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又不敢跑,毕竟枪在劫匪手里。
想磨磨蹭蹭赖着不走,又会挨揍,尤其是那个操东北口音的什么“杨哥”,下手别提有多狠了,只能硬着头皮跌跌撞撞的跟上。
沿着依稀可见的小路,大约走了五六分钟,爬上一个小坡,隐约可见远处有几栋二层民宅,杨涛正准备回头问问黎哥是不是快到地方了,突然听见周围有人厉声呵斥:“不许动,我们是边境派出所的,全给我蹲下!”
这到底是哪儿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时候,一道道刺眼灯光亮起,照得人睁不开眼。
警察!
公安!
周围全是警察,全是公安!
杨涛反应过来,吓得双腿颤抖。
张俊兵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帮荷枪实弹的公安包围,再有顾不上他看管的狗庄,连忙扔下砍刀,双手抱头,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
刘鑫达整个人都懵了,依然紧攥着“狗庄”,傻傻的站在那儿不敢动。
林承保虽然很怕公安,但见着公安反而松下口气,毕竟公安得按规矩办事,不像身边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承运、张德生和黄庆发不但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心存侥幸,暗暗盘算着公安等会儿问起来该怎么应对。
好兄弟和嫌疑人都送到了地方,徐军稍稍松下口气,小心翼翼地放下枪,喊道:“公安同志,我们有一个兄弟中了枪,请你们救救我兄弟,麻烦你们帮我兄弟叫辆救护车。”
一路把韩昕送到这儿的同行,也喊道:“人在我这儿,流了好多血,求求你们了,动作一定要快,不管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人交给我们,你呆在这儿不许动!”
“谢谢。”
孙大话音刚落,张梦程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跟一个本地同行迎上去,小心翼翼地背起韩昕。
与此同时,五分钟前赶到这儿设防的边境民警一拥而上,把林承运和杨涛团伙全部控制住,对着手机里的照片验明正身,然后三个负责一个,按来时制定的预案,架着几个嫌疑人穿过一片甘蔗地,带上停在路边的警车。
张梦程背着韩昕,不是在走,而是在跑,边跑边急切地说:“韩昕,我张梦程,听见没有,你倒是说句话呀。救护车就在前面,再坚持两分钟,上了救护车就没事了……”
在边上扶着韩昕,跟着一起跑的本地同行,一个劲儿提醒:“张大,路滑,小心点脚下。”
“我知道,我在跟我兄弟说话呢。”
见韩昕没有回应,张梦程心急如焚,看着不远处已经打开后门的救护车,泪流满面地说:“你是韩坑啊,命那么硬,见着谁坑谁,一定要坚持住!你坑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早在刚中枪,被徐军抱上车的时候,韩昕还有知觉。只是胸口疼的厉害,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相逢不相识的同行赶到“抢劫现场”,说带他回家的时候,他也依稀听到了。不过那会儿不仅说不出话,而且脑子里闪现的全是姜悦、小韩露、大韩璐和老爸、老妈。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陷入昏迷,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了。
喊了一路,见他没反应,张梦程心里拔凉拔凉的。
一见着迎上来的医生护士,就急切地喊:“医生,救救我兄弟,拜托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把人交给我们,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抢救,轻点。”
“好的,麻烦你了。”
张梦程轻轻放下韩昕,跟医护人员一起刚把韩昕抬上救护车上的急救床,刚才那个一路小跑的同行就在外面帮着关上了门。
紧接着,前面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两辆警车开道,一辆警车殿后,护送救护车以最快速度赶往县人民医院。
带队过来接应的边境管理支队副支队长孙明东不认识徐军,但认识自己的部下,目送在救护车疾驰而去,回头道:“人已经上了救护车,请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全力抢救。”
徐军缓过神,连忙道:“谢谢领导。”
“四个人嫌疑人虽然押解回来了,但任务并没有完成,我们又不方便过去,请你们赶紧过去取证,把嫌疑人的物品送过来之后,你们还要回去继续盯其他嫌疑人呢。”
“是!”
“辛苦了。”
“不辛苦。”
大部队带着几个嫌疑人撤离了,界桩附近又变得一片漆黑,只听见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孙明东目送着两个小伙子跑下山坡,缓缓抬起胳膊,看着他们背影敬礼。
一起守在界桩这边等证物的三个民警反应过来,连忙一起给这些默默无闻的英雄敬礼,向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英雄致敬。
三人中的一个女民警眼睛早红了,面罩下湿漉漉的,有雨水,也有控制不住滚滚而流的泪水。
这时候,对讲机里传来指挥长的呼叫声:“接应组接应组,请汇报情况,请汇报情况。”
孙明东连忙举起对讲机:“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受伤民警已送上救护车,七个嫌疑人已全部落网!”
