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洛一边狼吞虎咽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一边听苏绛唇汇报工作。
苏绛唇端坐在他对面,道:“小洛,第一,全国共有30家媒体报道了龙飞公司员工集体辞职并加入瑞辉公司事件,公关部按照您的要求,已经给这些媒体记者封了红包。有28家媒体在隔天进行了转载,并且,这些转载的媒体已经主动联系了我们公司公共关系部,如果有类似新闻请我们第一时间提供他们。”
苏绛唇嘴角带着笑意,显然对与媒体形成如此良好的关系很满意。夏小洛吞下一口米饭,道:“企业和媒体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依赖的关系,媒体需要内容,需要我们及时提供新闻事件,我们需要知名度和美誉度,需要媒体的宣传。你要知道,因为这个事件,很多报社当天的发行量都翻了几番。更何况瑞辉公司以后肯定会成为广告大户。这些人都是奔着利益来的。”
苏绛唇点点头,并没有过多惊异。一个少年对媒体和企业关系洞若观火,如此透彻,如果在外面说一句,肯定会让一些在企业界和媒体界厮混多年的成功人士都为之击节赞叹,可是,苏绛唇见过了太多在夏小洛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牛奶,道:“第二,我们已经和国家队田径教练马家山签订了广告协议,他认可,我们的方案,并答应和我们一起举行新闻发布会,对外宣传我们以一千万的资金购买了他的秘方。”
夏小洛微微点头,并没有丝毫惊喜或者意外的表情,废话白捡100万的事情谁不干,只不过,以当时大部分人的没有多少商业思维的头脑,还不能认识到这其实是一种变相广告。
本质上来说,是马家山和他背后的七个世界和国家长跑冠军为瑞辉公司的“蝎龙酒”做了一个广告,只不过,马家山自己没有认识到而已。
苏绛唇疑惑地道:“可是,他并没有说他自己拥有什么秘密配方的事情。”
夏小洛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巴,看着苏绛唇道:“据我猜测,他并没有什么秘密配方。新闻上所说的也许是以讹传讹,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借助他做广告,这就是借势,共赢。”
苏绛唇担忧地道:“那么,他会不会以后因为什么事情把我们虚假广告的事情曝光呢?”
夏小洛自信地一笑,道:“不会,没有人会傻到打自己嘴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利益共同体。”夏小洛虽然否定了苏绛唇的杞人忧天,但是还是很欣赏她这种小心谨慎的办事风格。
“第三,我们联系了安徽医科大学临床医科研究所的陈辉教授,他答应卖给我们褪黑素的提纯技术,但是,他不愿意离开教学岗位,不过,在我们的一再劝说下,他答应担任我们的技术顾问,而且,不收取顾问费,他让我转告董事长,他愿意为全世界的人类健康而努力,不索取金钱,只要什么时候瑞辉公司需要,他就会出现。”苏绛唇浅浅一笑,“我感觉,他真是有学者风范的一个人。”
夏小洛微微一愣,心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男性改变世界,女性改变男性的世界观,但总有一些世界观,是傻逼呵呵地矗在那里的。无论多少的现实,多少的打击,多少的嘲讽,被放了多少的鸽子都改变不了,我们总是要怀有理想的。
这种理想主义,正是这个社会稀缺的,也是弥足珍贵的,但是,夏小洛认为理想主义也要活在现实世界的土壤里,如果陈辉教授世俗一点,懂得实现理想的技巧,或许后世那个品牌价值十八个亿的脑白金就是陈辉的了。
夏小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帮这些人实现理想,其实,这挺不错的。于是他怀着对陈辉教授的敬佩道:“这个人有点意思,有空我亲自去拜访一下他。对这种人,要尊重。”
苏绛唇点了点头,她是个工作很细心的人,执行能力也很强,一句“对这种人,要尊重”要细化出一个可操作的方案,比如逢年过节要去拜访,每次业务接洽要安排什么样的接待标准等等。
“最后,按照您的办法,我们拿着两个配方已经到卫生部申请了专利,曹伟业在这里面帮了大忙,但是,钱一分没花。”显然,苏绛唇对曹伟业的表现很感情,觉得这个人很厚道。
