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吃饭。”又收拾了两道菜后他端上桌喊道。
饭桌中间是个小铁锅,豆腐酸菜和泥鳅在里面咕噜着。
热气弥漫,酸酸香香的味道一个劲往他们鼻子里钻,非常的开胃。
天气已经越发的寒冷,第一波寒流开始展现它的威力,秋日的感觉越来越少,冬季终于来了。
敖沐阳先给鹿执紫舀了一碗泥鳅汤,他说道:“学校里面孩子是不是开始感冒了?你得保护好自己。”
鹿执紫的身子有点虚,前两年免疫力一直不好,经常感冒发热。
不过这两年在敖沐阳的调理下已经好了许多,起码今年还没有感冒过。
鹿执紫喝了口热汤,她笑道:“还好啦,没什么事,村里的孩子抵抗力强,而且吃海鲜多了对身体免疫系统也有好处,现在来看没什么问题。”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这一批流感确实厉害,县教育局已经下达校园消毒指令了,一批八四消毒水和消毒片被送来了。”
朱朱鼓掌道:“太好了,看来我能多休息几天了。”
敖沐阳道:“你这么不喜欢上学那跟你妈妈说一声不去就是,以你妈妈的财力,足够支持你这辈子的生活。”
朱朱认真的说道:“那可不行。”
鹿无遗点头道:“好姑娘,有志气。”
“不是,主要是我如果不上学,那怎么用智商去压制我那些同学?我觉得上学也挺有意思,不过多休息一下也不是坏事。”
鹿无遗咂咂嘴,愣是又找到了好话:“好姑娘,提前让同学去感受社会的残酷,很好,有责任心。”
“你快吃你的吧。”敖沐阳塞给他一根鸡腿,要是让朱朱同学的家长听到他这话,那他肯定活着走不出红洋。
鹿无遗啃着鸡腿说道:“其实朱朱,要是我有你这条件,那我还是不去上学了,而是环地球旅游,去见识见识博大世界的绚丽多姿,来个走遍全球。”
敖沐阳道:“那你去啊。”
鹿无遗沮丧的说道:“去不了,没钱呀。”
敖沐阳道:“那姐夫教你一门手艺,还给你配备上装备,你掌握以后绝对能赚到足够的资金并同时走遍全球。”
“啥?”鹿无遗来了精神。
敖沐阳拿了个碗在地上磕掉几块边,说道:“喏,你拿着这个出国去旅游,没钱了就跪地上唱歌,赚到钱再继续旅游……”
鹿无遗端起饭碗翻着白眼走了。
鹿执紫的话提醒了敖沐阳,既然这批流感如此严重,那村里也得做好防范措施,因为游客来自天南地北,一旦出现流感问题,村里肯定跑不了。
后面两天他没有再去带朱朱玩,而是让她和六妹自己找项目,他指挥村里对街道和渔家乐进行了全面消毒。
消毒水用的太多,那股刺鼻味道让人很不舒服,狗子们更不舒服,它们连夜逃向大龙山,估计这两天是不会回来了。
刚进入十一月,敖沐阳正在办公室研究冬季捕捞计划,这时候有人怯生生的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问道:“领导在吗?”
敖沐阳抬头,看到一张络腮胡大脸出现在门外。
他记得这人叫全涛,现在在村里做杂工,清洁、卫生、洗船、治安,等等,村里有什么活他就干什么,非常能吃苦耐劳,虽然是个外地人,可是在村里口碑很不错。
全涛有个女儿患了重症神经元病,当初敖沐阳在海上抓偷捕船的时候将他带回了村里,村里给他开了高工资,以此来维持女儿的生命。
不过重症神经元病是一种非常可怕、不可逆、特难治愈的疾病,敖沐阳曾经听村里人聊天说过,虽然全涛把自己所有收入都用来给女儿治病了,可是她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
看到全涛,敖沐阳对他招手:“什么领导,村里都是乡亲,哪有领导?你进来吧,啥事?”
