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承认下来，更愿意亲手把他自己推走，反而像是瞬间离意已定。
“王瞻心有怨怼，走了也就走了。”马冬敏娓娓道来，“你想大事化小也对，公司面临转型，又刚刚出个李明远，架构也才调整，是应该稳一稳，但是，你去除顽疾同样没错，明明知道生了瘤子，还能任其做大吗？”
李彦宏知道还有下文，凝神看自己这位博士太太。
马冬敏笑道：“到底哪一种更对，是要以公司接下来怎么走为准，公司好了，都是对的，公司不好，都是错的。”
她走了两步，远望南边的方向：“你在这里皱眉就能把这位方总皱死吗？”
李彦宏放下咖啡杯，忽然说道：“公司这次形势不一样，你回公司帮我吧。”
马冬敏曾在百度任职，本身也有股份和投票权，但07年就离开了公司，从去年开始则是在做FO家族办公室，打理家族财富。
她听到这话，略一踌躇，没有立即回应。
“公司里的人现在心思多，有些事我不方便直接做，你回来，既是你，也能代表我。”李彦宏缓缓说道，“你就当我的特别助理。”
马冬敏踱步一会，说道：“这些年，互联网和国内公司发展很快，腾讯被易科打败，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以腾讯为鉴，可以知得失。”
她回头道：“腾讯这一年多来出现一个变化，它在加强投资，刘炽坪是高盛出身，他在悄无声息的主导着腾讯运用资本的能力，这一点，我认为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李彦宏静静听着。
马冬敏提出要求：“我可以去公司，但我更希望我们能加大投资方面的影响。”
李彦宏缓缓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公司近期出了这些情况，既然辞了李明远，既然辞了王瞻，既然辞了不少跟他们一起的人，这就证明还有很多东西是被忽视了的。”马冬敏说道，“内审和道德委员会的职能还要加强，也得有个冷面判官把这个工作做扎实。”
李彦宏听出来意思，问道：“你有人选？”
“韦钫。”马冬敏说了个名字，“他没来公司前是毕马威的审计经理，又做了信息披露的工作，这方面是值得信任的。”
毕马威是全球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
李彦宏默默在心里过了过名字与履历，原则上也愿意加强内部工作，这次的李明远、王瞻等人实在也让他心惊。
“好，这个事放公司里讨论讨论，来吧，马博士，公司需要你。”李彦宏做最后的邀请。
马冬敏面露微笑：“好，李先生。”
她是公司股东，这个时候于公于私都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
时隔三天，百度再度发布公告。
现在，互联网对百度公告的关注度很高，好在，这次没有出现“辞职”“个人原因”，似乎是正常调整，又重新梳理了一部分架构职能，像是在填坑。
方卓在公司开完会后也瞧了瞧百度这几天的信息汇总。
“嗯，这个曾粮，好像有点耳熟。”方卓手指轻轻敲在桌上。
戚赫给了回答：“嘿，方总，你听过他的名字？他其实是被王瞻招进百度的？没太久，好像就年初。”
“王瞻招的？那怎么顶上去了？没被洗掉？”方卓诧异。
“谁知道呢，可能和王瞻关系没那么密切吧，百度一直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戚赫摇了摇头，“王瞻地位高，单一个曾粮不够，还搭配着一个王劲，也不知道谁的话语权大。”
方卓说了类似的话：“王劲，王劲，这个名字……”
“方总，你也听过他的名字？他还是科大出来的，之前在阿里、谷歌，前几年到的百度。”戚赫熟悉竞争对手的高层，补充信息，“听说百度现在立项了自动驾驶，王劲就是搞这个的技术副总裁。”
方卓听到这些信息，终于打捞出记忆，好像听说过他的故事，不，是他们的故事。
一个被开除，一个走了之后被要求赔钱。
他再看汇总的其他信息，新上任的韦钫，大概也是“流水的副总裁”之一，再看他的审计背景和工作动态，这是好不容易搞了个监守自盗的出来啊……
方卓放下文件，叹道：“祝他们好运。”
戚赫听出来方总的由衷之意，不禁肃然起敬，老板这气度，就是值得自己学习！都学着点！
第109章 割肉
不同于上次“引咎辞职”引发股价下跌后还出现了小反弹，百度这次的“个人及家庭原因”似乎比想象中更让人担忧。
21个月以来的最低点不是尽头，百度市值很快就奔着350亿美元去了。
产品口碑、竞争压力、人事震荡以及搜狗最新的逆流PC汇聚在一起，引爆了二级市场的行情。
5月7日，网易财经采访到一位最新离开百度的前员工，揭秘了近期来的公司内部状态。
“说实在的，大家都很怀念前两年的舒服日子，易科带来的压力改变了很多事。”
“怎么说呢，公司内部肯定或多或少的有情况，但要是没有易科从外部不断的挤压，这次舆论肯定不会那么凶，易科的压力像是导火索，内部的问题像是火药。”
“火药积累下去也许会爆，但没有导火索，不会就这样短时间接连爆炸的。”
“好比李明远，我感觉有人觉得有了机会，顺势借了外面易科的关注度，有意无意的当了一把里应外合的刀，然后……玩脱了，嗯，也许没玩脱，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拿到自己想要的。”
“就好像易科，易科也出过类似的事情，它那个负责供应链的副总陈维祥，不也是出在架构调整和董事会增加席位之前吗？我不信就是不偏不倚的那个时间点刚好查到，百度这次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能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现在和易科搞竞争就有点乱，上次真正搞竞争也是和同行，但易科有种多维竞争的感觉，这让我们……不太知道怎么竞争，反正，我感受到的是这种情绪。”
