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红冷笑:“跟你们王老师说去吧,让你们王老师好好给你找找!”
王老师这会正准备吃早饭。
他打了一圈太极活跃了一下气血,然后过来等待着吃墨鱼枣。
漏勺给他和其他教师先准备好了早餐,大饼、大米粥、鸡蛋、咸菜、墨鱼枣。
墨鱼枣被切开放在一个盘子里。
这是漏勺从王祥雄家里要来的,王忆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墨鱼枣具体滋味,可是看卖相让人垂涎。
它被切片摊放,或许是不同位置的问题,颜色和构造不一样。
有的是鲜亮的翡翠绿和黄玉石般的柔黄,这是墨鱼膏。
还有的切面带着漂亮而有规律的花纹,花纹之间是雪白一片,像温和的羊脂白玉。
王忆招呼着教师们坐下,笑道:“同志们昨晚睡得好吗?”
徐横大大咧咧的说:“我还行,没做噩梦,嘿嘿,待在咱岛上就是环境优美、人的情绪放松,我感觉挺舒服的。”
孙征南揶揄他说:“你要是别磨牙放屁说梦话,那我也能睡得挺舒服。”
秋渭水关心的看向杨文蓉说:“小杨老师,我看你眼睛有点发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听到这话,在座的男人纷纷露出诡异的笑容。
王忆打了个哈哈说:“吃饭都吃饭,小杨老师第一天当教师难免激动,难免睡不好。”
徐横嘿嘿笑:“对对对,很正常,这很正常。”
祝真学拿出过来人的派头说道:“新夫妻头几天的日子难免操劳过度,你们不要瞎琢磨,这是人之常情,今天你们笑话小杨老师,那以后等着人家笑话你们吧。”
秋渭水本来没多想。
她确实是个单纯的姑娘。
但单纯不代表不谙世事,她自然知道夫妻生活这回事。
所以听老师们从侧面这么一说,便明白自己的话让大家伙给多想了。
于是她赶忙解释说:“昨晚支书回来了,可是六哥没有回来,六哥还留在大众餐厅里,王老师让他做什么大堂经理招呼客人,他最近几天不是都要在餐厅里上班吗?”
她这话一出口,男人们脸上的笑容就不止诡异了,还有些慌张。
杨文蓉又害羞又无奈的解释说:“你们别瞎想,我昨晚确实睡得很晚,不过不是因为我激动紧张了,是王老师给了我一台台灯,我在灯下学习到了一点钟才睡。”
众人恍然大悟。
王忆对她肃然起敬。
于是话题从杨文蓉身上转移,转到了今天的开学第一课上。
王忆说:“新学年和以往要有些不一样,今年的下午不光是劳动课了。”
“以前是队里活多、生活艰难,需要学生们去帮忙干活,现在队里日子好过了,社队企业赚钱路子多,就不要去浪费学生那点时间。”
祝真学喝着粥说:“我不赞成校长的安排,学生们参加劳动不光是为了赚钱赚工分,也是为了让他们体验劳作的辛苦。”
“只有亲身体会了体力劳动的辛苦,他们才舍得在脑力劳动上下力气。”
“而且劳动还能强壮学生们的体魄、让他们熟悉农活,不至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以前我在城里教学的时候,学生们竟然分不清麦苗和韭菜、分不清鱿鱼和墨鱼,这真是闹笑话了!”
王忆说道:“祝老师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刚才说,咱们下午不光是劳动课了,而不是说下午不上劳动课了。”
“以后下午要安排一些文娱活动课程,周一劳动课,周二音乐课,周三手工课,周四美术课,周五体育课,咱们要通过实践和反馈来琢磨出一份新的课程表。”
祝真学说道:“还要有大仿课,暑假我跟我在市里教学的学生聊了聊,他们说市里从去年开始给小学生开设了大仿课,估计咱们县里今年也要推行。”
大仿就是写毛笔字,这年代孩童练习写毛笔字都是从仿写开始,故而称为『大仿』。
徐横吃了片墨鱼丸后说:“没听说这事啊,我倒是听说开学后公社的领导要来咱们学校一趟,估计是要嘉奖咱们学校的统考成绩。”
王忆愕然问:“还有这事?我这个校长怎么没有听说?”
徐横说:“是我在县一中培训时候的同班学员说的,他在公社小学上班,他有亲戚在公社当干部,前两天写信跟我说了这回事。”
王忆不知道。
他得去问问王向红。
学校对外工作还是王向红在开展,比如给学生上学籍、给学生领新课本这些事都是他在负责。
说说笑笑中这顿早饭就结束了。
王忆对墨鱼丸的印象不错。
它部位不一样滋味也不同,多数部位算不上多好吃,但是带膏的那些部位有股子独特的鲜味和口感,咸滋滋的,越嚼越香,让他颇为喜欢。
他去找漏勺特意把对墨鱼丸的反馈说了一下。
漏勺听过他的话后笑道:“哦,你吃的那是墨鱼蛋,墨鱼蛋比墨鱼丸好吃。”
王忆当场瞪大眼睛:“啊?你今天上的不光是墨鱼丸还有墨鱼蛋啊?”
漏勺点头:“对,墨鱼蛋更好吃,也更珍贵。”
王忆有些懊恼,难怪那天在码头上人家船老大请他吃饭一定要让他尝尝墨鱼蛋。
他当时还觉得这是黑暗料理,没想到这东西滋味针不戳!
