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科长的“宏论”还没有说完,他弹了一下烟灰,道:“京城这地方是你能混的?这里一块砖头扔出去能砸死三个处级干部一个司局级干部,哪来的赶紧回老家吧,种种地不挺好的么?”
正在这时候,一个干部摸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带着一干人等从工商局里出来了,高声叫着:“王大力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王大力看着对面的人笑得如此灿烂,这几天在工商局处处碰壁的他竟然一下子愣住了。
这禽兽笑得如此灿烂,不是想把我送进监狱里吧,我王大力英明一世,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阴沟里翻船?
王大力涌动着重重复杂的情绪,直到被对方亲热地握住双手还没醒悟过来。
而刚刚高高在上的冯科长一脸黑线地看着局长大人和党委书记以及其他重要领导干部一起出动团团围住这小刁民。
局长大人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冲这位来自于刁民遍地的中原地区的小商人不住地“抛媚眼”,而几个办案人员则神色紧张,一动不动,即使笑着的几个人那脸色绝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冯科长这个官场老油条以他从政二十多年的丰富经验,也无法判断出这个穿着劣质西装的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什么大不了的后台,能让这位后台在外经贸部的区工商局长也这么低三下四。
而王大力依然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是迷惑地皱着眉头。
这副傻逼表情在对方看来却无比的牛逼,心道,果然是强人啊,连局长出来都不带动容的,啧啧啧啧……
局长绽放出一个堪比菊花盛开的笑容,灿烂之后透着一股子很乡土很温情脉脉的亲切,他用蹩脚地中原话说:“恁就是王大力么?”
王大力这一直被他们轻视的苦逼崽受过这等礼遇,立马毕恭毕敬地道:“我就是我就是。”
局长从后面一个科长手里接过一个皮箱,手忙脚乱地扯下上面的封条,苦于没有湿毛巾,不然他肯定要擦上一擦黏在上面的纸屑,以一种绝对恭敬的态度双手递给王大力道:“这是你的货款,随后,我们会用我们自己的车把你的那三千个娃娃那些个可爱的‘盼盼’,都送给你。”
他极力营造出一种幽默感,王大力却懵了,心道,这就忽然没事了?烟还没散出去呢!
局长握着王大力的手道:“我们一向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民营企业有活力有冲劲。尤其是你们这种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可以有效地吸纳就业,当然创业初期肯定有不完善的制度,我们应该包容……市场经济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们办企业的一样,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王大力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对,欢迎你来京城来投资经商。”帽檐上有着闪闪发亮的国徽给人以威严感的局长大人又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好的环境,当然,你要有急事的话,我可以提供车辆送你回去。”
局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头汗水。
“就这么……就这么走了?”王大力觉得他妈的这就像一场坑爹的梦一样。
局长沉思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冲会计一招手,会计立马会意,回到大院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不用说大家都猜出了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局长接过信封,拍到王大力手里,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毕竟我们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对你们企业家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嘛。”
王大力接过钱,露出一个傻兮兮地微笑,让众人一阵胆战心惊。
局长道:“我代表我们的工作人员向你道歉。”
其实他牙根恨得直痒痒,心道,今天是碰到了硬茬子,不然,老子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他这话一说,其他几个办案人员纷纷说道:“王老板,对不起了。”“多包涵……”
冯科长反应慢点,被局长在后面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王大力没有丝毫风度地落荒而逃。
书记朝身后一挥手,其他人都散了,书记和局长站在一处,望着逐渐远去的王大力,这小县城出来的小刁民,以一种豪迈无比的步子走向远方,或许是太过于激动绊倒地上的一根什么东西,踉踉跄跄差点摔一跟头他现在知道了实实在在赚钱的不容易,连出租车都舍不得打了。
书记掏出一支烟递给局长,有点纳闷地道:“怎么回事?有来头?”
在这个单位虽然名义上书记是一把手,奈何局长大人在“部里有人”,所以,他已经习惯以“二号人物”自居。
局长悠然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习惯低头的人?”
书记没有回答,他知道局长的身份,这小子年轻时候当年也是当年纵横四九城的顽主,文革时候属于“老兵”那一批,据说当年冲击公安部都有他的份儿。
这些年正经工作了,收敛了许多,但底子是厚的,后台是硬的,人生也是彪悍的,就是京城工商总局这样的司局级干部来视察,他也没有如此紧张谄媚过。
局长抽了一口烟,自顾自地说:“操他大爷,十分钟内我接了四个电话,一个是军总装备部,一个是国防部后勤办,一个是京城军区,一个是8341地地道道的御林军。这架势,别说他是弄了几个布娃娃,他就是贩卖原子弹我还不得放了!”
书记默然不语道:“操,路子野啊……中原人惹不起啊……近来那位曹老爷子在军队里已经有问鼎之势。”
局长一挥手,制止了他的话,道:“高层的事,咱不谈,反正以后再遇见这家伙,避着点。”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夏小洛则和曹浩暄聊着天,两个人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交流着,夏小洛道:“如果有时间我去京城拜访你。”
曹浩暄道:“靠,还拜访,弄得像国际会晤似地,反正我家里也没人爷爷爸妈经常不在家,来的话我们可以很痛快地玩一下。”
夏小洛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准备挂电话。
曹浩暄却恋恋不舍,道:“我很敬佩你的诗歌呢!我拿个我爷爷看了,他老人家从来没有夸过年轻人,却对你的那首《自嘲》评价很好。”
夏小洛心道,坑爹啊,能不能不提这事啊,一提这事儿我就心虚,毕竟是剽窃的,做贼心虚。其实他文艺上实在是没啥天赋,很露怯。
因此,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艺术,只是让人诗意的栖居在这世界上,只是业余生活的一种调剂,经济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经世济民才是我的理想。你看宋徽宗瘦金体的书法也写的很棒,挺拔秀丽、飘逸犀利,即便是完全不懂书法的人,看过后也会感觉极佳。传世不朽的瘦金体书法作品有《瘦金体千字文》、《欲借风霜二诗帖》、《夏日诗帖》、《欧阳询张翰帖跋》。此后八百多年来,迄今没有人能够达到他的高度,可称为古今第一人。但是,治国他却是一窍不通,用蔡京等奸臣主持朝政,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侈,荒淫无度。建立专供皇室享用的物品造作局。竟将父亲留下的当时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财产给花光了。在位期间,爆发方腊、宋江等领导的民变,还有靖康之耻……”
第87章点绛唇
这观点让曹浩暄颇为敬佩,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泰戈尔说过一句话,太过功利的人就像一把没有刀柄的锋利的刀,虽然实用但是绝对不可爱……在我们的生命中需要一些纯粹的体验,前段时间,北大山鹰社有几个朋友去攀登珠穆朗玛峰,遇到雪崩,全死了。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觉得他们傻,做的事情毫无意义。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想,他们在登山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们如果要达到目的地一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是为了心灵的呼唤出发的,他们再追求一种自我实现的需要,雪山就是他们心中终极的精神世界……”
…………
此前,他们两个虽然见过两面,其实都是短时间的相处,没有真正的交流思想,碰撞出许多火花,现在他们则有一种相见恨晚,找到知己的感觉。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曹浩暄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夏小洛放下电话,副校长苏绛唇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从他刚刚的话语中,她能判断出夏小洛正在控制着着一单不小的生意,而和他谈话的对方应该出身不俗。
这侃侃而谈的潇洒态度以及镇定神情,还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果敢勇气,和她所见到的稚嫩的男生大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