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已经表明了态度,成王败寇,她不屑于苟且,她选择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迎难而上。
林飞感到自己的灵魂有些颤栗,仿佛看到,身边这个清丽柔美的女子,那如诗如画的躯壳中,是一颗不知疲惫,不断奔跑的狂野狮心。
仿佛没有比这一刻的苏映雪,更美的女人了,林飞看着她,目光有些痴迷。
“呵……”过了会儿,林飞不禁有些羡慕地笑道:“你的确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苏映雪眼眶有些泛红,灿烂地笑了笑,用力点点头。
等了近乎半个多钟头,总算看见大狮子后,苏映雪心满意足地跟林飞去吃了个午餐。
不过苏映雪突然不想吃饭,只吃冰欺凌和甜甜的羊角面包,大量的甜食就跟想要增肥似的往嘴里塞。
林飞很怀疑,这女人总这么玩命吃甜食,是怎么保持身材的,还是说她胖都胖在了某些关键部位上。
不管怎么说,林飞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苏映雪相处的感觉,养眼是一个要素,关键这样的女人,不会让你觉得无聊,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奇怪想法。
从动物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林飞本以为苏映雪还要坐公共汽车回去,结果女人出了动物园就招了一辆出租车。
可让林飞纳闷的是,苏映雪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前往临安的老城区。
当到达一处老街路口的时候,两人下了车,林飞左右张望了下,这里竟然和曾经自己家挺近,不过自家以前住的商品房早被拆迁了。
这里大多数店铺,也已物是人非,更换门面,但隐隐约约,还有当年的影子。
当跟着苏映雪走进一条步行街的时候,林飞的回忆也慢慢地延伸,一些曾经被淡忘的画面,也在慢慢浮现。
那段灰暗的过去,他试图去淡忘,但此刻他才发现,很多东西,其实只是一直不曾去追忆罢了。
就像是一枚一枚钉入自己脑壳中的钉子,虽然看不见了,但却依然深深扎在那最深处……
“我们来这里干嘛?”林飞不禁问道。
苏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低声说:“我要买……”
林飞差点没一头栽倒,哭笑不得,“你那么大一罐子的全吃完了?你真把当饭吃啊!?”
苏映雪争辩道:“小乌龟也吃的!”
林飞无语,那小东西的胃里塞一个都够呛,真亏她有脸说。
当走到一家门面相当陈旧的糖果店时,苏映雪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这家店我从小就来买,一直开着,他们的比别家的好吃,你稍微等我下,很快就好。”
林飞随口应了句,可当他抬头,看清这家店的样子,却是瞬间神色有些呆滞。
轰!
脑海里仿佛炸开了什么,一个原本模糊的记忆,在这时忽然涌现出来!
他仔细地看着糖果屋,又看看对面的一些商铺,那熟悉的青砖街道,那熟悉的黑漆路灯杆子……
林飞猛地回头,看着糖果店的大门……
“难道是……”
林飞的眼里万千思绪,时光仿佛倒退回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傍晚……
……
“吃吗?”
说话的是一个奶声奶气,透着清灵的嗓音,一身蓝色褶花连衣裙,一头齐耳短发,乌黑油亮,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大小,肩边架着把熊猫图案的黑白小花伞,两只粉嘟嘟的小手,各拿着两包透明包装的。
一包粉红色,一包明黄色,圆滚滚的不多,一包里也就不到十个,刚够小女孩的手拿着。
天空阴沉沉的已经下了一白天的雨,灰暗的青砖街道上,这个好似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一般的漂亮小女孩,好似成了唯一的一抹亮彩。
而在小女孩的身前方,坐在湿漉漉的一根黑色路灯灯柱边的,是一个全身已经湿答答粘着,头发乱糟糟,刘海遮住了半张黑瘦小脸的男孩子。
行色匆匆忙着下班回家或者避雨的行人,没时间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家伙停驻脚步。
小男孩已经被雨水浸泡地有些唇色发紫,略微有些瑟瑟颤抖。
当他意外地听到这样一个跟黄莺鸟似好听的声音时,眼前就已经有了两包。
他知道这是从哪来的,街头对面就有一家糖果屋。
小女孩见男孩呆呆地看着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上露出一丝犹豫挣扎的可爱表情,嘟嘴说:“唔……我喜欢草莓味儿的,你选黄色那个芒果味儿的好吗?”
男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女孩的脸,当对上她那对如同星辰般发亮的大眼睛时,一阵失神,跟着又立刻缩了缩头,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颤抖着的手,拿过了那包芒果味的后,小男孩能闻到,从口袋处透出来的水果香味。
他突然记起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好饿……
小女孩已经很欢乐地自己拿了一颗草莓味儿放嘴里,“咕叽咕叽”地咀嚼,还不忘舔一舔红润薄唇上的白粉末儿。
“今天来晚了,糖果屋的老爷爷说卖了只剩下这两包了,可不是我小气哦……哼,那些抢我的人真讨厌,下次我要早点来,把店里的全都买下来!”
