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恽寿平的诗词、绘画水平逐渐提高,恽日初也渐渐老去,抚养老父亲的重担也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别无长物,只能以卖画为生。
恽寿平为人清高,视名利如草芥,绝不肯趋炎附势。遇到谈得来的,不论贫贱,求他作画,即刻挥毫;若遇见一些想用金钱来买画的势利小人,即使给他再多的钱,也不肯为他们提笔。
他一生不应科举,不做官,连个秀才都不去考。他的所有作品、书信,从来不署清朝的年号,而是用天干地支来表示。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他和父亲的生活,都过得很清贫。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腊月,恽寿平离家到临安卖画,次年五月,又以卖画所得,托人购得临安坟地两处,决定迁葬其父灵柩于湖上,以了其生平所愿。
他急于筹款,抱病作画,以致病倒不起。
无奈之下,恽寿平只得返回常州。抵达常州的第二日,恽寿平便病重不治,于白云渡瓯香馆中逝世,终年五十八岁。
一代才华绝世的宗师,就此默默地终结了他坎坷的一生。
……
清朝文学家顾贞观曾言:“薄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犹茂。”
恽寿平无疑便是“松柏”,一生都在跌宕坎坷中度过,最终成为了一代画坛宗师。他的成就,影响的不只是一批人,而是一代代人,对华夏的画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向南缓缓地回过神来,脑海中思绪万千,恽寿平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但又是何其幸运的一生。
如果在他少年抗清失败身陷囹圄时,没有遇到陈锦夫妇,没有被陈锦收为养子,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逃离那个阴暗逼仄的牢笼,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画坛宗师恽寿平了,更不会留下那么多珍贵、精美的画作了。
向南正沉浸在恽寿平苦难的一生中,耳畔忽然响起了康正勇略带兴奋的声音:
“老师,论文我看完了。”
“嗯,这么快就看完了?”向南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把握操作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整个操作方法,实际上和‘火烧去铅法’相似,只不过,在事先还需要在红色霉斑处涂抹强氧化物粉末。这样吧,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材料,现场操作,我在一边盯着。”
“好。”
康正勇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论文中有详细的操作方法描述,他看自然是看得懂的,不过真要让他看一遍就开始实际操作,他又有些畏手畏脚,毕竟这册《仿古山水画册》也是价值不菲,要是一个操作失误,将它烧坏了可怎么办?
可老师愿意在一旁盯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对于向南,康正勇的内心里,有一种盲目般的信任,他始终坚信,只要老师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康正勇从一个柜子里取来一瓶浓度75%的酒精,又取了一些高锰酸钾粉末以及其它药物,将它们一一放在长案上。
然后,他将高锰酸钾粉末和其它药物粉末均匀搅拌在一起,再取来棉签,粘上一点混合粉末,轻轻点涂在古画上的红色霉斑上面。
等所有的红色霉斑上都被点涂上混合粉末后,康正勇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取来两条干净的白毛巾,放在洗手池里用水打湿后拧干,再将毛巾拧成棍子状,在古画上围成了一个圈,将所有红色霉斑都圈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康正勇这才拧开装有浓度75%的酒精瓶,将里面的酒精缓缓地倒在了毛巾围成的圈子里。
顿时,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康正勇耸了耸鼻子,继续往圈子里倒酒精,一直到圈子里的酒精略略高出画面有薄薄的一层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长出了一口气,康正勇将瓶子放在一旁,转过身来看了看向南,向南没有说话,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康正勇抿了抿嘴唇,回过身来后,又从长案底下的工具箱里翻出一个打火机来,“哒哒”两声,打着了火,然后往毛巾围成的圈子里一放,里面的酒精“腾”地一声就被引燃了,淡蓝色的火焰就好像漂浮在酒精上方一般,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康正勇一脸紧张,死死地盯着古画,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这火会烧坏古画,还是担心红色霉斑依然无法清除。
当然,他坚信老师的办法是可行的,如果红色霉斑没有清除掉,那肯定是自己操作上出现了问题。
除了康正勇之外,付洪涛、汪晓鸥等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个个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案上的正在燃烧着的古画,他们,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这红色霉斑,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清除掉吗?
第775章 这话听着霸气
“老师,红色霉斑真的没了!”