夏小洛心想,擦,当然帮忙了,他自己在私募基金里也有股份的,给自己赚钱当然卖力了。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绛唇看他吃完饭,帮他扯了一张纸巾,用如春葱一般的玉指递了过去,问道:“下面,我们是不是应该组织生产了?”对于苏绛唇来说,前期购买专利、招聘员工、办公楼装修已经花了不少钱,可是,一个产品还没见到,厂房设备什么都没有,实在有点担心,她总觉得只有手里有能够与别的厂家硬碰硬的产品才放心。
夏小洛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搔了搔脑袋,道:“不,产品先不要着急,先打广告。”
“啊先打广告?”苏绛唇一脸诧异。
“嗯。让广告部做出一个广告方案来,晚上我来看。”夏小洛吩咐完,伸了个懒腰。“下午我去首都图书馆看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别打扰我。”
苏绛唇站起身来,抱起文件夹,道:“是,董事长。”
“别那么客气,叫我小洛就行。”夏小洛穿上厚外套,围上围巾,京城的春天,真他妈的冷啊。“你送我去吧,嘻嘻,我不愿坐王大力的车子。”
苏绛唇其实一直调整不了和他的关系,是情人,也是工作伙伴,以前还是师生关系。这少年有时候可爱,有时候又有点可怕和阴森。有时候跳脱顽皮,有时候却又深沉如海。真是谜一般的男人。
到了图书馆后,夏小洛随便来到了经济类的区域旁。突然这时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在一个书架旁的地上正坐着一个头发凌乱像是几个月没洗头的那种凌乱,他的旁边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书,这让夏小洛想起杨景初尚未振作之前那个爱因斯坦式的牛叉发型,旁边放着一张图书卡和一张华夏财经大学的学生证一名大四的学生。
夏小洛随便瞟了一眼《结构化衍生工具》,《价值递增的源泉》,《资本市场的混沌与秩序》、《管制、放松与重新管制》、《米勒.莫顿论金融衍生工具》等等,清一色的关于资本方面的书,而且大多还是纯数理分析的,这些书说实话一些专业研究人士不一定能啃下来,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看懂吗?这让夏小洛对那个看起来非常邋遢的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夏小洛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
听见有脚步声,那家伙抬起头看了一眼夏小洛,如同扫过一株平庸无常的植物。但随即又低下头去。夏小洛走进他,看见地上有许多纸片,便看了一眼那些纸片。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的排满了许多的数学公式,数学模型,还有一些模型夏小洛前世读金融学的时候都没有见过。
“这个资本资产定价模型是你自己创建的吗?”夏小洛好奇的拿着一张纸对那个怪人说。约莫两分钟左右,那家伙才头也不抬的道:“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我发现你这个模型对马科维茨模型进行了较大幅度的修改啊,其中的一些假设条件你完全剔除了啊。我看你这个模型跟套利定价模型有异曲同工之妙。”夏小洛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改进模型淡淡的道。
这次那个家伙总终于抬起头来。略有些诧异的道:“你能看出我这个模型的构造原理?”在他眼里,眼前只是一个无知的少年。
“恩,能看出一点点。”夏小洛倒不是谦虚,而是实实在在的实话,前世他读金融学的时候,就因为数学不过关而对衍生品定价和金融工程一窍不通。
另外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模型,夏小洛迅速地扫了一眼,《竞争性股票交易量的一个模型》,他关注的是,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如何为股票和其他金融资产定价。个股的动态交易量与股票收益率之间的关系也是他研究的内容之一。
夏小洛来了兴趣,一屁股也坐在地上,看了一眼正看着他的邋遢男道:“你很喜欢研究金融吗?要知道现在华夏的资本市场刚刚兴起啊,很多人还怀疑他们存在的合理性。”
第208章媒体战,短兵相接!
