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涵专注票房，至今还不到30岁，已经先后有两部票房成绩相当不错的作品，是目前国内电影圈子里很受资本和影视公司追捧的新锐商业导演。

　　陆平则专注文艺，虽说毕业作品《老镇》只在顺天电影学院引起了一片惊叹，连发行的资格都没有，就被直接封禁了，但他毕业之后这四五年的工夫，又先后拍了三部电影，虽然先后冲击戛纳和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都是空手而回，但在国内已经拿了不止一个奖了，而且奇迹的是，他的文艺电影玩出来，虽然赚的不算多，但从不赔钱！

　　既有格调，又能挣钱，就基本可以归类为雅俗共赏的范畴了。

　　当下国内三十岁以下的导演里，他算独一份。

　　所以嘛，人一旦有了些成绩，胆儿就开始肥了。

　　搁在以前，鹿灵犀虽说在国内影坛籍籍无名，只是个电影学院的讲师、副教授而已，但“鹿师姐”的那个形象在心里实在是太过强大，所以陆平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年年初，拿到了国内电影长城奖的最佳导演，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城奖最佳导演获得者，陆平终于觉得自己积累的差不多了，不缺钱了，也不缺地位了，这才开始发动了对鹿灵犀的攻势。

　　李谦最近一年都没怎么回学校来上过课，当然不知道，但宋玉品他们在拍完《新白娘子传奇》之后，就回来老老实实上课了，所以，陆平这种刚拿了大奖的知名导演、师兄，那么频繁的出现在电影学院的校园里，还是只要一来就去找鹿灵犀，一来二去，消息是藏不住的，宋玉品他们自然是很快就知道了。

　　当然，人家陆平怎么说也是玩艺术的，而且现在勉强也算功成名就，所以还不至于那么俗，没有玫瑰花，也没有玩什么场景之类的，就是隔三岔五跑过来，聊天，谈构思，邀请鹿灵犀帮个这小忙，帮个那小忙的，反正混脸熟。

　　不过，据说鹿老师那里似乎对陆平不怎么感兴趣。

　　当然了，这都是八卦，而且众说纷纭，真实情况如何，恐怕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了。

　　李谦如愿地拿到了请假条，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从鹿灵犀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正好赶上第二节课快上课了，李谦就跟路斌他们约好了中午一块儿吃饭，然后掏出手机，给朱强打了个电话，一问才知道，他在学校礼堂呢，一帮人都正在讨论毕业大戏的事儿，不过一听李谦已经到学校了，他表示要马上过来，反倒是李谦说了中午一起吃饭的事儿，让他不要耽误课，中午再见，他才答应了。

　　挂了电话，正好那边上课铃响了，李谦就跟路斌他们一起去，准备好歹上节课意思意思，但是还没等进教室呢，鹿灵犀的电话又突然打过来，说：“你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孙院长听说你回来了，让你过去一趟。”

　　于是，李谦的上课计划报销了。

　　孙国璋院长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等李谦敲敲门进去了，他笑呵呵地道：“听说你又回来请假了，我寻思抓住你一次不容易，就赶紧给你们鹿主任打了个电话，还好，还没走。”

　　听了这话，饶是李谦心理年龄四十大几的老男人了，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脸上发烫——开什么玩笑，一个大学在校生，却居然常年在学校里看不到人影，连校长想找都得瞅他回学校请假的工夫，这个实在是太让人羞愧了。

　　于是他赶紧说：“我知道您老这是在批评我，那什么，我这学期肯定争取多回来上课。”

　　孙院长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道：“不批评，不批评！”说话间，他也起身走过来，在李谦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我听你们鹿主任说，你又请了三个月的假，这回是准备干嘛去？是做新专辑呀，还是准备再拍片子？”

　　面对自家老院长，李谦特别老实地回答道：“暂时倒是没有自己拍的打算，不过我准备投资几部戏，接下来就该逐渐着手筹备了，然后，年前我要做几张专辑。”

　　“哦！”孙院长闻言点点头，神色间略有些失望。

　　李谦看着他，“孙院长，您……有事儿？”

　　孙国璋呵呵一笑，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你们这一届面临毕业了嘛！你也知道的，每年夏天，咱们学校肯定要做一个小型的学生毕业作品展，我找你来呀，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下，看到时候能不能把你那部电视剧拿过来，算作是你的毕业作品？或者你接下来有别的作品，也行！”