“是孩子的事,是个孩子的事,我我上来想找领导,咳咳,就是村长,我找你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全涛局促的说道。
敖沐阳叹道:“是你女儿的事对吗?你说说看,如果缺钱的话,我代表村里可以……”
“不是不是。”全涛赶紧摆手,“不是我闺女的事,我闺女那全是命,她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我就是把她最后这一程安安稳稳送好就行。”
说到这里,他一张大黑脸膛上露出黯然神伤之情。
敖沐阳又叹了口气,他很同情全涛,可他也没办法,因为他给全涛的女儿服用过金滴了,结果仅仅能维持住女孩的病情,并没有治愈她的身体。
这件事对他也是个打击,他一直以为金滴是无所不能的,毕竟朱朱的先天心脏病都给治好了,结果在对付重症神经元病方面,金滴表现的并不是很好。
搓了搓手,全涛说道:“村长,我我挺不好意思的,可能是给你找事了,不过真的,挺那啥的,就是老头挺可怜的……”
面对敖沐阳他有些紧张,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第1066章 手艺人
姜晓玉热忱又善良,她知道全涛的情况,一直对全涛心怀同情,所以看到全涛如此紧张,她就送了杯热茶过来说道:“大涛你喝口茶,这天真冷,把你舌头冻住啦?”
她这么一开玩笑,全涛轻松一些。
络腮胡大汉喝了口茶后说道:“就是我闺女这个病很难治嘛,然后我就经常跑大医院,然后认识了个老头,老头人挺好,就是命不好,然后我就想帮帮他,反正我得到了村里的帮助所以才能熬下来,我就想尽量帮帮别人。不过这老头缺钱,我也没多少钱,就想看看能不能给他在村里找个活,让他赚点钱,他得养他孙子,他孙子也有毛病,有自闭症,就是也很难治,唉,村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敖沐阳听懂了全涛的意思,在给女儿求医过程中,他认识了一个带着孩子的老头,老头的孩子罹患自闭症,现在处境不好,需要活下去。
于是,全涛想帮帮他,就来问村里能不能给他提供一份工作。
敖沐阳觉得这种事能帮就帮,毕竟人家不是来上门求钱的,而是来找一份工作的。
他问道:“老先生多大年纪?”
全涛说道:“七十来岁了吧?”
这样敖沐阳就有点为难了,七十岁还能干什么活?他还以为是六十来岁呢。
全涛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好,敖沐阳情绪一变他立马有所察觉,就赶紧站起来说道:“村长,老头在外面呢,要不你见见他?他其实挺厉害的,有一手绝活呢。”
敖沐阳点点头道:“你带他进来吧。”
全涛火急火燎的出去,很快一个头发雪白干枯、满脸褶皱的驼背老汉领着个十来岁的少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敖沐阳,老汉很正式的鞠躬:“领导,您好。”
敖沐阳过去把他扶起来,道:“坐坐坐,用不着这样。”
全涛在旁边帮衬着说道:“这是村长,为人特别正直、特别好,绝对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你把你情况跟他说,让他给你出个招。”
老汉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表现要比全涛镇定许多,他说道:“村长您好,我是梁福来,这是我孙子梁小虎,我今年六十八岁,小虎十二岁,唉。”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有自闭症,确定病情后,他母亲就离家走了,这几年是他父亲也就是我儿子带着他,结果天老爷不给穷人活路,他父亲也生了病,胃里长了癌症。唉,没路可走呀,他父亲就自杀了,只能我来带着这孩子,唉。”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抹眼泪,而那孩子则安静的坐在旁边,目光盯着办公桌上的《党史》,一动不动。
敖沐阳心里也难受,这真是悲苦的一家人。
老人吸了口气,道:“自闭症不好治,但可以治,不过花钱多呀,老头子我到了这年纪,自己实在没法子,就拜托全涛老弟帮忙带路,想到您村里求个活路。”
敖沐阳道:“我想办法安排一下吧。”
这种事他不能不帮忙,对待恶棍他更恶,但对待这种穷苦底层百姓,他是没有一点狠心。
老人梁福来说道:“村长,您不必为难,我上了年纪,重活干不了,可我有个手艺,我会贝雕。我来你们村里就想能摆个摊卖贝雕,我手艺还行,您村游客多,我知道您这里是红洋游客最多的地方,所以要是能让我摆摊,我想我还是能养活我和这娃的。”
听到这里,敖沐阳有些诧异,他以为老头和全涛一样,就是单纯过来找活干的:“你会贝雕?”
