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视线不好,岸边又有大片红树遮掩,所以他们被发现时候已经隔着这艘船很近了,也就四五十米。
于是借助风势加上拼命摇橹,这段距离很快被抹除。
船上的汉子犹豫起来,他看到两艘船同时从左右靠近,而且每艘船上都是影影绰绰不止一个人,最终扔掉枪把手举了起来。
孙征南如豹子捕猎,猛的从船上跳起扑向对方,‘咣当’一下子将他扑翻在船。
那汉子很没种的惨叫起来:“政府、政府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说,政府,我真的什么都交代,我争取宽大处理!”
王忆上去打起手电看向汉子,是个熟悉面孔,他曾经在刘大彪身板见过,便问道:“你叫刘黑子是不是?”
汉子说道:“是是是!政府我是刘黑子,黑省鹤城满图县老木头公社靠边屯的,政府我要争取宽大处理,我、我吧就是我跟你们说,屯子里丢的羊真跟我没关系,真的!”
“我我我就是偷羊肉来,从队长家里偷的羊肉,但屯子里丢的跟我没关系啊,我那羊肉是偷队长家的,就是杀好了的羊肉。”
“还有那个在鹤城煤矿当黑头子的不是我,他是外号叫刘黑子、那是外号,我是真叫刘黑子,我爹叫刘麦地,真的,你们可以调查。”
“我没去过鹤城煤矿,那个黑头子不是我,我就是吹牛逼呢……”
王忆这边只认出他的身份,还没有问任何话也没有吓唬他,他已经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红豆绿豆黄豆全给倒出来了。
这怎么说呢?
就是挺让人目瞪口呆的。
孙征南却跪在他身上用膝盖压住了他脖子,问道:“少迷惑人,你刚才可是够硬气的,我两枪没有吓得你投降!”
“不是不是,误会,政府这是误会了,我吓懵了,你们直接就开枪我吓懵了!我我我刚才——哎哟,我喘不上气来了,政府行行好,饶命!饶命!我就是个街溜子,我没犯法!”
孙征南将他双手反铐快速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把膝盖抬起,刘黑子使劲呼吸:“政府,我刚才我刚才真的,我不是硬气,那个啥我是吓懵了!你们咋上来就开枪?你们问问我投降不投降我就投降了啊!”
“你看你看,我刚才反应过来就把枪扔了投降了,我一开始吓懵了!”
王忆看出他确实害怕了,整个人已经心神大乱,说是口不择言也不夸张。
但不排除他这是狡猾!
于是他从孙征南腰上拔出手枪打火机给他看,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吧?”
“知道知道,手枪,是手枪。”刘黑子紧张的说道。
王忆问道:“知道能打火吧?知道能打人吧?”
“知道,政府,我都知道,我不敢,我刚才不敢开枪,真的。”刘黑子急忙回答。
王忆又问道:“那我问你,你说你是街溜子,刘大彪会带一个街溜子在身边?根据我们侦查,刘大彪身边都是悍匪!”
“不是,我不是,都不是,都是吹牛逼的。”刘黑子解释道,“我是误会了,我是吹牛逼的。”
“我从屯子里跑出来没地方去,碰上刘大彪了,刘大彪看民兵队追我,以为我是煤矿的那个刘黑子。”
“然后我、我当时饿不行了,把我冻完犊子了,我想找口吃的,就说我是煤矿的刘黑子。”
“然后他让我开枪考验我,我们屯子在山沟沟里,年年秋天都要组织队伍去打猎,我枪法还行。”
“然后我给他打了几个瓶子,说杀了几个人、手上沾着血不能回去了,他就信了,把我带身边了。”
“然后其实我就是个种地打猎的,黑省鹤城满图县老木头公社靠边屯的刘黑子,你们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我就是吹牛逼了,我没干过什么坏事。”
王忆问道:“你跟着刘大彪能不干坏事?”
刘黑子说道:“真、真没干,我没掺和,他们打人、偷东西啥的我都是把风的,在常山偷电缆跟我没关系。”
王忆问道:“你们还偷过电缆?”
“我没偷,我没有,不是我。”刘黑子辩解,“我、我我,你是天涯岛的王忆?!”
此时一缕月光穿过树梢照在船上,他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些人的样子。
王忆说道:“对,我是天涯岛的王忆,说说吧,刘大彪打算怎么对付我?”
刘黑子松了口气,说道:“王老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对教师同志是很尊重的。真的,我很尊重你们。”
“刘大彪要对付你我本来就反对,是虎逼刀他们傻不拉几的非要对付你。”
“别说没用的,回答我们王老师的话。”孙征南将枪口顶在刘黑子的额头上。
刚才开枪导致枪口发热,这会还没有凉下来,虽然不再滚烫但用来震慑人足够了。
刘黑子急忙说:“刘大彪没准备自己对付你,他挺害怕你们支书的,不过你确实惹着他了,他打算从东北找……”
“刘黑子你敢——嘶嘶!”刘大彪的声音从岛上传来。
话没说完,变成倒吸凉气。
刘黑子听到他的声音大惊失色,赶紧闭上了嘴巴。
后面脚步声响起,徐横和大胆各反扭着一个人走出来。
两人全部拿下了。
王忆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大胆傲然道:“能有啥事?屁事没有!我甚至还没有动手,然后大炮同志就把两个人都拿下了!”
