葱花的一场爆发戏，但作为对手戏来说，从头到尾，冯少成的表演稳如泰山，把爆发中的程素瓶给稳稳地接了下来。

　　简而言之一句话，功力真的是异常老到！

　　其实，国内的影视圈子里，从来都不缺真正的好演员。

　　就李谦在另外那个时空的所见所闻，别看最初两岸三地联合拍摄的初期，香港随便来个什么演员，在内地就好像是大腕似的，好像是凭空就比内地演员的咖位高了至少一级两级的，但如果真论演技，国内很多名声不显的演员，绝对是秒杀他们的！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合作了没几年，随着内地的市场越来越大，影视制作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港台的演员很快就牛叉不起来了。

　　两个时空，历史不同，社会背景不同，时代的发展也不尽相同，但国人的、尤其是影视圈里人肯定会有的一些素质，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的。

　　至少，单纯只说演戏，只说演员，中国的影视界，绝对不比好莱坞差到哪里去。

　　程素瓶的进步，也很大。

　　剧组拍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李谦光是来探班，这就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刚开机不久，那时的程素瓶，发挥很不稳定，不是力度不够，就是发力过猛，总之，在李谦看来，很不成熟，等到第二次他再来，程素瓶就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了，旁观她几场戏，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而这一次来，她对葱花这个角色的拿捏，对镜头的感觉，对自己的地位的把握，似乎越发到位了，这一次的对手戏，也是相当有爆发力。

　　这一次的激烈冲突，在戏里，是相当重要的一段，李谦来之前，应该是已经拍了不少遍了，等他来了，又拍了几遍，就李谦的角度来看，程素瓶的表现始终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段位上，有那么两次，还尤其的出色，果不其然，又拍了几次之后，郁伯俊终于喊了“过”，于是，整个片场顿时就为之一松。

　　助理跑过去跟郁伯俊说了几句，郁伯俊当时就回头顺着他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大声道：“休息十分钟！”随后就起身往这边来。

　　“你小子可算是过来了，还知道这里拍着戏呢？”他笑道。

　　跟李谦碰了碰拳头，然后这厮作势要抱王靖露，被王靖露羞笑着躲开了，还毫不客气地作势要踹他——别看他跟廖辽其实更熟，但大户人家出身，使得他自小耳濡目染也好，受到的教育也好，都在骨子里刻下了“正妻才是正确”的观念。

　　本来就跟王靖露认识得更早，再加上从一开始李谦那里就始终是拿王靖露当第一人来看待，并且也毫不掩饰地把这个概念传递给了自己的朋友们，所以作为好朋友，尽管他跟廖辽已经是不错的哥们儿，但在他心里，王靖露才是真正的“李谦的老婆”。

　　众所周知，正妻，是可以登堂入室，是可以对外代表男人的，如果朋友关系好，是可以略微有一些过火的玩笑的，反而是小妾，那绝对是禁脔的级别，不怎么适合开玩笑。

　　也因此，郁伯俊、曹霑，都跟廖辽的关系好到了可以称兄道弟，但牵涉到某些方面，他们这两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子弟，却从来都把握得很精准，从不开过头的玩笑。

　　倒是对王靖露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弟妹”，他们俩只要一见面，总是忍不住要露出流氓大叔的一面，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忍不住想要耍贱调戏一下。

　　这时候，副导演金汉也已经走过来，跟李谦击了一下掌，笑着问道：“今天要不要上戏？给你们俩安排一下化妆？”

　　李谦道：“看你们的拍摄进度吧，我们俩随时都行，快放假了，时间自由了不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来探个班。”

　　这边正说话间，程素瓶看见李谦，也已经起身走过来。

　　面对她，李谦就要恭敬了些，乖乖地叫了声“姐”，王靖露也甜甜地跟着叫了声“素瓶姐好”——上次一起过来时，李谦介绍她们俩认识过，随后她们俩就聊得相当投机。

　　今天上午应该是没有小生吴凡的戏，所以他并没有出现在拍摄现场，倒是冯少成随后也过来跟李谦打了个招呼——对于像他这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在圈外也没什么名气，但偏偏实力过硬的戏骨级别演员，李谦总是会格外的尊敬一些，所以，像当初在三国演义剧组时饰演袁术的邬少军，再像当下的冯少成，都对李谦感觉很好。

　　所谓人脉，就是那么一回事，你在某方面做出了成就，所以你高傲，没有人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只要你的成绩在，大家就会给你应有的尊重和容忍，但是却会无形之中让你少掉了很多的朋友，因为从事文艺这个行当的，就没有心里不骄傲的。

　　相反，如果你一边在某个行当做出了相当牛的成绩，一边还能始终保持一种谦逊的态度，那么，几乎没有人不愿意交这样的朋友。

　　在音乐圈来说，因为借着廖辽的那张专辑，李谦一把就火了，所以，事实上这几年下来，他的朋友圈始终不算太宽博，除了曹霑、郁伯俊、王怀宇等几个老友之外，也就只有谢铭远，可以算是圈内好友——原因很简单，他的起步太高了，反而很难交到一些甚少利益牵扯的纯粹朋友，只有和同等级的人，比如谢铭远，才能抛开利益的问题，聊到一起去。