也难怪钟世平托他买墨鱼蛋呢,这一口在22年一样可以热卖。
于是他去找王向红,让王向红帮忙给广播一下,说他门市部里收墨鱼蛋。
王向红说这个简单,生产队昨天捕捞回来的墨鱼都要掏出墨鱼产卵巢做墨鱼蛋,以后做好了都给门市部送过来就行了。
王忆又问他:“支书,听说公社领导最近要来咱学校?”
王向红说:“没得到消息呀,公社没跟我说这回事,要是跟我说了,我肯定就跟你说了。”
王忆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样他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改成说:“支书待会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以后在队里的时候帮我个忙,给我通过大喇叭放一些东西。”
王向红说:“行,但你要让我说什么?”
王忆摆摆手说:“不是你说,是你帮我放。”
“放收音机里的广播?”王向红疑问道,“这又是放什么?”
王忆又摆摆手,他回听涛居搬出个纸壳箱进大队委办公室,拆开后从里面搬出来一台有些旧的录音机。
四喇叭录音机。
旁边看报纸的王东喜一把将报纸拍在桌子上狂喜的喊道:“我草,是录音机啊!这是录音机!”
王向红也很吃惊:“王老师你从哪里捣鼓来一台录音机呀?这是稀罕物件,这是绝对稀罕的东西。”
王东喜说:“绝对稀罕,去年我去供销公司给徐经理送猪肚的时候看到他们商店里一共才三台这机器,都是日本三洋牌的录音机,一台要160元。”
“当时徐经理还给我展示这机器来着,它插上磁带就能唱歌,这比收音机好,你想听什么就可以让它唱什么,我当时就喜欢上了。”
“你喜欢的东西也多。”王向红白了他一眼,双手上去轻轻爱抚录音机。
王忆说道:“这东西没什么珍贵的,现在在城里已经很多见了。”
“怎么能不珍贵?这都是进口货吧?”王向红说道。
王东喜说:“不一定,咱们江南无线电厂改制成的燕舞公司今年也研制出收录机了,我听江南新闻里说了,以后咱们中国自己能生产这种机器了,造价会慢慢降低的。”
王向红指着这台录音机说:“你说的我知道,你听的广播我难道没有听过吗?”
“但是这台录音机不一样,你看它已经用了有几年了吧?肯定不是燕舞牌的!”
王忆说道:“这是德棍西门子牌的,确实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是我一个同学支援咱们学校的,他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就买了一台燕舞牌收录机,然后把这台换下来送给我了。”
王东喜羡慕的说:“王老师,你同学真大方,还是当大学生好,能吃商品粮不说,还能拿高工资、有票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王忆说道:“咱社队企业赚钱越来越多,你也能拿到高分红,以后你喜欢收音机那也买一台好了。”
王东喜上手研究这台收音机,伸手在上面按了一下子说:“我可买不起——咦,这个红按钮是开关吧?怎么没有反应?”
王向红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一边去,别给王老师按坏了。”
王忆笑道:“这收音机不是用电池的,是要用电插座来通电的。”
他把插头插进王向红办公桌的电插座上,然后塞进一盘磁带说:“支书,待会你帮我按下这个红色按钮就行了,里面是国歌,等到升旗时候用。”
之前放国歌都是让学生们自己唱歌,王忆今天是新学期新气象,决定用录音机来放国歌。
王东喜想现在就按下去,但王向红抓起了烟袋杆,他只能悻悻的收回手坐在旁边抚摸录音机的外壳。
“真漂亮,这比收音机漂亮多了。”他感叹道。
王向红瞅了瞅自己视若珍宝的收音机。
相比之下收音机外形确实差不少。
不说别的,录音机造型方方正正、个头大,外壳塑料不知道涂了什么漆,那叫一个铮明瓦亮;它还有四个对称分列的大喇叭,看起来很威风。
王忆看到两人对这台录音机又是好奇又是喜欢,便说道:“你们等我升旗的时候再放吧,升完旗后让支书关掉话筒,你们可以继续听歌。”
“这里面第一首是《国歌》,后面几首都是革命歌曲,挺好听的。”
他给两人讲解了一下几个主要按键的功能,只要别按下重录功能那就没事。
这时候学生们吃完饭了,王忆出去对孙征南点点头,很快尖锐的哨音响起,学生们开始列队集合。
因为有育红班的娃娃升入一年级,他们没有操练过列队口令,所以今天早上这队伍列的有些潦草。
王忆不着急,他领着教师们在旗杆下等待。
等到一队队的学生带到,他拿起铁皮喇叭说道:“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是咱们新学期的第一天,那么接下来请同学们立正站好、行注目礼,进行本学期第一次升国旗奏国歌!”
学生们一听这话,习惯性的鼓起腮帮子准备唱国歌。
王新钊清了清嗓子要领唱。
他看向王忆,但王忆没有对他点头,而是转身冲大队委办公室方向挥挥手。
接着大喇叭里响起敲话筒的声音,再接着就是一阵嘹亮的旋律前奏……
学生们一听这是国歌的前奏,有些好奇的交头接耳,也有的注意到了王忆刚才的话:“哦,奏国歌,今天是收音机里放国歌!”
孙征南厉声道:“国歌奏乐期间要严肃,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