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音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肯定在家睡觉,催促道:“赶紧开门,有客人到了。”
田诤朝许诗音身后望了一眼,露出吃惊地表情,因为他看到了吕诗淼,和许诗音实在太像,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咱姐,还不喊她姐?”许诗音推开门,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子。
田诤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就是大姐?哎呀,老妈知道,恐怕要乐坏了。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显然,这一家人都知道吕诗淼的存在。虽然吕诗淼从未露面,但从心底就是他们的家人。母亲从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有一个亲姐姐当年被自己落在了火车站,如果她这辈子没找到,姐弟俩也得继续找下去。
所以当时许诗音才会反应那么快,瞬间就问吕诗淼的年龄,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亲姐。
见田诤真情流露,吕诗淼也是非常感动,她放下了行李,在客厅内走动几步,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虽然房子老旧,墙壁不少地方白漆脱落,但打扫和整理得非常干净,她走到摆放相册的橱窗边,看到一家四口的合影,觉得特别温馨。
田诤将睡衣脱掉,穿了一件牛仔裤和厚棉衣出来,显得没有那么随意,他笑道:“我出去买点水果,你们坐一会儿。”
许诗音等田诤走出房子之后,笑道:“这傻小子很高兴,平时懒得狠,怎么可能想到买水果待客呢?”
吕诗淼微笑道:“有点不好意思,我空手而来,什么都没准备。”
“你这是回家,人来了,就已经足够了。”许诗音抓住吕诗淼的手,莞尔一笑,“走,去看看我的房间吧,估计这么久没回家,肯定一团糟了。”
吕诗淼跟着许诗音走入她的卧室,因为没有事先通知,所以床上没有放被子和枕头。不过,整理得很干净,桌上纤尘不染,由此可见,屋子定是有人经常打扫。
“晚上你就跟我住在这个屋子吧!”许诗音笑着说道,“虽然床不算大,但我想跟你一起睡。”
苏韬在旁边笑道:“到家了,当然得住家里,晚点我出去找旅馆开个房间。”
许诗音笑道:“也罢,本来想让你和田诤挤一宿,不过那小子挺邋遢,我怕你受不了。”
这时身后传来田诤不满声,他耳朵挺尖,生气地说道:“姐,你又在说我坏话。”
许诗音领着两人走出,莞尔笑道:“我又没说错。”
田诤在楼下的水果店买了草莓、香蕉和桔子,低声道:“妈,等会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请她给我做主。”
“哈哈,妈肯定站在我这边。”许诗音得意地笑着,拿了个桔子迅速剥皮,然后递给了吕诗淼。
吕诗淼见姐弟俩关系挺好,嘴角付出微笑,心里暖烘烘的,正准备塞一片橘子放入口中,门外传来动静,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那妇人凝视着吕诗淼,如同呆了一般,面无表情,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哗啦啦地流啊流啊。
吕诗淼手中的半个桔子跌落在地板上,她仿若不知,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流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动,为这对失散多年的母女而沉默。
“淼淼,你回来了。”妇人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你吃过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妈妈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吕诗淼再也崩不住,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渗出,自己这是在做梦吗?她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和脑海中想象的一模一样,眼神如此地温柔,充满慈爱,她从心底关心着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地不挂念着自己,否则,有怎么会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谁?
“我不饿。”吕诗淼顿了顿,涩涩地喊了一声,“妈!”
妇人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然后仿佛脱力一样,直不起腰,慢慢地蹲了下来。
大女儿很自然地喊了她一声“妈”,这让妇人多年心头的压力终于释放出来。
妇人曾经有过担心,如果有一天真找到了女儿,她会不会不认自己,毕竟是她当年将女儿抛弃了。虽然是逼于无奈,但她内心非常愧疚。
吕诗淼喊了一声妈,让妇人心劲儿给松了,多年以来,强作欢笑,这一刻才是真正地喜悦。
“唔……”
百感交集的时刻,妇人竟突然眼白一翻,身体摇摇欲坠。
“妈!”