　　但是在影视这个圈子，别看李谦只是去三国演了一把孙策，算是做了一把演员，现在在《葱花的爱情》，也只是扮演了编剧的角色，但是他所到之处，却是交下了不少好朋友。

　　从冯玉民等电视圈的大咖，到邬少军、康小楼、冯少成等实力派演员，再到吴凡这样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小生演员，李谦都能跟他们聊得起来。

　　至于郁伯俊近两部电影的副导演金汉，因为此前帮忙拍摄廖辽和何润卿MV的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是亲近——光是去年冬天，他们俩就一起喝过三次酒，关系可见一斑。

　　而今年明湖文化计划发行的MV，一共有三张，分别是廖辽、何润卿和玫瑰力量的专辑，外加庄美月、格日楞和赵源都会选几首拍成MV和CD配合销售，这加在一起，就是近四十首歌的MV，李谦只准备操刀其中的几首，其它的活儿，还是金汉来接。

　　甚至于，李谦还准备劝说他把廖辽和何润卿演唱会的拍摄也给接下来——虽然明知道金汉肯定会对这种活儿更加的嗤之以鼻。但李谦知道他一直在筹钱，想拍自己的下一部电影，就准备直接拿钱拍他！反正他现在跟谁都不亲，就跟钱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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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十分钟，但大家站在一起聊了足足能有二十分钟，然后才又重新投入下一步的拍摄中去。

　　电影跟电视剧不一样，在拍摄上，要更耗功夫、耗心力。

　　它对编剧、导演、演员的考验，都跟电视剧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李谦在旁边看了两场戏，不知不觉的就有点走神。

　　不知不觉间他就开始想：要是换了自己来执导这部戏、执导这一场，该怎么办？怎么调度？要求达到一个怎样的标准？

　　又过了一个镜头之后，拍摄的间隙，郁伯俊忙着给演员讲戏，金汉倒是抽空儿溜达过来，问：“老弟，要不要扛一把？”

第95章 大银幕首秀

　　所谓“扛一把”，当然指的是摄像机。

　　李谦瞬间有点心动，毕竟学以致用，他专业学摄影两年了，在学校里也没少摸过机器，但是却至今还没有机会去实打实的拍几个电影镜头，但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是郁哥的片场，我还是先别捣乱了。等回头拍MV的时候，我试试。”

　　金汉闻言一笑，“接下来有两个镜头，是典型的学院派镜头，你们老师肯定重点讲过，真的不想上手？”

　　说话间，他把手里的工作日程递了过来。

　　李谦接过来一看，瞬间眼明心亮：下一场戏，很简单，就是女主人公葱花在发呆。

　　对于演员来说，这样的戏相对简单，只要找到这个镜头所需要的情境和感觉，几乎可以少有的做到一遍过，而对于摄影师来说，这也是一个相对简单的镜头——把女主角那种符合剧情的单纯的忧伤传递出来就可以了，而事实上，那更大程度上是演员的问题。所以，摄影师要做的，就是选取一个最好的角度，抓住人物即可。

　　简单来说，这样的镜头，最适合初学者来上手——因为它的镜头要求够简单，完全可以按照老师在课堂上传授的教材直接往里套！

　　金汉一眼就看出来李谦心动了，当时就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拍拍李谦的肩膀，道：“我去跟老郁说说，他肯定没问题，大不了浪费点胶片。”说话间，见李谦没再反对，他转身走过去，跟郁伯俊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人一起扭头笑着看过来。

　　郁伯俊笑着冲李谦打了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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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微休息片刻之后，剧组很快就进入了下一条的拍摄。

　　连续一个多月的拍摄，程素瓶这个第一次演电影的生手，已经开始有了些章法，至少，面对各种镜头、各种情境要求，她已经开始转变得更加自如了。

　　就像当下，按照这一个镜头的要求，她已经确定自己需要表达出来的东西，是自己绝对有把握可以做到的，所以不慌不忙地从道具师手里接过一筐小菠菜，走到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开始慢悠悠的摘菜——在她身后的厨房里，两个中年女人的身影在走动，房间里有蒸汽袅袅，但又不是正值饭时的那种蒸汽缭绕。

　　看到程素瓶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剧务也已经跑过去准备打板了，郁伯俊捏着手里的剧本，喊道：“预备，开始！”

　　“啪！”

　　片板一打，两台摄影机一正一侧，立刻转动起来。

　　镜头里的程素瓶，美丽而娴静，有着淡淡的忧愁，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某些缥缈不清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同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李谦不得不承认，演戏这个东西，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程素瓶在华戏毕业之后，就跑去唱戏了，这才只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戏，但偏偏，演到现在，她似乎已经完全进入到了葱花这个角色。