“老实点,不老实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掰断了!”
他踹了脚前面挣扎的汉子,灯光下那汉子面容扭曲,额头、脸上都是汗珠子,看样子他有一条胳膊被掰断了。
不过他是真的硬,愣是一声不哼。
见此王忆的心又吊了起来。
徐横下手挺狠,另一个他们动手太快了,有一件事他到现在才注意到:如果没有找到刘大彪杀人埋尸的证据,那他们打草惊蛇了。
结果他小看了徐横。
徐横把人送上船说道:“你们等着,有一棵树下埋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有几年了,已经白骨化了。”
一听这话王忆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甚至有点喜极而泣。
妈的运气真好!
今晚这么仓促而来竟然就抓到了刘大彪的把柄!
刘大彪这边挺惨的,走路一瘸一拐、有条腿是拖着的,左边脸肿的厉害,左边眼睛都看不见了,嘴巴上鼻子上都是鲜血,整个人异常阴翳。
王忆跟着徐横往后找,然后在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下找到了尸体。
手电光照过。
尸体在树根部位,它整个蜷缩在下面,树根已经长到了它身上,尸体变成枯骨有些凌乱了,不过衣服鞋子之类保存还算不错。
徐横说道:“我上岛顺着灯光摸过了,看见他们两个在砍树挖树根。看样子他们想把尸体给弄出来,但是被树根缠住了,所以不好办,花费了好些时间也没把尸体给弄出来。”
王忆说道:“这个人应该是被他害死的,然后尸体埋在这里,可是有没有证据啊?”
徐横说道:“管他呢,他大半夜的过来挖这具尸体就是证据,剩下的交给公安上的同志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能逃得了法律的制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王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他怕刘大彪真的逃脱出来。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昨天——现在是星期六了,那就是前天。
前天他才从袁辉口中知道刘大彪身上背着一件重案,但到底是什么重案、明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被法办他还不清楚。
当时根据袁辉托警方内部朋友的调查,说是刘大彪因为某个大案子被抓,他自知活命无望才把红树岛杀人埋尸的事给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事不是警方侦破的,那么警方可能从头到尾没有掌握他杀人的证据。
这样王忆自然更没有证据,本来他是想查一下线索、收集一下证据的,所以他安排了民兵守卫着红树岛,刘大彪一上岛立马就告诉他。
结果本来是来找线索查证据的,却直接找到尸体了,徐横和孙征南直接帮他把人给抓了……
所以目前掌握的信息能不能给刘大彪定罪还不好说,他只能等候公安机关的审查了。
事情牵扯到人命那就比较严重了,王忆把三个人扣在了岛上,安排两个民兵摇橹回去报告王向红。
事态紧急,民兵们摇橹飞快,王向红后面跟着回来了。
他来打手电看尸体,看到尸体上残存的衣服和鞋子又去看尸体一条腿骨。
旁边的王忆跟着看,发现这尸体的鞋子不对劲。
不是一双鞋,是一只大一只小的两只破鞋。
他猜测道:“是这个人的两只脚大小不一样吗?为什么两只鞋大小不一样?”
王向红沉声说道:“因为这个人小时候调皮捣蛋爬树摔断了一条腿,他有一条腿发育的不好,所以后来穿鞋只能一只脚穿大鞋一只脚穿小鞋!”
“这个人的身份我知道,原来外面流传的话都是真的——他叫李岩宏,是多宝岛李家庄的人,媳妇儿很漂亮。”
“大概、大概77年吧?77年他失踪了,过了半年他媳妇儿改嫁了刘大彪。”
“一直以来就有人传说是刘大彪看中了她、杀了她男人,公安上调查过,但没查到证据,这件事后面就搁置下了。”
“现在来看,哼哼,空穴来风啊,当时有人传的这消息是真的,确实是刘大彪杀了李岩宏抢了他媳妇儿。”
说到这里王向红愤怒的踢了面前大树一脚,愤恨的说道:“他娘的,刘大彪这个狗东西,他竟然真能干出杀夫夺妻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事!”
王忆说道:“那咱还犹豫什么?赶紧去报警吧。”
王向红说道:“这个案子我记得还是惊动了市里的,这样,我来看着人,你让大胆划船送你去码头找个电话机给市里打个电话,让公安干警们来处理这件事。”
王忆点头。
他乘船去县里,等到了码头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胆跟码头值班室的老看门人是熟识,他去说了一声有急事跟市里公安机关联系,老看门人就找出钥匙把电话箱上的锁给打开了——
这年头电话机放在个四四方方的木箱里,木箱盖子上有开口容纳话筒,可以随便将话筒给拿出放下,而拨号盘或者号码按键都被木箱盖子给挡住了,而盖子上锁。
为什么这么设计?电话费太贵,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打电话,盒子上锁这样只能接电话,要打电话得用钥匙开锁开盖子。
王忆有城南分局的电话,他打了过去,心里担心这时候不知道公安是不是已经上班。
结果很乐观。
不但有人在值班,而且值班的还是熟人,是庄满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