“虽然华夏资本市场刚刚兴起,甚至华夏资本市场本来就有先天不足,欧美西方的资本市场存在的意义在于回报中小股民,分享企业成长,而华夏股市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为困难国企融资,减轻银行系统性风险和信贷压力,这样就形成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也就是越差的公司越容易上市,越好的公司,越没有上市机会。这几乎是一个全球性的大笑话。”邋遢男不屑的道。
夏小洛哑然失笑,玩味地看着他,道:“帅哥,你很矛盾唉,一方面,你否定了华夏资本市场的健康性,另一方面,你又卖力的读金融学……好奇怪,好奇怪。”
其实夏小洛虽然表面淡然,但是邋遢男这几句简单的话就让他非常震惊。因为,在当时的华夏,对待资本市场,一种人是视资本市场如洪水猛兽,在当时极度严酷的政经环境和强大的舆论宣传的洗脑下,他们认为华夏资本市场的建立是资本主义兴起的一种表现,以意识形态的角度来看待这一新生事物;另外一种人则看到了资本市场的暴利性,金融的逻辑和实业的逻辑迥然不同,实业的逻辑是等价交换,而金融的本质则在于投机性,其本质活动是借助对方的错误判断和自身资金优势、信息优势操纵市场,把你的钱装到我的口袋里,这部分人充满投资的冲动,比如黄卓、曹伟业等人,自己在不久以后也要加入其中。
但是,能如此宏观地如此透彻如此有预见性地看到华夏资本市场的先天不足和无穷后患,除了胡舒文,迄今为止,夏小洛在华夏政经圈子里,只见到过这一个人眼前这个邋遢的大学生。
“华夏未来是走向自由资本主义也好,国家资本主义,权贵资本主义也好,总之,一定会资本主义!”邋遢男自信地道。“如果我要阐述这个问题,可能会写一篇论文,你说是投到《JournalofFinancialEconomics》还是《JournalofFinance》比较好?”
邋遢男脸色黯然地抹了抹鼻子,道:“不管投哪个,都要400块美元审稿费,我没有。”
夏小洛心中那个汗啊,有些人可能认为不就是在发篇论文么?那还不简单。然而,前世好歹在野鸡大学金融学院混过几年的夏小洛却知道,这是非常惊人的,因为很多全美前五位商学院的正教授都难以做出如此丰富的学术成果,在国外,一般来说,在以上两个刊物上发表3篇论文就可以被评为终生教授,此外,截止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大陆还没有任何金融学家在这些刊物上发表金融论文,实际上大陆很少有学者在国外发表金融学术论文,或许是根本连这些刊物的存在都不知道。
而这邋遢男言语之间那个轻松,那意思在《JournalofFinancialEconomics》和《JournalofFinance》发表论文,如探囊取物一般,缺的不过是那几百块美元审稿费。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不出那些学院派有什么点石成金的逆天之术。现在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多是泥腿子出身。”夏小洛玩味地看着邋遢男。
“泥腿子有泥腿子的凶悍劲,但他们永远缺乏学院派的长远眼光和国际化的视野。”邋遢男撇了撇嘴,还挺自得。
这邋遢男的狂傲张扬的个性,让夏小洛很喜欢,道:“你还挺自信,不过,敢到市场上一起去玩一把么?”
夏小洛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看着邋遢男道:“如果你能永远保持这份自信,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实现你抱负的机会。”说着,夏小洛给他一个号码道:“什么时候你认为你有资格在世界的资本市场上生存下来,有信心战胜那些泥腿子,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说完,夏小洛走到书架边,抽出几本书,开始恶补金融学知识,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不看任何一本翻译后的书籍,而是直接看英文原版,一是可以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二是当时国内翻译的金融学书籍都是陈旧不堪的老理论。他要接触最先进的知识。
邋遢男看了看手里的号码,抬起头看着夏小洛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然后,两人坐得远远的,相安无事,各自埋头看书,好像刚刚两人之间的谈话没有发生过。
夏小洛在图书馆与那个怪人一番交谈后,被那个家伙的开阔性视野和才华所触动生出了爱才之心,所以最后留了他的电话号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