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擦着汗水说道:“我我我,推车子推的,太累了,这车子太沉了。”
水手过去握起车把手,推着走的轻轻松松:“同志,你需要锻炼身体。”
王忆看看人家鼓鼓囊囊的肌肉,实名羡慕。
想……想要!
他出来的时候从队里支了钱。
海福县和翁洲市之间跑一趟船票要五角钱,但他带了货,所以还得买货票,也是五角钱,这样就是一张一块的红票子。
他给出一张深红色的一元,正面是个女司机在笑着开拖拉机。
售票员给他签名开票。
结果又是海上英雄六号客货两运船。
而且他再次碰上了张有信!
张有信看到他后过来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嘿哟,首都来的同志,咱又见面了。”
王忆擦着汗冲他笑。
张有信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啥一脸汗水?”
王忆说道:“我去沪都同学家拿毕业证和介绍信来着,然后托我同学买了一些鸡肉准备带回去给我老乡们改善伙食。”
“结果乘坐的车子不到港口,人家只到客运站,于是我只能推过来,把我给累坏了。”
张有信说道:“你推一点鸡肉累成这样?大学生身体素质可不行,这样怎么能干好工作?你要多多锻炼,要有强壮的体魄,领袖八十一岁还能在长江游泳呢!”
王忆说道:“我能跟伟人比吗?比不了。”
张有信说道:“这也是,那你好歹比我,你看我吧,待会我帮你推小车下船,让你瞧瞧我的本领!”
船到港。
闸板放下,张有信踌躇满志的背上自己的邮局大包,握着小推车的车把往下走。
王忆想看他笑话。
结果人家稳着车子就下去了。
这让他不得不服气。
尽管营养欠缺、热量摄入不足,可这年头的劳动者都有强健的体魄,都有两膀子力气。
张有信准备帮他找船,结果一条粗壮高大的汉子出现在码头上:“王老师!王老师来了!”
好几个汉子跑过来。
王忆打眼一看,领头的是大胆,后面跟着王东峰等人。
他吃惊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胆说道:“支书安排的,他怕你在这里撞上刘大虎他们,今天就让我领着咱队里民兵来等你,他说你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会回来,不会在沪都久留的。”
“支书真厉害,算的真准。”其他民兵赞叹道。
王东峰好奇的看向小推车问道:“王老师,这是什么?”
王忆说道:“小推车呀,你没见过?”
这是一辆铁管和贴片焊接式的农家推车,已经有二三十年历史了,所以来到82年并不突兀。
王东峰说道:“小推车我认识,你哪里来的?上面推的是什么?”
王忆神秘一笑:“回队里再说,先走!”
几个膀大腰圆的民兵摇橹,绿眉毛船稳稳的回到天涯岛。
这一趟就是半天时间。
船靠码头,火红的夕阳落山,将云彩照成橙红色。
夕阳与晚霞洒遍海上,海水缓缓的荡漾,带着温暖的橙红,在这片橙红中有一道金色光柱在绵延着。
出海的渔船正在归来,它们从金色光柱中穿过,木船时而橙红、时而金灿灿。
王忆看的意气风发,大叫道:“天涯岛,我又回来啦!”
随着他声音响起,一条狗从码头尽头站起来,冲着他使劲摇摆尾巴。
他带回来的老母狗在这里等待着。
等他回来。
第21章 请全队人吃鸡
大胆笑着说道:“这条狗从昨天你走了就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养它时间很短,它还挺稀罕你。”
有狗在等待自己归来。
这就有家的味道了。
而,还有几条狗在等待老母狗——
村里的狗也在码头处,它们聚集在码头根上对着老母狗虎视眈眈。
王忆从船上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滚,一群臭不要脸!”
缩在码头顶上的老母狗也放声狂吠。
仗势欺狗!
小推车被抬上码头,王东峰又问了一声:“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挺沉啊?”
王忆解开缠绕上面的绳子露出一个缺口,说道:“今天村里的晚饭,自己看看吧,我要请村里人吃这个。”
几个人往前一凑头。
生鸡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鸡?”
