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他的肩膀,蒋文海对着靖安殡葬的工作人员们挥了挥手。
“走吧,动作轻点儿。”
八个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同时发力,水晶棺被稳稳的抬了起来,移向了殡葬专用车厢。
深深的闭上眼睛,李世信回过了身。
“好了,已经遵照赵阿嬷的遗嘱,将她送走了。”
说着,他捧起了一方小小的木匣。
“现在,我们去送周清茹......回家。”
......
从早上七点多开始,就有陆陆续续的网友聚集到了沪海示范大学的门前,等待着提前吊唁赵阿妹遗体,顺便看一下李世信的近况。
到了十点二十分,校门口的沪海师范大学文苑楼门前,已经聚集了不下千人。
随着喷涂着“靖安殡葬”的特制中巴缓缓驶来,人群中出现了些许的骚动。
那是一些闻讯赶来的记者,纷纷的拿起了手中的相机和摄像机。
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当车上乘员尽数下车之后,他们并没有发现李世信的身影。
只有一方水晶棺,被八名殡葬工作人员合力抬着,在学校保安的护送下,缓缓穿过了人群。
他们还没来得及失望,便听到有人发出了阵阵压抑的吼声。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小RB,我日你祖宗!”
与此同时,南京金陵大学旧址。
“李老师,就是在这里了。”
曾经在南京大屠杀时被划做难民收容所的金陵大学,此时已经成了南京大学的一部分。
但是建校时建立的几座教学楼,在这个时空中已经被划做了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和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了南京城中的一处景点。
从蓉店出来的时候,天空还是一片阴郁。但是进了南京,天气却晴朗了起来。
踩在修剪整齐的碧绿草地上,看着那些爬满了蔷薇的半年建筑,李世信眯起了眼睛。
阳光为这片历经风霜的土地,镀上了一片闲淡祥和。
顺着景区负责人的指引,李世信望向了一座小小的纪念碑。
“13年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政府刚刚将这片校区划定为对外景点不久,我们重新修葺了当初遗留下来的受难所遇难同胞纪念碑。17年的时候,孙先生的家属找到了我们,提出了想将孙先生骨灰埋葬在这里的请求。经过文保局的商议,我们最终将孙先生的骨灰埋葬在了纪念碑左侧。但是出于文保政策,并没有为他立碑。只在石碑底部,专门为他篆刻了铭文。喏,大致就在这个位置。”
随着景区负责人走到了那块石碑之前,李世信默默的蹲了下去。
仔细的,阅读了石碑上那长长的遇难者名单。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他才抬起头,眯起被阳光晃的睁不开的眼睛,对着负责人笑了。
“那劳烦您了,就安放在石碑的右边吧。”
“好。”
听到李世信的请求,负责人亲自拿来了方铁锨,小心翼翼的掀开草坪,在石碑下面挖了一个约莫两尺深,一尺见方的小坑。
用白绸将那方陈放着玉镯的檀木盒子包好,李世信轻轻地将其放到了小坑里。
待工作人员重新将坑填罢,李世信带着一群皆身着黑衣的老粉和小将们,站到了石碑之前。
石碑的中间位置,一排周姓遇难者名字很是显眼。
周知竹,周刘氏,周清泉,周清溪......