吕诗淼大惊失色,朝妇人冲过去。
苏韬的动作却比吕诗淼更快一步,冲到了妇人的身边,恰好扶住她。
大喜、大悲、大怒,会严重伤害人的身体,何况妇人早就有疾病,长期通过药物抑制神经系统,对肝脏部位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苏韬让妇人平躺在地上,迅速在她身上好几个穴位仔细揉按,妇人面色一开始惨败,慢慢有了血色,逐步稳定下来。
刚才非常惊险,若不是苏韬在现场的话,很有可能会出大纰漏。
“我妈,她怎么样?”许诗音反应过来,走到苏韬的身边,轻声问道。
“刚才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气息紊乱。”苏韬安抚道,“我已经给她调理了一下全身脉络,过几分钟,她就能好转。”
许诗音知道苏韬是神医,他既然说没事,妈妈就不会出事。
果然,片刻功夫之后,妇人剧烈地咳嗽,苏韬用面纸从她喉咙里扣出浓痰,她慢慢睁开眼睛,见吕诗淼依然还在,激动地说道:“原来我没有做梦,我的女儿真地回来了。你知道妈,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找得有多么辛苦吗?”
一家人再度落泪,吕诗淼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第1091章 门不当户不对
又过了片刻,许诗音的继父也赶回来,这是个身材不算高大的淳朴男人,皮肤有点黑,一看就是个长期从事室外劳作。
母亲肖慧芳拉着吕诗淼的手,哽咽道:“喊田爸爸,他虽然不是你和诗音的亲生父亲,但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到处找你。”
吕诗淼略微有些犹豫,喊了声“爸”。
田东民憨憨地搓着手,笑道:“回来就好,我上街买点菜,晚上咱们也别下馆子了。家常菜吃着干净也舒服。”
肖慧芳一直抓着吕诗淼的手,生怕她消失,轻声道:“你爱吃什么?我让田爸爸给你买。”
吕诗淼微笑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田东民道:“给你做冰糖肘子吧,诗音和小诤都喜欢吃,你应该也爱吃。”
许诗音做了个擦口水的姿势,笑道:“哎呀,妈妈做的冰糖肘子实在太好吃了,就是很少做,我们这下是沾光了啊。”
“没错,如果不是你姐回来,我才不会给你做呢。”肖慧芳眼角的泪痕终于干了,笑着与许诗音道。
“妈,你太偏心,我都吃醋了。”许诗音哪有半点吃醋的模样,笑嘻嘻地打量着吕诗淼和母亲,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么开心。
肖慧芳将吕诗淼拉到沙发坐下,询问吕诗淼这么多年的生活,吕诗淼自然避重就轻,讲述了自己如何在孤儿院长大,顺利考上大学,后来当了一名儿科大夫,至于离婚那一段也没有隐瞒。
肖慧芳在这个过程中,不时地将目光瞄一眼苏韬,在好奇苏韬和吕诗淼之间的关系,只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很多话不好明着相问。
不过,从一些细节来看出,自己大女儿和这年轻小伙子的关系不同寻常。比如吕诗淼剥了桔子之后,总会习惯性地给苏韬掰开一半,苏韬也没有拒绝,笑眯眯地吃完。如果苏韬年龄大些,这倒是无所谓,吕诗淼现在离婚,能有一个知心人相伴,也是人之常情,但苏韬太年轻了,比吕诗淼小了足有六七岁,姐弟恋这样的感情,多半长远不了。
田东民买了菜回来,肖慧芳走进厨房帮忙,田东民见老伴儿沉默不语,困惑道:“小淼,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还愁眉不展?”
肖慧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在担心小淼。你说她和那个姓苏的小伙子是什么关系?”