　　李谦愣了一下，“电视剧参展？”

　　孙国璋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你们这一届，怎么说呢，从导演系这一块儿来讲，是咱们院的小年，也就一个孙玉婷，我看她的几个短片作业，还是挺有灵气的，其他的同学，实话实说，你是自家人，我也不怕你笑话，略逊一筹啊！”

　　顿了顿，他道：“所以，我这才觉得，最好还是把你那部电视剧拉过来，给咱们学院的毕业作品展，撑撑门面！”

　　李谦闻言犹豫了一下，道：“我把这部电视剧拿过来倒是没问题，但是，拿一部电视剧参展，好像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孙国璋闻言笑起来，“不要有偏见嘛！影视历来不分家！再说了，单纯说艺术水准，我可不觉得你那部电视剧就比咱们国内这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差到哪里去！它已经是公认的经典了嘛！更何况，你那部电视剧还是学生作品！不是我自己看自己学生好，整个影视教育圈子里找遍，也找不到一部你这个水准的毕业作品了！”

　　这个李谦倒是不脸红。

　　《新白娘子传奇》虽说是电视剧作品，但是其经典程度，让李谦这个电视剧导演，心里的底气也是足足的。更何况孙院长都这么说了，李谦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当下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中午，在电影学院后门外的小街上，朱强终于见到了李谦。

　　在学校期间，他跟李谦的关系，并不如路斌他们那么熟，但一起打篮球，一起去拉片室看片子的时候，经常碰面，关系也已经是相当不错，再加上有了《新白娘子传奇》拍摄期间那几个月的合作，彼此之间自然就越发熟悉起来了。

　　朱强作为当下电影学院学生中绝对的名人，这一路出去，自然是不少同学都主动跟他打招呼，等到了小街上，还有人看见他，主动邀请他过去坐下一起吃东西喝酒，朱强都一一婉拒了。

　　来到大家说好了一起吃饭的老李饺子馆，见李谦他们还没来，朱强就一边跟几个正在吃饭喝酒的同学打招呼，一边开始主动地张罗着要酒要菜。

　　有略熟悉一点的人见了，觉得还挺纳闷，要知道，朱强一向都不是那种会主动张罗饭局的人，更何况现在人家红了，只有别人拉着他吃饭未必拉得动，他就更没有可能主动跑过来张罗这些的可能了。结果，过了没几分钟，有人一抬头，看见李谦和路斌、孙玉婷他们几个一起过来了，这才顿时心下恍然——如果是请李谦吃饭，那就正常了。

　　谁都不能不承认，李谦绝对是朱强生命中的贵人！

　　就冲他当初选了朱强去饰演许仙这个角色，朱强这辈子什么时候见了他，都得主动请客吃饭才对——像这样的贵人，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而朱强呢，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碰到了。

　　所谓贵人，要么是在关键的时刻，把你往正确的道路上推了那么一把，要么就是在万千人中看中了你，然后把你往上托了一下。

　　就这一下，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第6章 一切听你安排

　　近几年来，李谦一直都是在电影学院学生中知名度最高的人，没有之一。

　　最近朱强随着《新白娘子传奇》的突然爆红而爆红，不管是在外界的人气，还是在电影学院内的知名度，都是一夜蹿升，但要论影响力，他比李谦还差了不少。

　　而事实上，或许以前不明显，但现在，随着《新白娘子传奇》的热播，随着李谦从一个歌手、明星，华丽地摇身一变，变成了导演，而且还是一位可以一手捧红若干演员的导演，他，以及以他为核心，包括了孙玉婷、傅学隆、路斌等人在内的这个小圈子，也已经水涨船高，成了整个电影学院内部，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李谦固然是高山仰止，哪怕他此前单纯只是做音乐的时候，对于电影学院里的这些学生们来说，身为国内歌坛顶级存在的他，以及那个左手右手各自搂着一位天后的他，就已是如此，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怎样怎样，大家固然也崇拜，也叹服，却跟当下的他是不太好比的。

　　以前的他再厉害，毕竟是做音乐的，大家喜欢听他的作品，但大家毕竟不是一个行当，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非得要跟他搞好关系的必要——因为他给不了大家什么帮助。

