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也看见了,便吹了一声口哨,领着老黄下山去接船。
王向红也来接船,两人走到了一起,他问道:“王老师,防空岛那边的承包工作有进展?”
王忆说道:“我还正准备跟你商量这件事呢,很简单,防空岛现在已经不是国防项目了,划归民用了,所以这两年不少人去捕鱼,在上面留下了那些生活痕迹。”
“所以咱们生产队想要承包,以社队企业的名义向县里打申请报告就行了,肯定能批复下来。”
“等到县里审批下来,我寻思着再去防空岛上找一下水脉,看看能不能在上面打一口井。”
听到这话王向红吃了两惊。
第一惊是防空岛的性质竟然改变了,第二惊是王忆竟然要去一直无水的防空岛上打井?
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去打井呀?”
王忆说道:“很简单,我找人从西北的工程机械厂买一套打井的家伙什,走货运给运送过来。”
“然后找到水脉,用钻井机、抽水泵这些东西把井给打出来。”
王向红很茫然:“问题是你怎么寻找水脉呀?水脉这东西可不比其他,这得需要水利专家才能找到!”
王忆哂笑:“哪有那么神奇?队长你看我的好了,我也会找水脉!”
王向红瞪大了眼睛。
这不能不吃惊!
大学生可以全才到这个地步吗?
王忆随意的说道:“嗨,队长你不用吃惊,我是学过《地经》和《水经注》的人,这东西不是多么高科技,咱老祖宗在这方面就有研究。”
“比如说,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氤氲锁,定有水龙居此间!”
王向红眨巴眨巴眼。
没听懂!
不过听起来怎么确实像是古书上留下的东西。
他虚心的问道:“王老师,你刚才这句话说的是啥?”
王忆解释道:“寻龙——咱们中华民族的祖宗们把地脉水脉都叫龙,地脉是土龙,金属矿脉是金龙,水脉是水龙。”
“所以要寻找这些自然脉络就要看缠山,这缠山是行话,就是、就是风水上的东西。”
“一重缠是一重关,说的是就是看一个地方的风水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关’,有关就有龙,当然龙分大龙小龙和死龙。”
“关门就跟咱大门一样,龙居期内就像人住家里一样,门上要有锁。”
“如果这个锁是氤氲锁,那里面就藏着一条水龙,也可以说是下面有水脉!很简单的对吧?队长你听明白了吧?这其实都是研究古代典籍和风水学的人众所皆知的东西!”
王向红又眨巴眨巴眼。
没听明白啊!
不过听起来确实很专业很厉害的样子。
他喃喃说道:“风水这个东西,这不是封建迷信不能信吗?”
王忆笑道:“咱们渔家人不讲迷信?”
王向红也笑了:“嗨,咱们不讲迷信,咱们相信科学,有些事它就是科学,只不过现在解释不了,就把它给归于迷信了,你这个寻找水脉的知识肯定就是这样的科学。”
出海的人没有不讲迷信的,实际上老百姓都讲这东西,不管农村还是城里,就看看他们队里的平安结一直卖到现在便知道了。
他们聊着天到了码头上,大胆下船来招呼了强劳力们开始往下搬货。
又是一船的商品!
现在李老古和金伟民那里都有门市部了,王忆需要供应的商品更多了,还好他有天涯岛山顶上包装厂车间来供货,否则光靠自己收拾货物那得累死!
这些商品不用卸载,大胆指挥着往下卸蹲便器:“小心、小心,这都是陶瓷的,这东西可好了,但很脆,一定别给它碰坏了,坏掉小心队长用烟袋杆抽你们!”
现在天涯岛上一共两台蹲便器,分别在教师宿舍和王向红家里。
王向红平日里会锁上厕所门,他不让外人用蹲便器,因为来他家上厕所的都是外队人,他只让去旱厕。
这么做有出于不想随便让人用蹲便器的考虑,但更大原因是使用蹲便器代价较大——
去旱厕上厕所屁股一撅该咋整就咋整,蹲便器上厕所是要用水冲的。
因为这些粪便还要沤肥施放到田地里,所以不能用海水冲,必须得用淡水冲。
岛上淡水多珍贵!
王向红和教师宿舍现在常备污水,比如洗脚水、刷锅水这些东西,这都得搜集起来冲厕所。
所以岛上很多社员还没有见过蹲便器,他们看到后很纳闷:“这是个什么东西?陶瓷盆子?不对啊,下面还有管子?”
大胆有见识,笑道:“啥陶瓷盆子啊,闹笑话了,这是厕所里用的,你们城里没有亲戚,有亲戚你们去楼房里,人家楼房厕所就是用这么个东西!”
他看见满山花在人群里,便问道:“花嫂子,是不是?”
满山花点头说道:“对,是这么个玩意儿,城里厕所都是用这个,干净又卫生。”
王向红招呼王祥海、青婶子等几个人上来:“这是蹲便器,给你们家里新厕所用的,你们一家搬回一个去——轻拿轻放啊,可不敢磕碰。”
王忆说道:“给峰子家弄一个,盛大叔上旱厕特别不方便,他们家必须得安装新厕所。”
王向红点点头:“对,王老师考虑的很周全。”
王东峰听到后很高兴,立马上去搬了一个蹲便器。
他上手一摸很很溜,心里大为稀罕,便一手抱在怀里一手摸了起来。
旁边扛着蹲便器的王祥海笑着调侃他:“瞧你那稀罕样,咋了,这是领到媳妇了?”
