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一碗给你一斤羊肉那我赚什么?水、料、饼、手艺,这不都是钱?再说,一斤羊肉你也吃不下……”
“五斤都吃的下。”孙征南说。
老板说道:“还有汤和饼呢?谁家光吃羊肉?家里开信用合作社的也不敢这么吃对吧?”
然后他又退了一步:“这样待会结账我给你们便宜二毛钱,你们吃多少?”
王忆觉得这价位很合算了,毕竟不要肉票饭票,于是他直接说道:“那就一人先来一碗,一人一个大碗,上十个火烧吧。”
孙征南能吃,这点他很了解。
他们找了一桌坐下。
旁边一桌是四个中年人,他们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阿根廷和英吉利打起来了,现在阿根廷已经击沉英吉利一艘驱逐舰和两架飞机了,英吉利那边工党骂娘了。”
“阿根廷行啊,对这些帝国主义就得狠狠的打!不过美帝国好像拉偏架啊?这些狗日的!”
“美帝国的副总统布什来咱国家了,说是以后他们总统里根也要来?”
“这些事在家里说,外面不说了,说说电视,《西游记》要拍了?我看新闻说万里同志去视察来着,这部电视肯定火……”
“那肯定了,我看《大众电影》上说先要拍《除妖乌鸡国》,然后今年就能放,到时候一起去咱主任家里看电视……”
王忆正倾听四个人的讨论,这时候两个大海碗被端了上来,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块块羊肉切成拇指肚大小,汤上飘着油星子和碧绿的香菜,一上桌先是一股胡椒粉味迎面而来。
“咕咕、咕咕。”孙征南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王忆挥手:“吃,赶紧喂蛤蟆!”
孙征南咧嘴笑,端起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碗低头就往嘴里扒拉羊肉。
王忆淡定的吹了口气喝了口羊汤,他说道:“别急着喝汤吃肉,太烫,把饼放进去,这饼是凉的,泡一下等它滋润差不多然后再吃,嗯,味道可以。”
人家这烧饼是热的,老板自家烙的,烙饼人手艺不错,烧饼外酥里软分好几层,用羊汤一浸泡立马入味。
王忆一看自己翻车,果断闭嘴老老实实吃饭。
现在羊汤膻味挺大,可能是胡椒粉和香菜用少了。
毕竟现在香菜没正式上市,价钱挺贵,而胡椒粉这种调味料现在又得凭票购买,也挺珍贵。
不过正经羊肉终究是香味浓郁,王忆这样抿一口羊汤,压住膻味后有肉香又有香菜的清香,下了肚子里暖呼呼的让人怪心满意足的。
只有羊肉终究没劲,他喊了老板问:“除了这个还有菜吗?”
老板说道:“有,我店里专门做羊货,你点吧,我都能做。”
王忆说道:“现在韭菜好吃,来个韭菜炒羊血。”
“你会吃,这个菜现在绝对好吃,而且韭菜加羊血,壮阳!”老板赞叹道。
王忆说道:“有腰花吧?爆炒一个?”
“爆炒一个!绝对要炒一个,小同志你会吃啊,这羊腰子更壮阳!”老板再次赞叹。
王忆还想点。
孙征南赶紧拦住他:“别点了,王老师,够了、这够咱们吃的了,还有这些烧饼呢,太多了!”
王忆是今天知道手里医书很值钱难免心里高兴想庆贺一下,再说这花不了几个钱,再再说他还想正经补补呢!
男人谁不想补一补?
第149章 转道红树岛
吃完饭他们又去码头上盯了一会。
82年的翁洲码头还保持着清末和民国的风格,海边矗立着条石雕像,十二生肖各种飞鸟神兽,保留至今充满古朴风情。
如今海洋垃圾少、海水污染轻,波浪一层一层的推涌而来,声音响亮且清脆,‘哗啦呼啦’的能传进人心里。
有下了班的男女青年约着来海边走走,风吹起姑娘们的长裙、吹动小伙子的心弦,给这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增添了一些浪漫。
孙征南看海上,王忆则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些男女,然后姑娘们注意到后每每从他前面走过就会小声说:“呸,盲流子!”
王忆勃然大怒。
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姑娘们知道自己在看她们的腿?
最后一班货船拉响鸣笛靠上码头,王忆拍拍孙征南的肩膀道:“班副,走,去睡觉。”
码头上既然已经有了饭馆自然也有了旅馆,两人溜达着找,然后看到一个牌子挂在街边的树上:内有住宿。
他们顺着牌子指引往里走看到了一座建筑,像是仓库改造而成,四四方方,门口也挂着牌子:东方红浴室。
王忆狐疑。
这什么意思?
孙征南却有常识,问:“是不是这个公共浴室在晚上就改成招待所呢?里面有大通铺的,白天给洗澡人暂时休息,晚上或许用来租赁给旅客住宿。”
他们正在猜测,门口出来个腰围大于胸围的婶子:“两位同志要住宿?进来进来,咱这里没错,你们找对地方了。”
然后她说着上来一手拉一个往里面拖。
码头龙蛇混杂,孙征南怕出事就先问妇女:“大嫂子,你们这里是公家的还是怎么回事?”