那是周清茹的家人们。
石碑的右侧底部,篆刻着一段简短的铭文。
“吾妻清茹,亭青在此。”
看着跨越了八十多年后,终于相见的一家人,站在阳光下的李世信扬起了笑脸。
“再见啦,周小姐。”
对着石碑下的那一方新土,他轻轻的挥了挥手。
第1247章 语言太无力
送别了周清茹,李世信便带着一群老粉回到了蓉店。
将心情沉重的老粉们送回家,李世信也没休息,直接来到了工作室。
许戈已经带着后期团队将《殇》的剪辑完成。
二十几天的素材,其实能够用得上的并不多。
在老人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大部分都是琐碎的生活片段。有价值的,能够体现老人状态的素材,其实并没有多少。
最后的成片只有短短的两个半小时。
“干爹,我觉得,这太短了。”
工作室里,好几天都没有洗头的许戈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头油味儿。
仍然没能从老人离世的沉重中走出来的许戈,抓着满是头皮屑的脑袋,看着李世信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就这样吧。把片头片尾做出来,直接送审。”
看着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脸上难掩憔悴的李世信,许戈叹了口气点头道;
“好。那我收拾一下,一会先跟广电那面约一下,明天一早我就亲自送去。干爹,片子送审之后怎么搞?我觉得阿嬷的故事太厚重,应该让更多的人去了解,今天我和大家伙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认为直接放到网络平台上,这样辐射大一些,起到的影响也多一些。而且......如果是投放网络的话,审核那面可能相对容易过一些。”
听到许戈的想法,李世信直接摇了摇头。
“不需要。”
从许戈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香烟点了,李世信长长的嘘出一口烟气。
“这个片子不像是咱们以往拍摄的故事片,有娱乐化的东西在里面。有起承转合,有铺垫有高潮。两个半小时的纪录片,其中有近一个半小时体现的是阿嬷最后一段时间里的生活,注定不会有娱乐化的电影那样能够让大众接受。
它不是娱乐化的东西,不是说让感兴趣的人点进来看个乐呵就拉倒了的东西。
是需要在一个严肃的环境里,去通过每一个不加修饰的镜头,去体验阿嬷这一生,去感受那段历史为她带来多大的伤痛。
这部片子我不求让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有一部分人能够坐在电影院里安安静静的看下去,看完之后能够记住阿嬷这个人,记住我们的民族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一段历史,记住有人在那段历史里遭受过现在无法想象的苦难,记住这些苦难让毁了许许多多个像阿嬷这样的人的一生,这就够了。
《殇》必须要上荧幕。”
将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李世信为电影定了调子。
听李世信说完,许戈抿起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成,那我明天就去送审。”
“嗯,今晚都回家吧,都收拾收拾自己,好好睡一下。片子先不用拿,我这里还有一些素材,看看能不能加进去。”
拍了拍许戈的肩膀,李世信站起身来,对工作室中的所有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将熬了几天的众人赶了出去。
剩下了李世信自己,他默默的脱下了西装,走到了工作室尽头单独装修出来的一间小录音室里。
在李世信没有买下这里之前,二楼的这一间房是用作音乐教室的。
朱佩琪等人在这里做《那年那兔》的时候,因为没有宿舍就暂时性的当做了员工的休息室。后来工作室在外面租了宿舍,空出来的房间根据业务需求进行重新分配,在这里特地装修成了一间录音室,供动漫工作室做简单配音使用。
打开录音室的门,调好了设备,李世信挽起了白衬衫的袖子。
撅着屁股,将架子鼓和电子琴搬到录音棚里之后,他默默的掏出了手机。
在回来蓉店的路上,赵瑾芝给他发来了一段十几分钟的视频。
视频是她在宝岛见到孙亭青的养子时录下的,在视频中,老人的养子为赵瑾芝展示了孙亭青寻妻的各项票据和资料,以及几小段用DV拍摄的录像。
这一段视频因为清晰度和拍摄风格,不太适合放进《殇》的正片之中。李世信打算将这些珍贵的资料,单独做成一个短片。放到电影的结尾,作为赵阿妹和周清茹故事的补完部分。
考虑到全片太过沉重,而且全程没有一点点的配乐,李世信决定为这个部分加一首曲子进去。
反复将十几分钟的视频看了几遍之后,李世信扔掉了最后一根烟,站在电子琴之前,打开了录音。
......
次日一大早。
将自己洗了一遍,并刮了胡子,终于能看出个儿子样的许戈便赶到了工作室。
一进二楼,他便见到整个人横躺在会客沙发上的李世信。
“干爹?”
听到许戈的呼唤,刚刚睡了一会的李世信被惊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长舒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了身。
“片子剪好了,拿去吧。我已经给李倦打了招呼,你们两个一起去广电那面,赶紧把龙标拿下来。”
“好。”
看了看难掩疲惫的李世信,许戈默默的拿了片子。
“干爹,注意身体。”
“滚蛋。”
看着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一句体己话的四号干儿子,李世信直接一挥手。
刚刚培养出来的睡意被许戈打断,见外面天已大亮,陆续有员工到达工作室,李世信也没有继续睡下去。
简单的洗了把脸,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微博。
此时的微博里,气氛有些沉重。
很显然,不少网友都前去沪海示范大学看了赵阿妹老人的遗体交接。并将现场所看到的情况,跟网友们做了描述。
“为了尊重赵阿嬷,在现场没有进行拍摄。信爷也没有到现场,但是我真的建议各位,等沪海慰安妇博物馆安置完了阿嬷的遗体,并开放参观之后去亲自看一看。有一些东西,真的太需要我们铭记了!”
“大佬昨天去现场了?参观遗体......虽然对慰安妇以及侵华历史很在意,但是我胆子小......怕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