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李谦，轻声地说：“谢谢你。”

　　李谦笑了，抬起手腕看看表，问她：“这都快两点了，饿了吧？”

　　鹿灵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才刚退烧的缘故，她是真的不饿。

　　但她旋即想到，这个点儿，李谦是肯定饿了的——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就一起吃过很多次食堂，后来又在一个剧组待过好几次，甚至有一段时间，鹿灵犀作为导演助理，是负责帮李谦拿饭的那一个，所以她清楚地记得，李谦的饭量可是不小，中午那一顿，他自己甚至需要两三份米饭。

　　于是她赶紧说：“你肯定饿了，你出去吃饭吧，我已经没事了！”

　　但话出口，她又觉得这么说有歧义，好像是只让李谦出去吃个饭似的，于是又赶紧说：“我也醒了，应该也已经退烧了，你不用管我了，公司里那么多事情，你吃过饭就回去吧！我给老陈打个电话，不然给赵洵美打电话，让她们过来陪我就行……不能……老是耽误你！”

　　李谦笑了笑，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他却点了点头，说：“也行！”

　　鹿灵犀闻言，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有些莫名的淡淡失望。

　　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怎么会有失望这种情绪。

　　但是顿了顿，李谦忽然又说：“鹿老师，你别多想。”

　　话开个了头，鹿灵犀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倒是没有看过来，反而把目光久久地放在窗户的位置，平静地说：“不管是师生也好，还是老板与下属也罢，再不然，我是万恶的资本家，你是负责帮我挣钱的，也或者，咱们是意趣相投的好朋友，大家都热爱电影，都在努力的做好电影，都是同路人，等等吧，怎么都好，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忽然笑起来，终于多了些平日里爽朗的样子，而且也终于扭头看向鹿灵犀，笑着，自嘲一般地说：“外面都说我是个花花公子，我虽然好像没资格说自己不是，但你该知道的，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对吧？”

　　这个是真的。

　　一起待过好几个剧组，平常又在一个公司里，而且交往颇为不少，甚至鹿灵犀还认识好几个对李谦异常倾慕的女孩子，且与她们颇多交往，听她们诉说过很多对李谦的爱慕与朝拜，以及爱之不得的小小叹息与幽怨，所以她知道，如果李谦真的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是那种见个漂亮女孩子就恨不得立刻扑到的花花公子，他身边的女人，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数儿了。

　　别人不说，她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除了过往的师生情感，除了意趣相投的那份相知，以及那偶尔会从他眼中捕捉到的那一份极弱极弱的对自己美色的心动，以及更多的克制之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并不曾从李谦身上见到更多的欲望。

　　于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谦笑起来，“所以，你是导演，我是你的老板，或者再加一点，咱们是好朋友，好知己，但是没有别的，对吧？”

　　鹿灵犀再次认真地点头。

　　然后她忽然说：“你只是心软，不懂得该怎么拒绝别人。”

　　李谦笑了笑，点点头，继续自嘲，“其实……也好色！”

　　鹿灵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尽管还很是虚弱，但这个时候，鹿灵犀原本苍白的脸上，却莫名地露出一抹健康的红艳来。并且，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诚实！”

　　李谦不好意思地笑笑，“实话嘛！”

　　鹿灵犀又笑起来，但很快，她说：“你其实……还挺能克制自己的！”

　　旋即，不知道是不是李谦刚才的这番话，把她心头的结给暂时解开了，她忽然又忍不住问：“克制起来，也挺辛苦的吧？”

　　说这话时，她想起秦晶晶，想起何颖玉，想起那很多过去几年惊艳了大银幕和小荧屏的那些美艳的面孔来。

　　李谦又笑，说：“其实……比如说，你明知道她现在生着病呢，就算是再心动，也不至于那么畜生，对吧？”

　　他说：“也不难！”

　　鹿灵犀腾的一下子红了脸。

　　她没想到，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李谦会忽然来这么一句！

　　说是玩笑，近乎调戏。

　　关键是鹿灵犀隐约记得，自己早上那会子发烧，好像是出了不少汗，加之就只穿了一件真丝的吊带睡衣——她能大概想到，当门打开，李谦看到的是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自己的确挺诱人的。

　　更何况是今天早上的样子。

　　不过奇怪的是，李谦这么说、这么调戏自己，自己心里居然没有生出丝毫反感的感觉，反倒只是有些羞涩，和一点点的……甜蜜？

　　李谦站起身来，说：“那我走了。你给陈老师打个电话吧，让她过来陪陪你。”

　　鹿灵犀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真的起身往外走。

　　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然而一分钟之后，甚或还不到一分钟，鹿灵犀正躺在病床上，回想两个人刚才的对话，还没有来得及给陈可芳打过电话去，病房的门忽然就被人推开了。

　　陈可芳鬼鬼祟祟地溜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坏笑。

　　“呦，呦，行啊你，居然知道生病的时候是最好的借口，把电话打给他让他送你来住院。看来我昨天没白说……”

　　鹿灵犀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就泛了个白眼——敢情她就一直偷偷在外面守着呢！只等李谦出门了才进来！