“前一阵子，上面要以快打慢，三月份有个明显的提速，但，我前两天和前同事聊，又有些茫然了。”
“从我负责的业务和个人角度来看，易科这次完成了整体轮廓的竞争合围。”
“一方面，搜狗过去几年全力发展移动端，搞到了3成市场，去年又联合其它公司做生态，这是易科的长期，另一方面，在百度提速转型，不惜牺牲PC端体验让用户怨声载道的时候，搜狗杀了出来，这不是长期，这就是现在！！”
“搜狗现在搞PC无异于进攻百度的大本营，这个事在公司里的反响其实挺大的，只是你们不知道。”
“易科一直宣称移动互联网，把移动互联网说成朝阳行业，搞得PC好像是夕阳行业，但其实，移动是增长很快，PC市场也仍然很高，也是在连年增长，只是增速不如罢了。”
“看搜狗这个架势，挑在这个时间点，很显然没在战略上忽视这一点，易科的长期竞争只是一种误读，易科慢吗？它从来都不慢，不打算留给百度以快打慢的空间。”
“现在摆在百度面前的就有点为难了，是坚持把PC往移动转，还是撤销原来的动作，两种举措看起来都不太适当。”
“至于两边更高层次的战略博弈，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不管是走掉的王瞻，还是现在比王瞻略胜一筹的向海隆，他们在公司里都没有财权，很多财务都要过CFO李昕哲的手，然后她再向罗宾汇报，有时候会有些比较明显的矛盾。”
“哎，我不知道其它公司怎么样，百度里面确实错综复杂了一些。”
“哎，百度的舒服日子可能真的结束了。”
“哎，还是祝愿百度保持进步吧。”
网易财经的这篇报道没有显示被采访对象的姓名，但被人转到朋友圈的时候，不少人判断，这位的层级不会太低，阴阳怪气的水平也不错，最后拿着易科“保持进步”的标语来祝愿老东家。
方卓时隔两天才在早上逗儿子玩的时候从小苏老师口中听到了一部分采访内容。
“搜狗的‘我来了’是你亲自给起的计划名吗？”苏薇询问。
“搜狗的PC是提前确定的，两边竞争嘛，哪有不奔着要害去的，百度也是撒了很多钱在移动端嘛。”方卓引诱儿子抓自己的手指，见他咯咯笑，也笑道，“名字不是我起的，不用想，肯定是戚赫。”
这三个字来自自己和罗宾的通话，当时在场有好几个人，但不用想，百分之九十九是戚赫干的。
“戚赫最近存在感挺足的。”苏薇简单评价了句。
“欧洲的云业务交给张亚勤了，他本来就负责国内业务最杂的YMS，这次对上百度格外热心。”方卓一个思考被方小满抓住了手指，“后面与百度的竞争也就是他主导嘛。”
苏薇笑吟吟地问道：“他还能再进步进步吗？”
“怎么转到这上面去了？”方卓慢慢抽开手指，回头看了眼。
“小满，小满，你看看你爸爸，好好看看他，他现在的表情是权力生物的觉醒时刻，以后不要和爸爸这样闲聊哦。”苏薇对着儿子说话。
方卓无奈，最近已经领会到这种新的和自己对话的渠道。
“看呗，他们都挺有上进心的，先把手底下的业务做好了，我们再看看能发生什么。”他略一沉吟，“他们这几年的位置就不动了，换岗的都是他们手底下的人，这样也稳固，我们会有一段特殊发展时期的。”
方卓刚要继续说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笑道：“人事震荡归人事震荡，百度这次反应已经挺快了，你猜它怎么应对搜狗的逆流而上？”
苏薇认真的猜了猜：“PC页面已经优化了？”
方卓宣布答案：“不，百度允许你多翻两页再弹提示了。”
苏薇微微惊愕，既没取消，也没贯彻到底，取了个折中的方式，这……怎么评价呢……
她只能说道：“要感谢百度的恩赐了，这个决策倒是挺有百度风采。”
方卓哈哈一笑：“搜狗这次上PC好像还不错，现在是肉刀子，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突破一个临界点。”
苏薇聊到最后一个消息：“马冬敏回百度当李彦宏的特别助理了，还兼任了集团战略投资的工作，这还挺有意思的。”
方卓“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搞投资的朋友们是不少，会欢迎百度来做这方面工作的。”
他想了几十秒钟，忽然喊道：“嗨，Siri。”
手里的Mars被唤醒，回应道：“我在。”
“打开大门，我要上班了。”方卓发号施令。
Siri答道：“好的。”
几秒钟后，大门打开，外面等着的刘宗宏没什么表情，已经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苏薇抿嘴一笑，觉得每次这个时候的方卓都颇为神气。
智能家居是易科三月发布会的一个重点，推出了与一些家电品牌的合作，不过，家里的设备都是乐于尝鲜和深入定制的，不少功能挺有趣，也挺鸡肋。
她伸手抱起儿子，距离自己返回易购也没多久了。
※※※
百度仍然在纷纷扰扰。
因为它不少业务和易科都是直接交锋，所以，易科内部的汇总也很快。
方卓平时不太过目，今天到了办公室倒是以一个普通用户的身份试用了下百度的搜索和贴吧等产品，然后就放下心来。
不做强制提醒和跳转，百度各部门转向移动的KPI恐怕很难完成，于是就出炉了这样一份上下都能解释的应对。
方卓简单看了YMS的汇报，因为百度老板娘的回归，他想起了一位遗落在东京的熊姓朋友。
那位持有百度股份的朋友，过得还好吗？
方卓终究是个心里带着温暖的人，趁着安排的事务没到手上，抽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开头第一句就给予了充分的问候。
“老熊，割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