妇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现在国家允许个体户做买卖,我们承包了这个浴室,白天还是做浴室,晚上则做旅馆,不为别的,一是想补贴我们承包款,二是给咱码头上往来的旅客同志和工友们提供个便利。”
她说的坦诚,这样两人也放下心来。
浴室改旅馆自然是条件不行,最大的问题是热。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翁洲市开始暖和,白天时候工人们都开始光着膀子干力气活,晚上睡觉不需要盖被子,有条毯子比什么都舒服。
而浴室里白天一直烧锅炉,这会入夜了依然是热气蒸腾,倒是省掉被子了,大堂放上木床铺一张床单加一个枕头就是一个床位。
天气热难免出汗,住这里的人又多是工人和没钱的旅客,忙活一天汗味本来就浓,加上温度高出汗这样汗臭味更是凛冽。
更别说脚臭味了,这年头还不讲究公共场合不能抽烟,里面烟雾萦绕,估计还有人在里面喝酒,这味道混在一起真是绝绝子。
条件不行价格也便宜,一个人一晚上只要三角钱,像王忆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优惠,五角钱,如果洗澡、泡澡的话那就得翻倍了,两人一元钱。
浴室大堂整体用竹帘子隔开,倒是挺有意境,可惜不隔音!
还好里面住的都是男人,顶多能听到磨牙放屁说梦话,听不见什么敏感声音。
王忆觉得住这里不如住仓库。
但孙征南不挑,笑道:“条件挺好的,住起来还挺舒服。”
可能因为浴室自己烧锅炉、热水多的缘故,这里还提供免费的开水。
正好有老头拎着大茶壶四处加水,听了孙征南的话他笑了起来:“这位解放军同志不错,说话中听。”
他接触人多,眼睛往人身上一扫看看皮肤看看穿着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大概出身。
孙征南皮肤漆黑且粗糙,骨头架子粗大、肌肉结实,言谈举止、行坐卧立都有股子军人风范。
而王忆这边一看就知道娇生惯养,于是他劝慰王忆:“小同志,你要向解放军同志学习,不要吃不得苦。”
“再说我们这里好歹安全,你在这里可以放心睡觉,绝不会被人偷了钱、摸了包,而且我们这里人多可卫生不错,没有老鼠蟑螂!”
后面这话很重要。
王忆的仓库里老鼠太多了!
两人交了钱一人领一个牌,找到相邻的两个床位睡了上去。
有壮汉拎着狼牙棒进来喊:
“各位同志、各位朋友、各位老少爷们,哎,南来的北往的,跟着领袖打老蒋的;打棚的寻绳的,扎纸烟胡盯的;卖菜的贩肉的,端茶倒水乱转的。”
“哎,招子都放亮了,本店概不欢迎三只手!哎,三只手管住手,否则就剁掉你一条手!”
他在大堂里喊一圈,王忆听到好些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年头外出住宿最怕被人偷摸抢劫。
他不怕,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衣服和一个贞操。
澡堂体验不好,可是确实还算安全。
王忆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很佩服自己,以前他可是神经衰弱有点动静就睡不着,如今身体素质上来了,精神问题也解决了!
吃过早饭他带着孙征南正式进城,他让孙征南去买生活用品,单子列了一长条,比如香烟。
以前供销社负责卖烟,但供销社改制后香烟销售线被从中剥离了,国家设烟草专卖局,就是今年也就是82年起供销社不能随意卖烟,要有烟草专卖局派发的销售许可证才行。
像天涯岛的门市部不可能得到烟草销售许可证,不过这年头经济管理混乱,王忆可以卖香烟。
只是没有官方渠道给他供应低价香烟,他得自己找店铺进货,所以他就让孙征南在城里四处采购。
至于烟草票不成问题,首先低档香烟跟一毛烧等劣质酒一样是不需要票的,中高档香烟才要票。
其次徐进步把他当子侄看待又承了他治病之恩,对他很是照顾,上次姚当兵来给他送货的时候便送了他一些票,其中包括烟草票。
打发走了孙征南,他自己则去邮电局结账又顺便邮寄了几个大箱子。
两人约定中午在仓储所门口汇合,于是王忆在邮电局忙活完后便回了仓库,锁上门又去了22年。
袁辉这边效率很高,先帮他找精神科大夫分析了秋渭水的精神疾病进展情况。
如王忆所猜测那样,秋渭水就是抑郁症伴原生焦虑症、社交焦虑症,跟他少年时代情况相仿,只是比他严重许多。
大夫说根据现有诊所资料不能进行精确诊断也不能开药,王忆没法把秋渭水拉过来做精确诊断,就让袁辉磨着大夫给斟酌着开了点药。
这次就是联合用药了,大夫让停掉了氟西汀,改成以赛乐特为主药配了几种中成药。
另一个秋渭水现在肯定伴发了神经衰弱,于是大夫又开了谷维素、复合维生素B和七叶安神片等中成药。
总之邱大年再次送来了一袋子的药……
关于刘大彪的案情进展却不大,袁辉这边联系了体系内的朋友,但年代久远系统内也没有资料,这朋友还得再去问管档案的老人……
王忆没那么多时间可等,便先行回到了82年。
中午头孙征南拎着小包背着大包回来了,王忆跟他一起在仓储所找木头和绳子做了两副扁担,然后一人挑着一副上船回岛。
他们从翁洲市回到FH县,下船之后有人喊:“彪哥在这里、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