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定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而我注定平凡地度过余生。你站在风暴眼的中间,你立于巅峰之上,你受他们瞩目,你是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少女眼神流露出黯淡的忧伤,叹气道。
夏小洛刚想插科打诨一下,缓解一下严肃的气氛,小护士却又笑了,眼神温柔,道:“也许你无法想象,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如同流行一般划过,璀璨,而又短暂。短暂地照亮了我的人生我住在从城郊结合部的农民伯伯手里租来的房子里,窗户是用塑料布糊起来的,嗯……一到北风肆虐的天气,塑料布就会被吹得轰隆隆直响,好吓人的。生活也是黯淡的,在这封闭的小县城,改革开放的大潮好像与我们无关,都说春天来了,可是我们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这里破败、陈旧、闭塞、狭窄、阴暗。每天面对的是溃烂的肌肉、垂死的名人、各种病毒和消毒水,我的人生如此黯淡。”
她回过头看了夏小洛一眼,看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好像得到了鼓励说出下面的话题“你无法想象我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开心。我对那些人冷眼冷语,并不是泼辣,而是我本来就很烦躁,因为这黯然无光的生活。你来以后,我开心了许多。你是健康的,你是阳光的,虽然有时候很没心没肺,对很多事情无动于衷。可是我喜欢你恬淡的性格,还有适度爆发的霸气。”
夏小洛心中恻然,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有这么多心事,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个思虑单纯的姑娘,年少不知愁滋味的。
第149章绛唇,不辞而别
“唉你要走了,我有点舍不得,可是,我还是祝贺你康复了。真为你高兴。还有,希望你再也不要来医院,健健康康的。”女孩站了起来,拿起托盘,准备走了。
夏小洛有个冲动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跟我混吧。
可是,他还是压抑了自己那淫.荡的想法,如果能现世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难道-自己走上这样一条充满血腥的权贵之路就是正确的么?
最后,他道:“等下。”
小护士疑惑地看着他,有几分意外。
他潜意识里给这个问题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恐怕未必,像那个血腥恐怖的风雪之夜,楚秀菡跟着自己一路狂奔那难道是一种幸福的生活么?
一个女人靠近自己意味着就靠近了极大的危险,gao潮固然是gao潮,低潮就是彻底的、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低潮,这之间的巨大落差就是足以让人毙命的悬崖。
还是不要打乱她平静的生活了,与血腥的争霸之路相比,平平淡淡何不是一种幸福?于是他道:“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我的人生充满危险,从我身上的伤你就可以看得出。但是我还点小小的能力,要是哪天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打我的电话”
淡淡的自信的微笑,让小护士觉得他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而是很贴心很温暖,恰如冬日温暖的阳光一般。
他从床头桌上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哥大”的号码,递给了女孩子。
小护士接过纸条,像接过一个九代单传的婴儿一般,手指用力地捏着纸条,万分珍视,她红着眼圈,把纸条装进口袋。
小护士低着头停留片刻,仿佛万般不舍,最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过去了。
夏小洛看着女孩子远去的俏丽背影如同纪伯伦在《沙与沫》里所写的那样夏天来了,她如同一只白鸽一般,飞到我的窗台。到了秋天,又飞走了。
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小护士咬着下唇提着一兜东西走了进来,眼神躲闪,不愿意让夏小洛看到她的哀伤,道:“这是一点应急的药品,都是常备药,有治感冒的,有消炎的,有日常保养的。吃法都写在了纸上,放在里面。你身体刚刚恢复,还很弱,要好好保养。”
这下,她是彻底走了。夏小洛这才意识到,从自己开始住院到现在,他只是从她的“工作牌”上看到她的名字叫秦青梅,关于这个小护士的其他则一无所知。
夏小洛觉得他就如同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一样,处处有自然的气息,处处有生命的希望。
夏小洛愣了片刻,收敛心神,心说,这不过是平静生活的微弱波澜而已,人生依旧在继续。
忽然想起自己从田盛文那里买来的那个“蝎龙酒”的秘方,拿起纸笔写了出来,盯着秘方冥思苦想,心说,看着这个方子,他心想,如果大规模生产,如何才能“流程再造”呢?