　　这个从愚昧到初识文明，从随波逐流到明白自己人生的道路，再到最后愤怒之下的死去，始终都带着浓浓的民国味道的普通女子，已经被她真的从剧本中提炼了出来。

　　看着镜头中这个穿着普通的花布小褂、系着围裙，梳着一条大辫子的程素瓶，李谦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把镜头向一侧微不可察地走了大概几度。

　　反映在监视器中，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葱花这个人，五官突然就越发的清亮了几分，但是，效果近乎微不可察，不仔细看，不是内行人，很难看出这里头的区别。

　　在正常的摄影中，这是不被允许的——摄影师所需要完成的，是导演对镜头的需求，而不是自主的去选择更能凸显演员气质的角度，尤其是，在一个需要固定、或平推的镜头里，是绝对不允许抖手、转角度这样的低级失误的。

　　但是，看到镜头的微转，导演郁伯俊却只是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回头的功夫跟站在身旁的金汉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笑。

　　这是正在拍摄中的片场，哪怕是导演和副导演，除非先喊停，否则就不能说话，这就是片场这个地方的规矩。

　　但是，毕竟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了，郁伯俊和金汉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彼此的意思已经秒懂——因为出现在镜头里的程素瓶，突然更美了。

　　“葱花儿，摘完了没？赶紧的，菠菜这就要用！”

　　葱花儿愣怔了一下，然后赶紧答应道：“哦，马上就好了。”然后收拾精神，手上摘菜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

　　这个镜头到这里，演员的表演完全没问题，两个角度的摄影也OK，于是，郁伯俊果断地喊，“咔！过了！”——事实上，最近这些天，自从程素瓶开始彻底入戏，他这个导演已经越来越轻松了。

　　李谦停了摄像机时，程素瓶正好站起来，目光无意间从面前的摄影师身上掠过，然后迅速拉回，眼中露出一抹吃惊的颜色，呆呆地看着李谦。

　　对于程素瓶那个八风不动的性子来说，仅仅只是这个吃惊的模样，就已经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的了。

　　李谦哈哈一笑，“姐，吓着了吧？”

　　程素瓶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失笑，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的，一副既无奈又好笑却又有些宠溺地剜了李谦一眼，笑着嗔道：“你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足足三年了，除了李爸李妈之外，也就是程素瓶，会拿他当孩子——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李谦跟个孩子似的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过来，自然而然地说了一句，“知道你是学摄影的啦！”

　　李谦略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他还是不太适应被一个事实上比自己年龄还要小的女人当弟弟。

　　把摄影机交还给原本的摄影师，李谦陪她笑着走到监视器那边，程素瓶关心地问：“郁导，我们没拍瞎吧？”

　　郁伯俊又打个响指，道：“回放刚才那一段。”

　　工作人员很快调回去，李谦和程素瓶都凑过去看着屏幕。

　　屏幕很小，清晰度也一般，不过该呈现的东西，还是尽数都在。程素瓶已经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月了，这样子过来看镜头回放，也不是第一次。

　　看完这个短短的镜头，她笑着扭头对李谦说：“呦，行啊，大摄影家，把姐拍得挺漂亮！”

　　郁伯俊和金汉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对这笑声，程素瓶和王靖露有些懵懂，李谦则无奈地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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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点刚过，剧组订的盒饭就已经送到了。

　　而且，今天有福利！

　　一溜儿十几个滚圆的大西瓜！

　　听金汉在那边说是编剧李谦来探班给大家带来的，大家都乱糟糟地感谢起来，王靖露有点懵，赶紧问李谦什么时候买的西瓜，李谦略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低声跟王靖露解释了两句，然后才对郁伯俊道：“有老金这个副导演在，你省心很多呀！”

　　事实上，他过来也就过来了，压根儿就没买什么西瓜。想想都知道，肯定是金汉知道李谦上午要来探班，特意叮嘱送餐的人帮忙给买的——十几个西瓜而已，不值什么钱，但当下这个天气，已经越来越热，大家在拍摄地一熬就是一大天，又热又烦，简简单单几瓣西瓜，也是好东西，消暑去热不说，还算解闷了。而这样一来，自然就显得李谦在剧组里有面子、会做人，金汉这么做，等于是直接送给了李谦一个人情。

　　虽然他俩现在交情本来也不错，但这种替人着想的事儿做出来，交情只会越来越好！

　　于是，郁伯俊很简单地评价道：“老金这个人，骨子里文青到死，但做事情，还是很周到，很圆滑的。不过……”他拿筷子象征性地指着李谦，道：“小心你的钱袋！”

　　两人同时哈哈地笑起来。

　　估计最近一起拍戏，老金没少忽悠着要郁伯俊掏钱投资他的新电影。

　　说说笑笑间，吃过午饭之后又一人吃了几瓣西瓜，剧组那边很快就又开拍，而李谦和王靖露，则被带到化妆间，开始上妆、换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