简单来说,贝雕就是在贝壳做雕塑,专业点来说就是选用有色贝壳,巧用其天然色泽和纹理、形状,经剪取、车磨、抛光、堆砌、粘贴等工序后,精心雕琢成平贴、半浮雕、镶嵌、立体等多种形式和规格的工艺品。
这种工艺品在历史上一度非常受欢迎,因为它将海的绮丽与传统文化汇聚于一体,融合了贝壳的自然美、雕塑的技法美和国画的格调美,其精美华贵不亚于玉石,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
梁福来把挎着的破布包打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白贝壳。
他将白贝壳展示给敖沐阳看,这就是个贝雕,里面是一条金色长龙,这条龙爪踏祥云、目露威光,鳞片细致、身躯流畅,它虽然贴在贝壳上,但以镂空工艺雕琢而成,立体感十足,当老人晃动贝壳的时候,随着光芒闪动,它像是活过来一样,在贝壳里隐隐涌动,仿佛要飞冲出来。
看着这贝雕,敖沐阳震惊道:“老爷子好手艺,您是大师啊!”
梁福来苦笑道:“什么大师,就是民间的手艺。”
“高手在民间,高手在民间。”跟着在旁边看的敖文昌连连惊叹。
敖沐阳认可这句话,他问道:“老爷子,你这手艺可不一般啊,有这手艺还怕赚不到钱?”
梁福来愁眉苦脸的说道:“村长,你觉得我这个五爪金龙能卖多少钱?”
敖沐阳道:“至少一千起步吧?”
梁福来自嘲一笑,道:“也就您识货,如果我在街头摆摊,谁会花一千块买这么个东西?红洋海边有的是贝雕,连一百块都用不了,讨价还价几十块就行,而那成本价才几块钱,机器一天能雕出来一大堆。另外,我听人说在网上这个东西更便宜,十几块钱一个。”
“但你这是手工雕出来的,比机器雕出来的可有价值多了。”敖沐阳说道。
“是呀,我对自己手艺有信心,可街上的人哪有必要花那么多钱买我的货?毕竟十几块的也没比我的差许多。”老人沮丧的说道,“而我根本没法跟人家打价格战,打不起呀,我雕琢这个贝壳花了四天时间,四天时间雕出来的东西如果只卖几十块一百块,我哪能养活孩子并且还给孩子看病?”
他又说道:“在街头上没有市场,但我琢磨着在您渔村能行,因为我看报纸上说,您这里游客有钱,认货,所以我就来试试。”
第1067章 民俗工艺牌
这真是意外收获,也是意外之喜。
敖沐阳以为全涛给介绍的就是个老人,需要一份工作来养孩子、给孩子治病的老人,没想到这是个老手艺人。
说的夸张点,这是个老艺术家!
他出生于海边,见过的贝雕工艺多了,就像梁福来老人所说,红洋海边就有好些卖贝雕的摊子,这些贝雕多以机器产品为主,卖给游客做纪念品,所以要价很高,但可以讲价,实际成交价往往很便宜,旅游淡季的时候几十块就能买到。
这两者不是一回事,机器雕刻出来的贝壳千篇一律,这里的千篇一律不是雕刻所成的形象,而是那种技艺风格和线条,雷同感太足。
梁福来手工雕出来的这东西活灵活现,用句在艺术品行当内常见的话来说,就是他雕刻的东西好像有灵魂,这就是艺术品了。
听过他的诉求之后,敖沐阳一挥手说道:“去,关门。”
“啊?”一行人很诧异,敖文昌更是问道:“关门干什么?”
敖沐阳笑道:“防止老爷子跑了啊,这可是艺术家!”
一听这话,梁福来也笑了,受宠若惊的笑:“算啥子艺术家?就是一辈子靠这手艺吃个饭,唉,其实饭都快吃不上啦。”
他苦了一辈子,说话之间习惯的唉声叹气。
敖沐阳说道:“以后你留在村里,想吃山珍有山珍,想吃海鲜有海鲜,吃饭你不用担心了,我先给你找个住处……”
全涛说道:“住我那边,我隔壁是个空房间,而且平时我跟老哥能互相照应,我上班的时候他可以给我闺女翻个身啥的。”
梁福来兴奋的问道:“村长,你这是答应留我了?”
敖沐阳道:“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村肯定是欢迎啊,我不光留下你,给你一个摊位,还给你基本工资,以后每个月不管你卖没卖出贝雕、卖出多少贝雕,我给你五千块的基本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