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的看着庄满仓,庄满仓眯着眼睛抽着烟,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很快,老枪干巴巴的说:“那个,领导同志,你、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懂。”
庄满仓把先前安排人用油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张化验单交给老枪。
又把几包药分开摆放。
他说:“首都化工研究院的同志给你这些药物成分进行的分析,你爹干过兽医,这些药都是他当时留给你的吧?”
老枪颓然了。
证据确凿,他是混过江湖的聪明人,知道自己此时再做挣扎也无用。
特别是庄满仓吹了声口哨,悠然的看了他一阵后接着说:“今晚我就已经加急向法院申请了搜查令,我的同事今晚就会搜查你那里,你知道我能搜出东西来,是吧?”
老枪垂头丧气的说:“知道,但是我……”
“哎,别废话,我再把咱们政府对待犯罪分子的政策给你宣读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遭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庄满仓打断他的话。
然后再次问:“丘老强,我问你,你现在认罪不认罪?!”
老枪还想争辩,说:“领导同志你听我说……”
“我就问你铁证如山你认罪不认罪!”庄满仓突然爆发,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厉声呵斥。
老枪颓丧的说:“我、我认罪!”
庄满仓冷冷的说:“你认罪就行,你认罪说明你还有药可救!”
“我再告诉你,党和国家关爱同志,一心想团结可以团结的同志,所以我们打击你们的犯罪行为不是简单的为了维持社会治安、保护正义,还想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你自己先去拘留室里躺一晚上吧,好好琢磨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把你肮脏的肠子掏出来看一看洗一洗,你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对的起你的乡亲吗?!”
“你以前什么样子、乡亲们怎么对待你,你难道都忘了吗?如今你竟然有点能量后就来欺负乡亲们,竟然就来坑蒙拐骗的祸害乡亲们,这是人干的事吗!”
听出庄满仓的话里有回旋的余地,老枪嚎啕大哭起来,并且他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嘴巴子:
“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领导你说的对,我没有良心了,我不是个人啊!我竟然这样祸害乡亲们!”
“领导我错了,我不是人……”
庄满仓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事到如今你也别再瞒着了,说说,东西都放在哪里了?”
老枪说道:“那都是我爹……”
“别说这么多废话,直接说位置,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安排同志过去找出来呢,赶紧的、别浪费时间!”庄满仓再次打断他的话。
老枪哭哭啼啼的说:“都在藏了厕所下面一个隔断里……呜呜呜,政府我错了,我有罪!”
“行了,这时候知道错了?太晚了吧——给我带出去!”庄满仓鄙视的拍了拍桌子。
然后门口两个治安员上来快速架走了老枪,老枪的嚎啕大哭声一直从外头传进来。
负责记录的王忆放下笔说道:“你相信他……”
庄满仓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甩甩头示意他跟自己走。
他们推开门直接进入隔壁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呆呆地坐着个中年人。
正是杂耍团的团长孙猫。
庄满仓点燃两根烟过去在他嘴里塞了一根,又拿出白酒给他倒了一杯,说道:
“刚才的声音是谁你听出来了吧?刚才他从你这里过去的时候,你也看见他是谁了吧?”
“刚才我的话你更应该听见了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他加重语气将这番话念出来。
掷地有声!
孙猫困难的抽了口烟,双目无神的样子有些可怜:“领导,我已经认罪了……”
“你还是不肯交代?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庄满仓打断他的话问道。
孙猫要狡辩,庄满仓摆摆手说:“你听我说一件事,这是我早年刚进系统当狱警时候经历的一件事。”
“怎么个事呢?就是我当时是在西北当管教,那所监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我辖区有个牢房里是三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瘸子一个是正常人。”
“他们三个都犯了重罪,都得牢底坐穿,可他们仨抱有侥幸心理,他们还想重获自由。”
“那怎么办呢?正常渠道肯定不行了,三人使了歪招,他们里面那瞎子是个盗墓贼,他的眼睛就是最后一次盗墓被机关给坏掉的,也是因为这原因他同伙跑了但他被抓了!”
“于是瞎子指挥另外两个人偷偷的打洞,准备挖个洞逃出去。”
“还别说,那一年西北雨水分外的多,以往坚硬的土地滋润雨水变得松软了,他们一点点的挖土、趁着放风时候把土带出去,然后就真挖出了一条通道。”
“就在通道快要打通的时候,瞎子暗地里找了瘸子,说,兄弟你瘸我瞎,咱俩就算逃出监狱也跑不快,还是会被抓回来,而且这次回来就是杀头重罪!”
“瘸子也意识到这点,非常惆怅又害怕。”
“那么怎么办呢?瘸子说我们有什么活命的机会呢?”
庄满仓缓缓的吐了口烟圈:“瞎子让瘸子背上自己去找管教,也就是去找我!”
“你猜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孙猫脸上肌肉一条,嘴唇哆嗦了几下,说:“他、他们两个是不是把挖地道这件事给、给报告给你了?”
庄满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看来你们同类人这想法都是一样的嘛!”
孙猫叫道:“这不对、这不对!他们两个举报了同伴,那同伴也可以把他们两个咬出来……”
“是同伙、不是同伴!”庄满仓厉声说。
接着他又说:“你说的对,他们的同伙当然把他们两个给咬出来了,可是我们却没有惩戒他们两个,为什么?”
