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现实的,为了技艺哪怕穷得丁当响依然坚守到底的人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他听不进去的。”陆子安笑了笑,摇头叹了口气:“至少,我们不具备这样的口才,你进去时没有看到吗?他连院子里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我们碰了什么,他立刻就会上来解说。”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张老先生的控制欲很强,虽然看着是挺豁达的,但这应该是时日久了岁月留给他的印记,他以前遇到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开始,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格。”
见沈曼歌一脸困惑,陆子安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你别想了,留给卓鹏他们处理吧,在商言商,我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有些事情,他不好说,毕竟张老是守艺人,陆子安内心对其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不赞同他的一些处理方式,但是真要他当面拆台让老人难堪,他还是做不出来。
毕竟,事情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他们的车子驶出了老远,张一行依然站在原地。
屋子里突然付出两声哐当响,他回过神来,慢慢走了回去。
一进去,就看到他爸坐在工作台前,低着头在看自己之前做的半成品。
“爸……”
张老先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举起自己手里这个空竹:“你说,我和刚才陆子安做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区别?
对于空竹,张一行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他认出了陆子安,所以对他做的空竹也用了几分心思,认真地观赏过。
以前从不觉得空竹有什么难的,但看过陆子安那精细到极致的空竹之后,再回头来看这普通的空竹,明显便有了差距。
“陆大师的,感觉更精细一些……”张一行想了想:“他的看着好像也没什么花样,照着爸你的做的,可是做出来以后,整体感觉要好很多。”
真要他具体说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他的更用心。”张老先生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空竹:“到底是老了,陆子安做的空竹,我用尺子仔细量了,每个地方跟用机器切的一样。”
一点点细微的差别看不出来,但当它们综合到一起以后,那细节便会被无限放大,差距也就拉开了。
“这其实不仔细看的话还是不明显的。”张一行想了想道:“不过我比较奇怪的是,陆大师都这么有名了,为什么要找来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看空竹?”
为了游玩的话,天大地大,那么多好玩的地儿,去哪里不好,跑他们这还没建好的小风景区?
但是,要说是为了技艺的话,明明他都已经那么厉害了……
“不知道。”张老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我总感觉,他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究竟是在找什么,他不得而知。
但是陆子安的到来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的,至少,张老先生开口留下了张一行的手机,等他走了以后,默默地翻着手机里的新闻。
一个木匠,也能这么厉害么?
或许,厉害的不是木匠,而是陆子安这个人。
虽然天气很炎热,但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那可真是说变就变。
刚离开六合村没多久,天渐渐阴了,陆子安担心等下会下大雨,便临时看了看地图:“先到这边的酒店住一晚上吧,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明天再上路。”
“行。”沈曼歌自然是没意见的。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导航到酒店,大雨就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这雨来得又急又猛,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水帘,雨刮器根本不起作用。
陆子安只能开得更慢一些,几乎是在路上挪着往前走。
这时沈曼歌也没什么瞌睡的心思了,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她也看不到前后究竟有没有车,心里挺没底的:“子安哥,要不我们靠边停着等雨停了再走吧?这么大的雨……”
“不能停路边,因为这路本身就不宽,万一来辆大车,看不到我们呢?”陆子安皱了皱眉:“你坐好,我慢慢朝前开,就快到了。”
好在这样大的雨下得并不久,走了十来分钟,雨渐渐小了些,前面也终于能够看得清路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到了酒店门口,却发现这酒店简直简陋得惊人,三层楼高的酒店,地下停车场也没有,停车场离酒店大门有近五百米的距离。
陆子安犹豫了一下,径直到到酒店大门口:“你打着伞进去。”
“那你呢?”沈曼歌瞪大眼睛看着他。
“有两把伞。”陆子安偏了偏头:“你别管我,我停了车就来。”
沈曼歌也没继续纠结,利索地撑伞下了车:“行,你小心点。”
虽然很谨慎了,但雨确实太大了,等两人弄好一切,坐到房间里以后,沈曼歌才看到陆子安左侧的肩膀全都湿了。
想起刚才的漂雨,沈曼歌皱紧了眉头:“你衣服湿了,小心感冒,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
“嗯。”陆子安之所以会弄湿也是因为刚才去拿行李箱的缘故,当下打开箱子拿了套衣服。
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陆子安脚步一顿:“你怎么也淋湿了?”
顺着他的目光,沈曼歌看了自己一眼,那是当时雨太大了,她被屋檐下的水柱泼湿了一点儿,不是很多,她都没怎么注意……
但是看着他在意的样子,沈曼歌坏心一起,佯装苦恼地点点头:“是哎……那怎么办?”