王东峰高兴的说:“有了这东西,不愁没媳妇!”
他是见过厕所安装蹲便器后的样子的,很文明,现在他家里也要安装这样新式厕所了,那以后石红心再来家里上厕所,肯定会对他家高看一眼。
社员们很好奇,纷纷围上来研究:“呀,咱队里这是要用上城里的厕所了?这可好呢。”
“啥时候我家也能安装上一个?这东西看着就招人喜欢。”
“我看看、我看看,这家伙真白啊,这么好的东西用来撒尿屙屎?多浪费!”
王向红吆喝道:“不用好奇、都别围着了,今年家家户户都能盖起新厕所来,一家一户都有一台这新东西!”
刘红梅问道:“队长,咱们不是要盖新房子吗?这时候怎么还建新厕所呀?”
王向红说道:“是要盖新房子,但砖窑厂还没有烧起来呢,你们急什么?”
“再说了,新房子不能沿用这个厕所吗?这些东西又坏不了,都使用的精细点,等拆房的时候把它们收拾出来弄到海里去清理干净,盖起新房还能用嘛!”
“这东西是早用早享受。”满山花介绍道,“用新式厕所干净卫生还安全,不用害怕晚上睡得迷迷瞪瞪一脚踩下去。”
“也不用怕小孩不小心滑下去。”大胆说道。
王向红说道:“对,有了新厕所孩子老人去上厕所都安全,可别满院子乱拉了,不卫生、不文明!”
外岛渔家的小孩现在都在院子里大便,怕的就是不小心掉厕所里去,小孩不擅长维持身体平衡。
社员们最喜欢凑热闹、看稀罕景,这样哪怕王向红已经吆喝他们了,他们还是不肯离开,依然围住了扛着蹲便器的社员来议论纷纷。
见此王向红有些生气了。
不把队长当干部了?
不把干部的话当命令了?
大胆见此说道:“队长你先别生气,你看我的,我这里有好东西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别,你是不是要拿出石英钟来?”王向红立马打断他的话。
王忆早就把给队里买石英钟的事说给他了,但解释说这种钟表很缺货,所以一直等到前两天去县里,他回来的时候才跟王向红说新钟表到位了。
大胆确实准备拿出石英钟,王向红这边一开口,他把举起的手臂放下了,心虚的问:“怎么了,队长?这不是给咱队里人准备的?”
王向红说道:“是给队里准备的,可社员们不是稀罕看拉屎撒尿的玩意儿吗?行,让他们看好了……”
“不看了不看了!”注意到他们对话的人纷纷嚷嚷起来。
有人直接去扒船要上船:“大胆咋回事?什么石英钟啊?”
王向红抽出烟袋杆作势欲敲:“什么‘什么石英钟’,没有石英也没有钟,你们继续去围着看蹲便器吧!”
社员们哄笑着散开,又期待的挤上码头或者在海边站定翘首看向船舱。
石英钟对外岛的老百姓来说更是稀罕景,好些岛屿上的生产队社员们都不知道这款商品。
天涯岛的社员是例外,因为他们有电视机、能看电视,而现在电视上经常有石英钟和石英手表的广告。
二战之后,国内大陆区域的科技水平跟全球发达国家和地区有着巨大差别,就拿表来说,现在大陆主要还用机械座钟。
可是在欧美日等国,LED屏幕的数字电子钟表和手表的热潮都已经过去了!
而石英钟的出现更要将时间往前推到1960年。
1960年大美丽国的P.沃捷尔斯生产厂制造出了二极管石英钟,同一年瑞士展样博览会上,瑞士展出了第一批小规格石英钟,新颖、漂亮,一下子引爆了发达国家的制表市场。
十年之后进入七十年代,LED屏幕的数字手表和钟表也出现了,这种表更小巧更时髦,而且科技感十足,大大抢占了石英钟表的市场。
数字表盘倾覆了指针表盘引发了一场审美革命,但由于质量问题和按钮读表的困扰,LED数字表的需求量开始下滑,价格暴跌,从起初随便一只电子表卖一百多美元跌到了几美元。
其中德州仪器在1976年将LED表的价格降至19.95美元,又在1977年降至10美元,这样LED热潮便终结了。
而到了1980年,像美丽奸这种制造业大国除了德州仪器之外,其他所有生产电子表的公司都消失了——
但是在LED表发展的过程中,石英钟表也在不断发展,它们都属于电子表,这样LED数字电子表被主流市场放弃,那石英表技术就成为了电子手表的标准。
不过LED数字电子表并没有被彻底淘汰,它们的生产基地转移到了亚洲——李家坡、港岛等等。
特别是港岛,它们成了电子表行业钟的最大赢家,到前年也就是1980年,港岛已成为世界上发展最快的钟表生产中心,出口了1.26亿只手表,其中一半以上是电子表。
从八十年代下半叶开始到九十年代,大陆的大小市场将会布满港岛的劣质电子表,那时候经常有广粤的小商贩带着电子表去北方做买卖。
那时候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的学生都以能戴上一款电子手表而感到骄傲。
王忆现在就开始准备往82年送数字电子手表。
这东西现在是港岛的门面,大量的走私货和官方引进的便宜表已经进入了大陆市场,他准备安排麻六从沪都小商品市场买几个回来研究一下样式,然后从22年开始带货。
数字电子表都可以进入大陆市场,石英钟表更可以,更不用怕被人发现这表后怀疑来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