片刻之后,淡蓝色的酒精火焰就渐渐熄灭了,康正勇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将两条微微有些发烫的毛巾一把拿开,仔细地看了几遍之后,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向了向南。
“嗯。”
向南点了点头,一脸淡定地走上前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之前被酒精覆盖的地方,酒精已经被燃烧殆尽,多余的水分也被高温蒸发掉了,此刻,画芯部分还有些微热,那些红色霉斑生长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小黑印。
他抬手拍了拍康正勇的肩膀,说道,“不错,一会儿再拿热水冲洗一下画芯,就差不多可以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钱昊良打来的,他转头对康正勇说道,“古书画修复室里的资深修复师还是少了,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就再招两个过来,你要是搞不定,就去找找许弋澄。”
“好的,老师。”
“嗯,那你们做事吧。”
向南点了点头,一边接起了手机的电话,一边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向南一走,修复室里的其他人都立刻就围了上来。
“真的没了!”
付洪涛等人看着摊放在长案上的那幅古画,一个个惊讶不已,这还是古书画修复师“闻之色变”的红色霉斑吗?怎么到了向南的手里,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老板真是厉害!”
汪晓鸥不知道什么时候理了个光头,头皮刮得干干净净,他抬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嘿嘿”笑道,
“跟着老板就是好,隔三差五就能学到很多东西,就这红色霉斑的清理方法,完全都可以当作咱们公司的‘绝技’了!”
杭鸿军也有些惋惜地说道:“是啊,太可惜了,老板怎么能把它公布在杂志上呢?”
“把技术公布出去,这样其他博物馆里长了红色霉斑的古书画才能更快地得到修复保养,这是好事。”
康正勇跟着向南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向南的想法,他淡淡地说道,
“只要我们的文物修复技术水平始终都处于领先地位,是不是拥有绝技又有什么区别?”
付洪涛等人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都是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话听着,真是霸气!
向南自然是不知道古书画修复室里的那一番对话,如果知道了,估计他也会一脸赞许。
没错,只要我们够强,有没有绝技在手,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更何况,这些绝技原本就是从我们手里公开出去的,谁还能拿着这些跟我们争锋吗?
……
“钱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
向南几步回到办公室里,一边将门关上,一边对着话筒笑道,“京城故宫博物院,可难得这么空闲啊。”
“呵呵,没空我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钱昊良一脸郁闷,闷声说道,“我说,你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别人敲破脑壳都想不出来的东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给弄出来了?”
向南一听,顿时一脸迷糊,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钱大哥,你说什么?”
“哎呀,你还跟我装傻,你自己没看最新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吗?”
钱昊良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起来,“我说的,当然就是红色霉斑清理方法了,你小子是怎么搞出来的?”
“嗨,你说的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
向南抬手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这都是四月份的事情了,还是帮俞老板一个朋友修复古画时折腾出来的呢,当时我什么也不清楚,瞎搞的。”
钱昊良不屑地“嘁”了一声,酸溜溜地说道:“瞎搞的?我怎么就没那么好命,瞎搞出来一个‘石绿走油’的修复方法来呢?”
“石绿走油”,指的是传统古书画上的氧化铜类颜料,经年日久之后,逐渐渗入到绢纸之中,形成颜料与纸张同时脆化的状态,传统的修复方法主要是清洗古书画表面的油污,但往往也会将颜料一起清洗掉。
一幅古书画的颜料被清洗掉了,这幅古书画就基本上废掉了。
“石绿走油”和“红色霉斑”一样,都是古书画绝症之一,都是人见人怕的“画病”。
如今,“红色霉斑”已经被向南给“治”好了,但“石绿走油”,依然是“无药可医”。
“对了,你小子也想想办法,干脆把‘石绿走油’的修复方法也给鼓捣出来好了。”
钱昊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道,“这样一来,你也算是为古书画界做了大贡献了,所有的博物馆和收藏家都会感谢你的。”
“钱大哥,你别逗我了。”
向南一脸无奈,说道,“你都说是古书画‘绝症’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鼓捣出来的?能让我瞎搞出一个‘红色霉斑’的处理方法,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我有个消息要透露给你。”
钱昊良说着,语气就变得正经了起来,“你这次把‘红色霉斑’给搞定了,而且还把详细的处理步骤也都给公布了出来,我估计你今年可能会拿到一个大奖。”
向南一脸好奇,“什么大奖?”
“什么大奖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发奖的。”
钱昊良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你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肯定是有奖的,你到时候等电话就是了。”
“好吧。”
向南一脸无语,您这话说得,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顿了顿,他说道,“钱大哥,你要是不忙,就带嫂子和小侄女一起来魔都玩。”
“不忙?我忙得连周末都没有了,哪还有时间出去玩?”
电话里,钱昊良连声调都提高了不少,他说道,“我不跟你聊了,手里还有一幅文徵明的画还没来得及保养呢,挂了啊,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向南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声音。
向南:“……”
既然这么忙,你还有时间打这么长的电话,还没头没脑说一堆废话?
几个菜啊,喝得这么高?!
第776章 田间到访
“田间先生,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