第484章 程疯子骂娘
往县城疾驰的救护车里,急救医生正在紧张地抢救。
韩坑的伤比想象中更严重,刚上车那会儿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并且瞳孔散大、固定。
急救医生顾不上向正在视频的主任医师汇报,立即用气管插管机械通气,然后进行胸外心脏按压,整整做了三分多钟人工呼吸,韩昕的心搏才恢复。
张梦程吓得不敢说话,不懂医学也帮上忙,只能坐在角落里悄悄给老领导发出视频邀请,给老领导现场直播。
总算把人从鬼门关里暂时拉过来了,急救医生稍稍松下口气,连汗都顾不上擦,就检查起伤口,报告起情况。
“脉搏每分钟126次,血压测不到,神志不清,呼吸急促,面色苍白……”
“弹孔在什么位置,子弹有没有贯穿?”
急救医生跟护士一起把韩昕扶起,检查了下韩昕的后背,让已陷入昏迷的韩昕再次平躺下,随即戴上听诊器,看着胸前的伤口,听了一会儿,凝重地说:
“左前胸锁骨中线三、四肋间处,有一个直径约0.5厘米的弹孔,随呼吸少量溢血,颈静脉怒张,心音遥远,左侧呼吸音消失,典型的开放性胸外伤。”
“调整下摄像头,让我看看。”
“马上。”
“弹孔在这儿啊,心脏大血管都可能有损伤,弹头还在体内……你们先抢救,我通知手术室和麻醉科,等人一到就做手术。”
……
救护车里的情况,程文明看得清清楚楚。
急救医生和主任医师的通话,程文明也听得清清楚楚。
心跳和呼吸刚才已经停止了,现在恢复只是暂时的,小伙子能坚持多久,估计医生心里也没底!
程文明不想影响医生抢救,甚至不敢再看在听,悄悄结束视频,看着车窗外黝黑的群山,泪流满面。
一起连夜赶赴边境的贺主任比程文明更担心更紧张,因为韩昕是他和唐支拉到南云来的,万一……万一抢救不过来,回去之后怎么跟韩昕的家人交代。
见手机又振动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转过身来忐忑地说:“程支,杨局的电话。”
“接呀!”
“哦。”
贺主任定定心神,用颤抖的手划开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报告杨局,版纳边境管理支队的同志已经接到了小韩,已经把小韩送上了救护车,这会儿正在车上抢救……”
作为局领导,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
杨局站在阳台上,凝重地问:“伤势严不严重,救护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小韩送到医院?”
“张梦程在救护车上,刚才他悄悄跟我们视了一会儿频,看样子伤势很重,刚才心跳和呼吸都没了,好在抢救及时,这会儿又恢复了。”
“有没有联系医院领导?”
“联系了,指挥部联系的,人家肯定会全力抢救。”
“老程呢?”
“程支在我身边,程支,杨局请你接电话。”
程文明知道局领导想说什么,真不想接这个电话,可不接又不行,只能深吸口气,擦了把泪,接过手机问:“我在呢,什么指示?”
杨局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犹豫了一下说:“老程,发生这样的事,不能不通知家属,我想先征求下你的意见。”
“我又不是领导,要征求我什么意见?我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开口,这个电话我不打!”
“老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是老前辈老同志,而且跟小韩家又比较熟。”
“谁愿意打找谁去,这种事别找我!”
程文明越想越难受,又哽咽着说:“再说小韩参与侦办的又不是我们市局的案子,包括我这个传声筒在内都要听指挥部的,发生这样的事,指挥部不能不出面。”
杨局岂能不知道程文明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无奈地说:“老程,这是公安部刑侦局组织的专项行动,我可以让老贺向上级汇报,可就算汇报了上级还不是一样让我们负责善后。”
“善什么后,人刚抢救过来,这会儿有心跳有呼吸,人还没牺牲呢!”
“老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咒自己的民警死。但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要做最坏准备。何况就算是轻伤,也一样要通知家属。”
“我不管,别跟我说,我正忙着呢!”
“程疯子”说挂就挂。
杨局听着耳机里嘟嘟的忙音,无奈地长叹口气,站在阳台上沉默了片刻,翻出留置看护支队长王燕的号码拨打过去。
……
春城距边境约六百公里,最快也要七个半小时才能赶到。
就在司机提醒前面五公里有一个服务区,问二人要不要去上个厕所的时候,程文明终于收到了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
张梦程打电话说救护车已经到了县人民医院,连各项检查都没做,就被直接送进了手术室。
县公安局政委和边境管理大队政委对这件事很重视,正跟他一起坐在手术室外面等,版纳分指挥部的指挥长刚才还打电话问情况。
小伙子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看接下来几个小时。
从来不迷信的程文明突然变得迷信起来,正靠在车窗边暗暗祈祷各路神仙保佑小伙子平安无事,手机突然响了。
“程支,电话。”
“哦。”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愣了楞,随即划开通话键,耳边传来远在首都的老领导老战友那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