田东民微微一怔,轻声道:“小苏长得挺帅气,配得上小淼啊。”
肖慧芳五味杂陈道:“就是因为他太优秀,长得一表人才,好像家境也不错。小淼离过婚,还有一个养女,这门不当户不对啊。”
田东民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啊,就是瞎操心。这种事情,你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小淼刚回来,你如果真跟她提起这事儿,说不定让母女感情生分了。”
肖慧芳听田东民这么一说,面色又是一白,轻声问道:“诗音和小淼的关系不错,要不我让诗音去旁敲侧击问一下。”
田东民虽然憨厚,但情商很高,否则也不会将这个家庭维持成这般,他摆了摆手,道:“你的性格我太了解,如果不掺合一下,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等下我私下找诗音吧,省得小淼怨你。”
肖慧芳嘴角浮出微笑,道:“谢谢你了,老田。”
田东民没好气地笑道:“咱俩虽然是半路夫妻,但也生活这么多年。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虽然带着诗音,但我那时候家里真是穷。虽然咱们家现在生活算不上好,但好歹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现在又找到了小淼,我非常感谢你,给了我这么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肖慧芳微笑道:“你这人没啥本事,就这张嘴特别厉害。”
田东民哈哈大笑,想起锅里还有菜,连忙用锅铲翻了两下,“光顾着说话,菜差点炒糊了。”
肖慧芳走到客厅外,让许诗音进厨房帮忙,目的当然是要老田跟许诗音说几句,让她帮忙问一下苏韬和吕诗淼究竟是什么关系。
许诗音其实也知道苏韬和吕诗淼的关系特殊,不仅是上下级这么简单,但这种私事不好问得太明白,会让关系变得尴尬。不过,田东民跟许诗音郑重其事地下任务,她自然也有了借口。
饭菜全部上桌,田诤嗅到香味,准备拿筷子先试试味道,被肖慧芳狠狠地拍了一下手,骂了句“没规矩!”
田诤只能讪讪地跑到旁边,乖乖等正式开饭。
田东民的手艺确实不错,家常菜做得有滋有味,肖慧芳拿手绝活“冰糖肘子”,烧得滚烂软糯,肥而不腻,香甜爽口,苏韬一向吃得清淡,不喜欢大荤的食物,也是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晚饭结束之后,门外传来动静,田东民拉开门一看,面色有点僵,笑道:“袁书记,你们怎么来了啊?”
“怎么,不欢迎啊?”袁为德扫了田东民一眼,在屋内扫视一圈,落在田诤的身上,面色很难看。
站在袁为德身后的还有一个妇女,是他的老婆,叫做梁燕,她的表情更加凝重,仿佛要杀人一般。身后还跟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满脸横肉,气势汹汹,脖子上挂着一根拇指粗的链子,也不知道真假。
“哪能不欢迎呢!”田东民连忙将两人给迎了进来。
袁为德轻哼一声,“家里挺热闹的嘛?”
田东民笑道:“有客人在。”
袁为德坐在沙发上,板着一副面孔,梁燕朝肖慧芳招了招手,道:“今天我们过来,是跟你们讨个说法的。”
肖慧芳意外道:“什么说法?”
梁燕指着站在墙角有些不安的田诤道:“你问问自己的好儿子吧。”
肖慧芳见儿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皱眉道:“怎么回事?”
田诤低着头,不敢说话。
梁燕旁边的年轻人,直接朝田诤冲了过去,怒道:“你这个没种的鸟人,把我表妹肚子搞大了,不敢承认吗?”
梁磊三两步就冲到了田诤的身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田东民和梁燕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田诤和袁歆谈恋爱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不过,田东民一直保持反对态度。主要是门不当户不对,袁歆的父母都是铁饭碗,父亲梁为德是镇党委副书记,在镇上是有脸有面的人,母亲则是镇初中的教师,也是个中层干部,家境殷实,他们家的亲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还有个亲戚如今在省委任职,每次回来,区领导都陪同照顾。
而田东民在一家私人工厂上班,每天开着铲车,风里来雨里去,干的是辛苦活,至于肖慧芳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工作,不仅收入很低,而且还不稳定。
虽说许诗音已经大学毕业,在云海一家公司上班,但比起梁家而言,显然不在一个水平线。
田东民经常与田诤说:“人要有自知之明。”
田诤却是不愿意放弃,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一心一意想考公务员,就是为了能达到梁家的要求。袁歆对田诤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父母觉得事业单位或者公务员是铁饭碗,所以让田诤必须要考上公务员。
田诤捂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满脸惭愧地望着父母,他心中感觉对不起他们。
肖慧芳见儿子被打,面颊已经高高肿起,心疼无比,但这件事却是儿子先惹起来的,只能道歉:“这件事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千错万错都在田诤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