　　但是现在，看看吧，在以他为核心的这个小圈子里，他，包括朱强，固然已经是独出众人之上，是大家目前根本就看得见摸不着的了，但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身边的这些朋友们，也都因为他的缘故，似乎已经开始成为值得让大家都羡慕的对象了。

　　这才刚刚进入大四而已，孙玉婷已经先后担任过一部电视剧的导演助理，和一部电影的制片助理了，尤其是，她担任导演助理的那部电视剧，还是《新白娘子传奇》！

　　这个资历可是了不得！

　　傅学隆，摄影系96级著名的才子，在摄影这个最难出头的行当，他现在却也已经先后担任过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摄影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摄影师，是真的要扛起摄像机去拍镜头的，而且镜头也会被剪辑进正片里的，不是什么帮忙拎机器的摄影助理！

　　一年前，你我他，大家没什么两样，或许也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将来人家傅学隆应该能混出点名堂来，但也未必就如何如何，可现在，大家往一块儿一坐，聊起镜头，傅学隆可以很自然地就跟你聊起来，拍《新白》的时候，自己曾经怎样怎样选位，结果被金汉或李谦批了一通，然后人家还能跟你详细地说出来，你们可以去看看《新白》的第几集第几集的哪一个镜头，那是我拍的！

　　除了羡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按部就班的走，他就算再有才华，得在几年之后才能走到这一步？

　　难说！

　　除此之外，还有师兄韩顺章和师姐朱明昱两口子……他们两个的一朝成名的故事，现在在电影学院这边，早都已经传遍了。

　　从此前的籍籍无名，连续参加了几个剧组都拿不到钱，自己不得不在研究生毕业之后跑去一家野鸡艺术学校担课，到现在，随着《新白娘子传奇》的热播，当他的名字以执行制片人的身份出现在字幕上，圈里人谁不知道他是这部电视剧获得成功的幕后大功臣之一？

　　就冲这个资历，据说已经有不少影视公司主动向他递出橄榄枝了——在这个圈子里，有才华的导演和有才华的演员，虽说也是万中无一，但一个能够让人放心地把剧组的吃喝拉撒都交给他，而且还能让他帮你把导演给挡在合理的拍摄范围内的制片人，却是更加的稀罕的。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是天才的导演，越需要一个能够为他拉住缰绳的好制片人。

　　韩顺章科班出身，自身在电影上已经有相当的造诣，却又偏偏是个细心勤谨之人，既懂艺术，又懂财务，这样的制片人，一旦因为某个缘故冒了头，那对于各大影视公司来说，绝对是宝贝！

　　而现在，因为李谦，包括韩顺章在内，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崭露头角了！

　　这样一个既能出好作品，又能拉扯身边朋友的人，在影视圈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行当里，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招人待见！

　　李谦他们几个一路过去，熟悉的人当然就主动跟他打招呼，不熟悉的，也不免要一路目送，然后扭头跟自己身边的朋友感慨着什么、憧憬着什么。

　　其实李谦还蛮不喜欢这样的，因为他觉得有一种山大王的既视感。不过，同学们热情，以他的心性，当然也只能一一的回应。

　　来到饺子馆，见朱强已经张罗个差不多了，大家就呼呼啦啦的坐下，孙玉婷还笑呵呵地问：“怎么着，老朱，你请客啊？”

　　朱强咧嘴笑笑，“我请客。”

　　说话间，大家坐下，李谦是开车来的，坚持不喝酒，其他人倒不怕什么，反正下午也没课了，就一人要了一瓶啤酒，大家边吃边喝边聊。

　　朱强话不多，对这个小圈子来说，也多多少少有一点新加入感觉，还不太自如。不过宋玉品可是个嘴不会停的，从坐下开始，就巴拉巴拉，校内校外的各种八卦，各种参考消息，哗啦啦的往外倒。什么某某某前天去试镜了一个角色，已经拿下了呀，什么某某某已经签到哪家影视公司做签约编剧了呀，什么某某某已经拉到了一笔赞助，准备拍一部三十分钟的短片，目前正在选演员啊，当然，肯定少不了陆平正在追求鹿老师的事情。

　　总之，巴拉巴拉。

　　或许是大家久已不见的事儿吧，今天大家的谈兴都相当高昂，吃吃喝喝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像过去那几年一样，说着说着，孙玉婷还主动爆料，说傅学隆最近接了好几单活儿。

