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近东没有说话,背着手走进他家的屋子四处打量着家徒四壁,日子很凄惶,简直像原始社会。
这是夏近东和夏小洛的共同感觉。
不过,桌子上放着的几本书,夏小洛拿起一本一看,是《伤寒论》,其他几本是《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什么的,都是很老的版本,书页泛黄,卷曲,可以看得出书的主人把这些书看了很多遍。
还有一本《历代文人故事》,里面讲述了文天祥、屈原等人事迹。
唯有这些书展示出他和一般贫困的农民的不同。
倘若没有这些书,人们会把他和千千万万个平原地区的贫困户混淆在一起。
田盛文把斧头丢下,道:“夏局长,我给你做饭……”他偏过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抹掉满脸的泪水。
菜都是现成的,就种在院子旁边的一小片篱笆围城的空地上,绿莹莹的小青菜、长长的丝瓜,紫色的茄子,虽然很家常,但是柴火烧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再炖上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肉香四溢,最压轴的是一盘油炸蝎子,焦黄松脆,美味可口。
这油炸蝎子夏小洛在洛水县的“大饭店”城南酒家,和何家人一起吃过一次,当时就觉得美味可口。
夏小洛童心大发,用手捏了一只,扔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司机小李也就是二十郎当岁,也跃跃欲试,奈何领导在场,不敢不顾礼节,只得无奈地看着夏小洛无限享受地吃着。
田盛文道:“别慌,孩子,我这里还有好东西呢。”
他走进里屋,片刻之后,抱出一个硕大的广口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是通红通红的。
他一拍瓶子道:“夏局长,来喝一杯,这是我泡了五年的灵芝蝎龙酒,祖传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也~!”
夏近东接过瓶子一看,赞道:“哎呦,这个灵芝不小啊……难得,难得。蝎子酒口味甘爽,馨香、味醇色佳,香而不艳,不但具有保健酒的功效,可以息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络止痛。同时还不失佐餐酒的口味。”
“嘿一听就知道夏局长是科班出身。”田盛文对这位业务精湛颇通医道的局长很是敬佩。“您说的不错,这酒啊对口眼歪斜、风湿、肩周炎等病症具有显著疗效,并有防癌,抗癌之功效。蝎酒含有人体所需的22种氨基酸和多种微量元素及维生素、牛黄酸等,对病患者无任何毒副作用,是男女老少皆宜和强身健体的高级营养农补品。”
“不错,是好东西。老田,你是下了血本啊……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我,我肯定掖着藏着!”夏近东开玩笑道。
田盛文给夏近东用粗瓷大碗斟了满满的一碗,又给司机小李倒酒,小李推脱下午还要开车,只喝了半碗。
夏小洛伸着碗,道:“大伯,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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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灵芝蝎龙酒
夏近东假装愠怒道:“胡闹!”
“唉!老夏,你生啥气?孩子们都爱尝个新鲜……”说着,田盛文给夏小洛倒了小半碗,举起酒杯道:“夏局长,我敬你,酒不是好酒,不是啥贵东西,包谷酒。里面泡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咱田家庄土山上的野生山蝎子!”
几个人碰了一下杯子,夏近东夸张地“吱”地吸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嘴,品味片刻后,叹道:“啧……果然是好东西!蝎子和其他药物的味道冲淡了酒的辛辣味道,口感甚好,入口甘洌,回味绵长。”
“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祖传秘方!”田盛文很是自傲地说。
夏小洛一脸好奇地问道:“伯父,你这个秘方和其他的蝎子泡酒有啥不同么!”
田盛文瞪着眼一脸严肃地道:“当然不同了!一般蝎子泡酒的方法无非是选用蝎子作主料,以灵芝酒为辅料,经选料、清洗、酒浸、装瓶、加入辅料、封瓶口和包装而已!我的办法可要复杂多了。相传,这个方子是我爷爷遇见清代最后一个落难的宫廷御医用一个包子换来的,这御医可是给太后老佛爷看病的。”
夏小洛心道,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前他一直想做好蝎子酒这篇文章,奈何没有切入点,一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有了这个神秘的宫廷秘方,那不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夏小洛简直要偷笑了。
夏近东和田盛文又碰了一杯,酒过三巡,酒酣耳热,夏近东切入正题,道:“老田,真不明白,我们还准备给你继续治疗,你怎么偷偷走了?”
田盛文慨叹一声,道:“我知道这病是真的没治了,之前我是不甘心,总觉得还有力回天,现在我明白了,医生可以治病,但是不可以治命,我也不想浪费国家的钱了。”
夏近东脸色一黯。
田盛文红了眼圈道:“所幸的是我在人生的最后日子里认识了你,你是好官,你一定会步步高升,来,我敬你一杯。”
这样祝福讨喜的话,并没有让夏近东脸色好转,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圈红了。
这世界有太多苦难,即使你不想袖手旁观,却也无能为力。
夏小洛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地道:“田伯伯,说不定你那秘方还能卖大钱呢!到时候你就有钱治病了。”
田盛文听他如此说,笑道:“孩子,你开玩笑了,我还没听说过能卖方子的,嘿……不是我自夸,这个方子真是有点神奇,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要是谁能把这个方子推广,我愿意白送他。”
想起自己已经是癌症晚期,他的神色有点黯淡下来,道:“可惜,医生可以医人,难以医己,唉……这个方子却治不了我的病。”
一时间,本来一直和司机小李打打闹闹做着鬼脸的夏小洛也收敛起笑容,气氛变得无比沉闷。
田盛文苦笑道:“你看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又让大家扫兴了,喝酒……喝酒……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地度过余下的几个月的生命,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哈哈。”
他想用爽朗的笑容来驱赶大家心头的阴霾,却是徒劳。
田盛文的悲惨状况,让夏近东想为这些被华夏政府遗忘的赤脚医生这一群体做点实事的愿望更加强烈。
可是,他也没有丝毫头绪。
何京生抠门那真实如同塑料公鸡一般,连点铁锈都不带掉的,而且,从报表上看,财政也确实紧张。
一时间,一种无奈的心情充斥他整个胸腔,让他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从田盛文家出来,已经是午后了,他和田盛文的交谈很畅快,他们从中医谈到国学,从国学谈到俄语。
他这才发现,田盛文还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呢,俄语说得很溜,可是他结婚后,就真正的在这田家庄生了根,再也没有挪过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