所谓“流程再造”是指一种从根本上考虑和彻底地设计企业的流程,使其在成本、质量、服务和速度等关键指标上取得显著的提高的工作设计模式。
用土办法生产这个产品,肯定不行,效率太低,成本高昂,必须“流行再造”。可是,夏小洛对保健品生产毫无经验,一时也没有头绪。
想起田盛文那淳朴善良的新村医生,心想,也不知道他身体怎样?虽然他有自己给的五千块钱,但也让夏小洛很是担心,毕竟,癌症在当时也是不治之症。
正在郁闷的时候,田凤和杨景初才来了,夏小洛一看二人来了,本是一脸惊喜,可是,片刻之后他愣住了。
田凤才比往日更加瘦削,脸色更加苍白,他红着眼圈,头上带着孝。
夏小洛身躯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了他全部身心,田凤才作为自己的挚友,自己受伤后一直没来,他就感觉不对,这下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田凤才坐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夏小洛颤声问道:“你父亲”
“我父亲去走了,昨天晚上。”田凤才一脸悲哀地道。
夏小洛不禁一阵哀叹,他久久地愣住了,自己重生过来,拥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可是面对生命的流逝他也无能为力,自己已经全力帮助田家,可是依然改变不了这世界冥冥之中注定的轨迹。
杨景初安慰似地拍了拍田凤才的肩膀。
田凤才抹去了眼泪,道:“从三个周前,我父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差,我知道你受伤了,但是我要带着父亲去看病,照顾他,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来看望你……”
言语之间,很是歉疚。
夏小洛道:“你不要内疚,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走开的,要送好你父亲最后一程。”
“我父亲都跟我说了,你父亲和你为他筹钱看病的事情,一个叫王大力花了五千块,买了他那一分钱不值的药方的事情……”田凤才一阵哽咽。“父亲临走的时候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让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你们家的恩情,一定要报答你们。说夏县长是好人,难得的好官,以后会做大事的,做大官的。”
夏小洛想起田盛文凄苦的一声,心中难过,哽咽着问道:“伯父走得痛苦么?”
“他走得很平静,最后也没有断过药,他是吃饱着走的,他说,最后的这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胖的时候……丧事也办得很风光,十里八村被他救治过的乡里乡亲都来看望他……足足来了百十号人。村长说,这在整个田家村,他是第一个。”
“他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淡泊名利,医者仁心………大家会记挂他的……他若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夏小洛红着眼圈道。
想着那所谓的“地下有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田盛文那么好的一个人还不是孤苦潦倒了一生。
心灵坚硬如夏小洛者也不禁一阵悲苦,眼泪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越想止住哭声却越悲伤,索性嚎啕出来,伤口牵动,又流出一点鲜血。
小护士听见夏小洛的哭声,冲了过来,冲着杨景初和田凤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声呵斥,道:“病人身体这么差,你们还过来气他!”
非要把杨景初和田凤才轰出去不可。
夏小洛止住悲声,长舒一口气,道:“青梅,别生气了,我保证不哭了。”
小护士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再不是姐姐长妹妹短了,显然不像原来那么轻薄调戏,心中高兴,这才作罢。但是依然警告杨景初和田凤才,夏小洛要是再哭一声,非得拿着针管子把你们屁股扎成马蜂窝。
小护士退了出去,杨景初道:“何书记和夏县长一直让我做他们的谋士,我提出了几条建议,其中一条就是构建社会保障体系,为国企改革做好铺垫。因为县政府拍卖了从董集查处的假烟设备,总拍卖额有三千万。财政很宽裕,有了基础。”
他抽了一个口烟,道:“另外,当年的农村电影放映员和赤脚医生,按照新的社会保障制度,每年都颁发了一定的生活补助,《东方周末》的汪东平也弄了一个系列报道,造成了很大影响。现在全国很多县城都在探索这种模式,但是在我看来,很难成功,毕竟经济发展水平还是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