“因为反戈一击有功!”
“他们两个坚称这是污蔑,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土、因为地道里也没有他们的鞋印,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们两个那同伙!”
“怎么回事呢?我想显然是他们两个做好准备去告密的时候先给自己找好了退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同伙!”
“但是这些没有证据只能说是我们的猜测,实际上就是他们两个反戈一击有功,一个从无期徒刑减刑到三十年、一个从三十五年有期徒刑减刑到十五年!”
“而他们同伙呢?你知不知道他们同伙怎么处理的?”
孙猫呆呆的看着他,他轻描淡写的弹了弹烟灰说:“抗拒从严,毙了!”
听到‘毙了’这两个字,孙猫顿时脸色煞白、浑身抖了一抖。
他惊恐的低下头,忍不住抓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酒。
庄满仓慢慢的说道:“我给老枪说过,现在也给你说一遍,咱们政府抓捕你们这些人是为你们好,是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你们要是能立功,这不是什么死罪,那有立功表现就可以减刑——你家里父母都在、老婆孩子也都在,你这辈子不想再见见他们了?”
“机会就在你眼前了,你要是不能抓住它,那就是老枪他们这些人去抓住它,到时候他们立功减刑甚至缓刑,而你?嘿嘿!”
这时候有人进来低声说:“老枪交代的是真的,他把钱藏的很巧妙,藏在了厕所下一个隔断间里,大码公社的同志已经……”
“领导我要交代!我要立功!”孙猫终于忍不住的大叫起来,“我要揭发丘老强的罪行!”
庄满仓立马示意王忆开始记述。
孙猫把他来到海福县后的所作所为都交代了,把老枪和另外几个公社中的合伙人也交代出来。
也不知道是实话还是说他要推卸责任,他把自己团伙的作案动机推在老枪身上,说老枪为了面子把卖药的钱都用来买船、盖房子了,手头没了钱,于是便联系他来坑害大码公社的社员。
这样本来一团迷雾的案件终于被挖开了突破口。
庄满仓审讯过孙猫,又拿起口供跟他再次核对信息,确认无误后立马要求刑事组去抓人。
县局和几个公社的派出所都忙碌起来,警灯长鸣。
庄满仓拿着口供去找老枪,直接扔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老枪这人特别机灵,他看过口供又联想刚才庄满仓审讯自己时候的话,猛然大叫道:
“你那是诱供!你故意让我认罪、你阴我了,你阴我了!”
“孙猫这个没脑子的狗杂种!这个狗杂种……”
“少他么在这里逼逼赖赖!”庄满仓上去就是大耳瓜子伺候,“我告诉你,算你命好,活在咱新中国、吹在春风里,要是放在古代你这叫咆哮公堂,我他么可以直接打断你的腿!”
“钱呢!老百姓的血汗钱呢!全他么给我交出来,我告诉你你完蛋了,你的房子、你的船都要被没收,这都是非法所得!”
老枪嚎啕大哭。
这次他可就是真心实意的流眼泪了!
庄满仓解开武装带领着王忆出门,他去办公室拿起冷茶水‘吨吨吨吨吨’的一顿猛灌,最后一抿嘴大笑道:“爽啊,哈哈,王老师,今晚太爽了!”
王忆赞叹道:“满仓哥你真叼,这故事编的一套一套,把这些犯罪分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呀!”
庄满仓愕然道:“什么故事?”
王忆也愕然:“你说的那个挖地道的,不是故事?”
庄满仓摇摇头,冲他低声说:“那是真事也是故事,说他是故事是我改了一下结局,其实那案件的结局很惨烈!”
“我那事件前半截是真的,不过后半截瞎子跟瘸子商量举报同伙后,他安排瘸子把他们的犯罪痕迹都给破坏了,只留下同伙的痕迹当做证据。”
“瘸子这么做了,然后瘸子做完了就把这事告诉同伙,他们那同伙是个莽撞人,没头脑,盛怒之下之下把瞎子给打死了!”
“瞎子死了、莽撞人犯死罪,瘸子自始至终没吱声,他后来想自己挖通地道逃跑!他还是想冒险一试!”
“可是他不知道啊,那莽撞人被我们带走后想要立功减刑,就把他们合伙挖暗道的事说出来了!”
“瘸子最后终于挖通了地道,他刚钻出去就碰到我领着同事正在抽烟等他……”
庄满仓说完一拍手:“你猜最后怎么着?双响炮,一天崩了俩,他们俩全是无期徒刑改死刑!”
王忆听傻了。
庄满仓拍拍他肩膀说:“王老师,你是好人、你是合法合规的老实人,这些坏人的心思你猜不到,你都不知道他们多坏!”
王忆苦笑道:“你也是个坏人,你今晚留下我说什么让我帮你破案,其实就是让我见识你怎么来拿捏老枪和孙猫。”
“孙猫是你审讯老枪的中途被带到隔壁审讯室的吧?恰好听到了老枪认罪但又没听到前面老枪是认了什么罪……”
庄满仓哈哈大笑,叼起一根烟说道:“对!老哥我就是让瞧瞧我的手段,可别把我看扁喽!”
但王忆这次又帮了他大忙,特别是分析出老枪所用药材的成分这件事,这可太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