第81章 日子

　　这一次，鹿灵犀老老实实在医院呆了两天。

　　前后两天的时间内，先后两次烧到了三十九度多，就算是换个壮汉来，也得给折腾得不轻，更何况是鹿灵犀。

　　等她的病差不多全好了，赵洵美全程陪护之后，又带着公司的专车把她护送回了家里，这才小心翼翼地“汇报”自己这两天的工作。

　　嗯，就是房子和助理啊保姆之类的事情。

　　出奇的是，这一次鹿灵犀居然没有表示丝毫的不满，对于赵洵美给介绍的几套备选的房子，她居然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的介绍，看了看图片，甚至还说等身体好点儿了就要亲自跟着过去看一眼。

　　赵洵美给吓得不轻。

　　心想：大老板出马果然厉害！

　　过去咱鹿姐多有脾气啊，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喜欢小房子就是喜欢小房子，不喜欢助理就是不要助理，任凭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待搭理你的！

　　现在咧，大老板一出马，好，全搞定。

　　赵洵美深感大老板的无所不能。

　　回去之后，那当然，跟小姐妹聊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又一次感慨：咱老板是真厉害，关键公司里这一大摊子人，别管谁，别管现在多红、多厉害，当初都是人家带出来的，而且始终都是碾压着这些人的，所以，他一句话，就能镇压一切！

　　当然，老板亲自送咱家鹿姐去医院这种事情，别管心里憋得有多难受，她也是绝对不敢说的。老板在病房里守了咱家鹿姐一整天，好温柔啊，好细心啊，好温暖啊，能说么？当然也不能说啊！

　　拜托，老板泡妞的事情，是你一个小经纪人能八卦的么？

　　万一被老板知道了，或者被鹿姐知道了，消息只有可能是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人家不高兴怎么办？

　　毕竟大家都知道，老板现在女人债太多，泡妞都是悄悄的。

　　但是，这么好的装逼资本，不拿出去吹一吹，心里痒痒啊，怎么办？

　　好办，神秘一笑就可以了。

　　“啊？鹿导病了？送医院了没？哦，你送的？”

　　神秘一笑。

　　“哎，你倒是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神秘一笑。

　　“哎，哎，我听说……”

　　神秘一笑，“哎呀，你别多问了，真不能说。呃，关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老板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瞧，我可什么都没说，但我家艺人跟老板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在大家眼里的位置当然水涨船高啊！

　　这是基本功！

　　……

　　李谦最近其实蛮闲的。

　　但其实又不算闲。

　　李射声开始逐渐能闹人了，但是把他跟李茶放一块儿，小兄妹俩也能玩得乐淘淘的，那是李射声罕有的脾气最好的时候，居然是只有被妹妹给欺负的份儿。

　　带着他俩一块儿去看小弟弟，俩人也都是一脸好奇，摸摸小手摸摸小脚丫的，但那个太小了，不好玩，他俩还是更喜欢自己一块儿玩。

　　不过说来也稀奇，他俩都特别喜欢王靖雪。

　　按照常理来想，王靖雪整天冰着一张脸，下意识里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小孩子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所以无论怎么想，她都应该不是那种能跟小孩子打成一片，能讨小孩子喜欢的人。

　　但偏偏，李射声和李茶都特别喜欢这位阿姨。

　　以至于把他俩分别送回去，到家里一说，连周嫫和何润卿都颇觉诧异，纷纷地问：王靖雪难道转了性子了？还是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李谦满头黑线。

　　晚上陪陪周嫫，陪陪何润卿，陪陪王靖露，陪陪谢冰。

　　白天呢，去关注一下《功夫熊猫》目前的筹备情况，跑到音乐部的录音室那边去关心一下目前在录的几张专辑。

　　然后，喝茶，码字，聊天。

　　他最近挺馋齐洁的，一周之内过去了两次。

　　每天都抽时间给程素瓶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外跑宣传的辛苦。

　　中间鹿灵犀得了病，跑过去陪了她大半天。

　　日子不紧不慢，不闲也不忙，反正也就这么过。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最近往研究所那边跑的勤了点儿，因为他期待已久的3D技术，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调整和调试阶段，貌似很快就要形成阶段性的成果了——再取得了IMAX的授权之后，研究所拿出来的第一代3D-IMAX技术，就将很有可能是极为成熟的。

　　所以，新电影快要开始筹备了。

　　中间听说鹿灵犀出院了，他想要过去探望一下，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算了——从哪个角度来看，师生关系，公司旗下最重要的几位导演之一，以及彼此这些年来的交情，李谦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应该去看看的。

　　但是，他想着如果自己去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把有些事情戳穿之后，反倒是会让他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会觉得再次见面的时候，最好能在其他的环境下，有一些些的缓冲，自己再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才不会觉得过于别扭。

　　于是他打电话给韩顺章，让他过去的时候帮自己带个好。

　　心里有千千结，但该过去的事情还是要让它过去。

　　李谦很快就彻底地把自己丢进了研究院，每天连公司也不去了，直接到研究院去，配合研究所的专家们一起，对公司的第一代产品进行最后的测试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