小女孩生怕小男孩不相信似的,空出只手伸进自己背着的一个熊猫头造型的小单肩挎包里。
掏着掏着掏了一会儿,小女孩忽然小脸蛋粉扑扑的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又从自己那包糖里掏出一个。
“我出门急,忘记多带点钱了,再给你一个好吃的草莓味儿的!”
小女孩很心疼的样子,但还是又把一颗糖果塞给了男孩。
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窗摇下,一个司机对着小女孩笑着打招呼。
“大小姐,您怎么又一个人跑来买了?快上车吧,别淋着,夫人正找你呢!”
小女孩娇憨地笑着,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像朵蓝色的小云彩,收起雨伞,跑着进了车里。
男孩出神地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远去,直到甩着红色尾灯,消失愈发黑暗在街头……
雨依然在下。
但,这一刻的温暖,让男孩眼中的世界,仿佛已经静止。
第0116章 【第三个】
0116
站在糖果屋外,林飞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眼里漫漫着温情,若有人这时候从他身边走过,肯定以为这小伙子傻了。
可林飞根本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的脑海里,那个精灵古怪,娇俏憨态的小女孩,和现在的苏映雪,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天在苏家老宅,张妈所说的,苏映雪原本性子并不是这样的……林飞也总算彻底懂了。
不是苏映雪有人格分裂,而是这个女人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为买不到足够多而气鼓鼓地嘟嘴,看路边小孩可怜,却会分享糖果的小姑娘。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再婚,家庭的疏离,工作的压力,人生的坎坷,让她不可能再跟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的阴暗,她的冷酷,她的决绝与偏执,并不是选择沉沦,而是一种另类的奋起反抗。
林飞本来以为,自己这二十多年,说来短暂,实则无比复杂和难熬的人生,是由两个女人所影响的。
一个曾经他最亲近的女人,却让他的人生坠入无底深渊,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残酷无情,绝望痛苦。
另一个默默陪伴他走过最困难时光的女人,用无声的温柔,让他再度从地狱走回人间,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仅有仇恨,还有一种宽容和无私的爱。
但是,林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第三个女人,那个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光太过灰暗,他并不想回忆,但却不得不否认,这个女孩,改变了他的一生。
原本在阴冷的雨水中,疲惫不堪的他,已经开始放弃自己的生命,以为全世界都要抛弃他。
可是,这个女孩的出现,却在他已经灰白的世界里,染了一抹鲜活的色彩……
那包,已经记不得什么滋味了,但如果没有那包糖果,没有那个主动搭理自己的小女孩,那么……
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林飞了。
林飞不相信有缘分这种东西,但他这一刻,突然觉得,这就是一种“缘分”。
“你在一个人傻乎乎地笑什么呢?发呆呢?”
苏映雪不知何时已经从糖果屋走了出来,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塑料罐子,虽然有袋子遮掩着,但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满了。
估计一些商店里批发购买也就这样了。
女人显然不会知道,林飞刚才心里有多少的复杂思绪涌过,很自然地来到林飞面前,把大罐子往林飞怀里一推。
“帮我拿着!不准偷吃!”苏映雪很认真地说。
林飞莞尔一笑,很顺从地接过糖果罐。
苏映雪觉得男人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目光比之前温柔了许多,让她有些都不好意思了。
“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干嘛这样看着我?”苏映雪迷迷糊糊的。
林飞忽然说了句让她更加莫名其妙的话——“谢谢你”。
“嗯?”
苏映雪一头雾水,不由伸出素手在林飞额头摸了摸,“也没发烧呀,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别吓我好不好”。
林飞摇摇头,估计说当年这件事,女人也不会记得了,毕竟对于她而言,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傍晚,碰到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分享了一包糖果罢了。
“我们走吧,去外面大路上打车回去”,苏映雪买到了糖果,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是完成多了不起的壮举似的。
林飞点点头,默默跟在女人身边,走着问道:“映雪,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有个开奔驰车的司机?”
苏映雪有些好奇地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哦,是江婶跟你提过的吧,那是刘凡叔,跟江婶关系挺好的,以前小时候当我妈妈的司机,不过前些年生病去世了,江婶挺难过的,经常念叨他。”
林飞听女人这么一说,基本可以确定了,那个小女孩,就是苏映雪。
“你小时候就一个人跑出来买糖果,不觉得危险么?”林飞笑吟吟问道。
苏映雪有些怀念地道:“当然是不太肯让我一个人跑出来的,不过我从小就有好多零花钱,打个出租车就行了,那时候的车少,人也不坏,不过经常被我妈妈发现,然后就会派司机接我回去……后来妈妈不在了,一个人跑出来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来找我,反倒有些不习惯呢”。
两人聊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打了一辆出租车后,就返回了北秀山庄。
林飞的心里,却是慢慢有了清晰的念头,自己不该逃避这样一份感情,就连老天爷都在促成这段缘分,而自己又确实喜欢这个女人,那又何须畏惧什么。
只是,之前林大元再三提醒,不要跟苏映雪有太深牵扯,让林飞有些头疼。
林飞寻思着,也只有等找个合适的契机,跟苏映雪确立关系后,再跟大伯解释了,总不能因为大伯不了解全部情况,就违背自己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