王忆点头笑道:“对,五十只肥鸡,今晚村里炖鸡吃,每家每户带着碗过来吃!”
民兵们都激动了,他们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啊?五十只鸡?是不是真的啊?这哪里有这么多鸡?”
“炖鸡给全队吃吗?谁家都能吃?我家也有?”
“我娘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鸡?我娘哩,这不是开玩笑吧?”
王忆说道:“不是开玩笑,走,把鸡推进村里,然后让支书吆喝一下,我今晚请全村吃炖鸡。”
“不过咱村人口多,这鸡不够吃,那得往里放土豆,我记得村里有土豆……”
“有有有,我家就有,”王东峰急忙说道,“去年冬我家发的土豆还没吃上,还有五六个大的,我今天贡献给队里了!”
王忆大惊:“一冬天的土豆啊?这得发芽发成什么样?还能吃吗?”
大胆说道:“赶紧上去、赶紧去大队委,队里仓库有土豆,今晚土豆炖鸡块啊,娘哩,过年我家也没吃上这个菜!”
他又反复的问王忆:“你真要把这些鸡都拿出来请队里吃?这真有五十只鸡?”
“肯定有,这不轻啊,不得二百斤?”
“得有,得有!”
有船回来,上面的王东阳问道:“你们在嚷嚷啥?有啥好事?看把你们高兴的,哪个岛放电影吗?”
王东峰激动的叫道:“比放电影带劲,今晚王老师要请全队吃鸡!他带了二百来斤的鸡!”
王东阳哈哈大笑:“开啥玩笑,哪里能有二百斤的鸡?猪二百斤还差不多!”
“你这个傻子。”大胆不屑的骂了他一句。
王东峰抢着接过小推车把手,两腿撂开小跑起来。
王忆看的眼睛发直。
这么吊吗?
二百斤推着跑啊?我是肾虚吗?怎么身体素质差人这么多!
他们一路推车一路嚷嚷,连上工的妇女都不干活了,纷纷跑出来打听晚上炖鸡的事。
海边捞海草的大迷糊回头听了听,突然将海草扔掉往回跑:捞他个屁,吃鸡!
海上回来的渔船刚停靠码头,听说有人请吃炖鸡也顾不上收拾渔网渔获先追向人群。
有人问道:“船还没有收拾啊。”
又有人大喊:“这会收拾个屁?走,看看咋回事,要是真有炖鸡吃那先去吃饭,去晚了就没吃的了,而咱东西又没人偷,晚点收拾也没事!”
“对,吃了饭再回来收拾!”
王忆没想到炖鸡的威力这么大。
岛上闲散人员几乎全被吸引而来,簇拥着王忆就跟群众簇拥着干部一样,熙熙攘攘、呼朋唤友去了大队委。
正在大队委里看报纸的王向红被惊动了,他在山上头探头往下看,一看一群人激动而来,急忙对算账的王东喜说:
“坏了,指定是刘家的闹事了,他娘的,我就知道不把刘大虎这个三孙子揍怕了他会找事,快点,把我武装带给我,看我怎么去抽他!”
王东喜跑出门去看了看,说道:“不是吧,支书,好像是大家嚷嚷着要炖又鸟吧?”
王向红满头雾水:“炖、炖什么?这是什么黑话?”
王东峰推着车小跑一路也累了,上山他上不去,大胆推开他,一鼓作气把车子推了上去。
王向红拎着武装带出来问道:“干什么?”
大胆喘着粗气说道:“炖鸡吃,支书,炖鸡!王老师回来了,王老师带着二百斤鸡回来!”
王向红问道:“啥?二百斤的鸡?你听听你这是说的人话?大跃啥的时候也顶多说鸡有五十斤,不敢说二百斤——对了王老师回来了?你……嘿!”
王忆没废话,上去将绳子全打开把塑料布拉开了。
一股寒气弥漫,一只只排列紧密的肥鸡甜蜜的躺在里面,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