　　傅学隆是个技术狂人，在摄影上说起来，他能跟你聊个一天一夜，但说起别的来，他的话就比较少，这时候闻言也就是笑笑，道：“我接了几个小活儿，大活儿没敢接，太耗时间了，一部电视剧跟下来，得好几个月。”

　　他说的谦虚，但架不住大家还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宋玉品更是道：“丫自从白娘子上映之后，各种活儿都刷刷的奔着来，现在拍一套平面就直接开价一万五了，我干那么一套，才拿三千块钱，有时候还不到！”说完了还扭头跟李谦说：“哥，下回有片子，给我挂个摄影助理行不行？哪怕就给我个虚名也行啊，让我接活儿的时候也能多挣点！”

　　李谦笑笑，“有这个心思，你不如多用心琢磨琢磨你那构图，上学期毕业作业你看你那构图，那都什么呀，别一天天的惦记着泡学妹！”

　　宋玉品被批了也不恼，就嘿嘿地笑，“我争取，争取！”

　　孙玉婷更不客气，“泡什么呀泡，他也就是盯着眼馋！”又问他，“哎，上次那美术系的小师妹，你说希望不小，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宋玉品得意地昂起头，“还行吧！最近我俩处的不错！”

　　大家伙儿闻言都“呦”、“呦”地叫唤起来，跟着瞎起哄，路斌实在，碰碰他胳膊，“哎，我说，睡了没？”

　　几个老处男兴致巴巴地盯着看，宋玉品借恼遮羞，“瞎想什么呢！我们是谈恋爱！你就……你们都一脑袋肉体！”

　　“咦……”大家都不屑地看他。

　　宋玉品摇摇头，颇有些得意地道：“不过，我正在争取呢！”

　　“咦……哈哈哈哈！”

　　孙玉婷笑得最欢畅，笑罢，她扭头看着李谦，道：“我要开始筹备拍毕业作业了，已经跟朱强说好了，他给我做男主角，哎，大老板，给赞助几个钱呗？”

　　李谦看看她，笑道：“就你们家那家底，还用我赞助？”

　　孙玉婷撇嘴，“我想靠自己啊，不想管我们家老头儿要钱！”

　　李谦笑笑，“不管你们家老头儿要钱，管我要是吧？”

　　孙玉婷横眉立眼地看他，“你就说给不给吧？”

　　李谦毫不犹豫，道：“给！要多少，说个数吧！”

　　孙玉婷得意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给你出了那么多力气呢！”然后又兴奋地道：“我都算过了，你看，不光朱强这边是免费出演，就凭咱姐妹的人脉，找谁谁免费！所以，也就是租机器的钱、胶片钱、饭钱什么的，我计划十五万之内拿下！目前已经联系了两家赞助商，可惜就是挺抠门的，一家就答应给一万……”

　　李谦道：“嗯，成，剩下十三万，我包圆了！”

　　孙玉婷举杯，抱拳，做大丈夫状，“得嘞，就冲你这份儿义气，姐妹儿决定以身相许了！”

　　李谦笑笑，“别高兴那么早，资本家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你这部短片的版权，归我！然后，要是片子拍出来让我觉得对不住我这十三万，你接下来得给我打工还债！”

　　“你这也太黑了你！”

　　……

　　嘻嘻哈哈，闹闹腾腾，一顿午饭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吃饭中间大家始终说说笑笑，朱强也就跟着插几句嘴，笑谈几句，从头到尾，压根儿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李谦说说自己的事情。

　　等到午饭吃完了，请客的朱强付了饭钱，大家说说笑笑的往回走，李谦主动落后了几步，等他跟上来，笑道：“红了的感觉怎么样？”

　　朱强略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道：“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其实现在也还没适应。不过，这种被所有人追捧的感觉，还挺好的。”

　　李谦笑了笑，边跟他并肩往回走，边道：“其实这部戏你也明白的，红的不是你，红的是老白，你只能算是跟着红起来的，所以，目前来说，你这里的阵势，还有点虚，别人可以捧，但我希望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明白，要有数。接下来接片子也好，接广告也罢，要慎重一点，不要挑价钱，要挑戏，挑角色，继续打磨自己，千万不要觉得自己站到云彩上了，那样的话，小心这股虚火过了，会一脚蹬空，到那个时候再想爬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李谦说的认真，朱强听得更认真，一边听，一边频频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