“要不……”你先洗吧。
“要不,一起洗吧?”沈曼歌及时打断陆子安的话,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532章 心悟艺道
一,一起洗?
眯着眼睛看着她,陆子安呼吸都顿了两秒,待看清她眼里的戏谑后,瞬间了悟。
看来是这阵子太忙碌忽略了她,现在强力反弹了?
“好啊。”陆子安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在她唇瓣上顿了顿:“一起洗。”
“……哎?”沈曼歌有点小慌乱,不是,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连忙道:“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陆子安把衣服往洗手间里的架子上一搭,一边解开衣服扣子,一边朝她走了过来:“难得曼曼有这情趣,我要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解风情,可惜酒店普通了些,倒是委屈曼曼了。”
“不委屈,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跑,但房间确实太小了,陆子安站在门口,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沈曼歌企图挣扎,但是哪里敌得过陆子安的力气。
哪怕她爪子抓在门槛上,到底还是被拖进去了。
“唔……要不,出去吧……”
“不行。”陆子安按住她,慢条斯理打开淋浴头:“说好的一起洗,就是一起洗。”
这该死的酒店确实太小了点,浴室也又窄又小,费了好大一通劲,才总算是勉强洗干净了。
不知道是换了环境的缘故,还是这种新奇体验让陆子安有了兴致。
反正沈曼歌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路被浴室折腾到床上,最后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只听到了窗外的蛙声此起彼伏。
她哼了哼,只觉得又渴又饿。
“醒了?”清冷淡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柜子上有温水,保温桶里有饭菜,饿了就吃点,要是没胃口就吃点水果,冰箱里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沈曼歌扶着腰坐起来,龇牙咧嘴的:“禽兽啊!”
陆子安弯了弯唇,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边淡淡地道:“不要骂自己,我会心疼的。”
“……”沈曼歌一点都不想说话,只想说一句MMP,她这样明天还能坐得了车吗?
好在身体素质还行,喝了水休息一会儿后舒服了一点,她洗漱完毕,吃了点东西,感觉力气也恢复了些。
这时候她总算有精神找事了:“你在做什么呢?”
陆子安运笔如飞:“做总结和反思。”
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沈曼歌发现他是在做今天行程的总结。
空竹的制作方法和改良的构思,还有未来的出路,他分门别类,进行了严谨细致的总结。
末了,在最后潇洒利落地画了一条破折号,打了一个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沈曼歌看不懂了。
“就是反思。”陆子安拿出一张草稿纸,大概地画了一下草图:“这只是一个传统手工艺的缩影罢了,代表不了什么,我需要再找一些技艺来进行对比,最终确认第三次玉厄的解决办法。”
看着他桌上摆着的空竹,沈曼歌怔了怔:“这样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得先尝试了才知道。”陆子安按了按眉心:“正因为以前无人考证它是否正确,我才需要自己亲身来体验一番。”
所谓游艺悟道,就是在旅行的途中让自己心悟艺道,感悟出自己的创作之道。
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则通,通则久,从而将这个答案带给其他人,从而让华夏成功度过第三次玉厄。
沈曼歌点点头,对陆子安的决定,她向来都是非常支持的,不过,她眼下对空竹也挺感兴趣的:“对了,这空竹,到底是怎么玩的?”
“想看?”陆子安搁下笔,微笑着看向她。
“嗯!”明明心里很恼火的,但看着这样温润如玉的子安,她却一点气都没有了。
尤其此刻在灯光照映下,陆子安侧脸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几乎让她忍不住有种亲吻他的想法。
可惜现在子安哥没有以前好调戏了,如果能让他面泛淡淡的红晕,气极败坏却又强忍怒意地斥责着让她别胡闹,那一定非常有趣吧?
陆子安并没察觉她的小九九,见她点头,便拿着空竹起了身:“我试试看。”
空竹虽然很小,但是抖动时姿势多变,技巧颇多,很有意思。
“小时候我也玩过,不过后面更喜欢陀螺。”陆子安拿着空竹比划了一下,把它放到了地上。
两手各握一根抖杆,右手将杆线伸下去,以逆时针方向在空竹凹沟处绕两圈。
然后轻吸一口气,右手轻提,使空竹离开地面,开始旋转起来。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目光紧盯着空竹,等它转了一圈后,空竹的凹沟处仍有一圈线,这时候,他便可以双手上下不停地抖动了。
随着陆子安动作的慢慢加快,空竹也转得越来越快。
甚至到最后,开始发出了嗡嗡的声响,这就是鸣响装置产生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