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什么案?”
“刚才说的那起命案。”
韩向柠突然不困,睁开双眼,将信将疑地问:“你们分局破命案?”
韩渝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后背,说道:“韦叔说被害人的尸体是在江里发现的,也是从江里打捞上来的,应该由我们分局管辖。”
“韦叔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吗?”
“韦叔是为我好,想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毕竟我现在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韩渝很清楚学姐担心什么,想想又故作轻松地笑道:“他是把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了我,但按规定他要指导我们分局侦破。如果迟迟破不了变成悬案,他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韩向柠猛然反应过来,笑问道:“韦叔给你托底?”
“差不多,我先试着查查,实在查不出头绪就请他指导。而且,长航公安局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刑侦总队领导要来指导侦办,甚至要从武汉分局和上海分局抽调老刑侦过来帮忙。”
“这我就放心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命案如果破不了,不但考核过不了关,还要扣奖金。”
“你怎么知道的?”
“长州上个月也发生了一起命案,韦叔去了,市局领导去了,市政法委钱书记去了,连公安厅刑侦总队领导都去了。杨市长被搞得焦头烂额,好在运气不错,赶在元旦前抓到了凶手,不然他这个元旦都过不好。”
在很多人看来,对公安干警而言能侦办命案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可事实上这个机会谁也不想要,只要辖区发生命案,上上下下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警察是人,不是神。
如果没有侦破条件,想尽办法也破不了。
再想到在电厂码头看到的那具冰冷的尸体,韩渝又觉得上级重视命案非常有必要。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姑娘,就这么被人给勒死了,从市局法医的描述中能听出,那个姑娘死的很痛苦。
警察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伸张正义,给死者伸冤的么!
韩渝沉默了片刻,不想在跟学姐聊这些,低声问:“菡菡晚上乖吗?”
“我从五山大酒店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妈说人家给了她那么多喜糖,她晚上别提多高兴。”
“我爸我妈见着菡菡肯定也会很高兴。”
“菡菡是他们的孙女,他们见着孙女当然高兴。”
韩向柠笑了笑,突然想起件事:“差点忘了,川府老陈的生意太好,爱东一个人炒菜忙不过来,服务员也不够,陈老板让爱东给老家打电话招人。舅妈、爱芳姐和大姐夫打算过来,我妈晚上给舅舅舅妈打电话,问他们能不能把外婆带来住一段时间。”
“你舅妈过来做什么?”
“来打工啊,在老家种地不赚钱还赔钱。”
“爱芳姐也来打工?”
“来做服务员。”韩向柠翻了下身,笑道:“大姐夫以前跟爱东学过几天厨师,在陈都干了大半年。后来因为爱芳姐生孩子回去了,没再跟着爱东干。”
“她们都过来,家里不就剩舅舅一个人了!”
“村里就我舅一个医生,他要是也出来打工谁给村民看病?我妈说舅舅很支持舅妈来南通,毕竟在老家赚不到钱。”韩向柠想想又说道:“老家那边出来打工的人多了,爱东说年轻人都出来了。”
“舅妈她们全去川府上班?”
“舅妈不去,姐夫也不去,只有大姐去。”
“川府不是缺厨师吗?”
“爱东另外找了一个,一来就能上灶炒菜的。姐夫只学了半年,上不了灶。”
韩渝越想越糊涂,追问道:“那舅妈来给谁打工?”
“给我姐夫啊!”想到老妈晚上说的话,韩向柠不禁笑道:“姐夫不怎么会炒菜,但会做酸辣粉,会做锅魁。爱东和红梅说文峰那边人流量大,开个酸辣粉店肯定有生意,连开店的地方都帮大姐夫找好了。”
“锅魁是什么?”
“一种油饼,很好吃的。”
“姐夫来开酸辣粉店,舅妈给姐夫打工,你表姐去川府做服务员?”
“嗯。”韩向柠嘻嘻一笑,凑到他耳边道:“舅妈过来不只是为了赚钱,也不只是给他女婿打工,更是为了爱东。”
韩渝不解地问:“为了爱东?爱东怎么了?”
“红梅怀孕了。”
“有没有搞错,红梅才十九!”
“现在是2001年,过了元旦,虚实二十。”
“这么说让她生?”韩渝惊问道。
韩向柠禁不住笑道:“这是把生米煮成熟饭,爱芳姐之所以不跟姐夫一起开酸辣粉店,而是去川府打工,就是去帮着照看红梅的。川府的生意太好,服务员很累,一到饭点跟打仗似的,红梅好不容易怀上向家的骨肉,可不能因为太劳累流产。”
第1014章 新的发现!
不去医院不知道病人多,不来殡仪馆不知道死人多。
正常单位都是8点上班,由于南通民间的婚丧嫁娶有请阴阳先生看时辰的传统,殡仪馆是24小时营业。办丧事的市民什么时候把遗体送来,什么时候安排火化。
送遗体来火化跟送葬差不多,家家都请吹鼓手,亲属能来的都跟着来,送遗体的车队一支接着一支。许多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外面的路边。
举行悼念仪式的大厅、小厅几乎没人租用,来了就去登记,然后把遗体用小车推到火化车间外排队,放眼望去全是人。
韩渝不喜欢这个地方,可能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这里有股怪味儿。
钻出警车下意识看了一眼不是很高大、也看不见烟的火化车间烟囱,便跟着蒋有为往一排不起眼的平房走去。
这里是停尸房,可能里面有很多冷柜,也可能是心理原因,一进来就打了个寒战,感觉里面阴森森、凉飕飕的。
“韩局,蒋支,解剖室在那边。”支队刑警王爱德突然迎了上来,吓了韩渝一跳。
“开始解剖了吗?”
“早开始了。”
韩渝这才注意到里面有个小门,跟着王爱德走过去探头往里看,只见市局法医老刘正带着两个助手跟做手术似的,围在一张看上去很简陋的手术台前忙碌。
解剖室的环境和条件比电影电视剧里差多了,面积只有二十来平米,墙面贴的白色瓷砖掉了好几块,地面是水泥浇筑的,地砖都没贴,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水冲洗过,地面湿漉漉的。
设备很简单,只有一张旧手术台和一盏同样很旧的无影灯。
没有柜子,没有仪器,连张桌子都没有,只有一个用砖头砌的,上面贴着瓷砖的简易台子。
根本不像法医解剖尸体的地方,更像一个屠宰场。
韩渝不怕死人,但真不敢看开膛破肚的场面,看了两眼就带上了门。
正想着在良庄起家却被良庄人讨厌的“韩打击”应该不害怕这些,不然也不会改行搞刑事技术,王爱德低声道:“韩局,被害人的衣裳吹干了,要不要去看看?”
“在哪儿?”
“在隔壁办公室。”
里面是解剖室,这里是停尸房,韩渝一刻不想多呆,不假思索地说:“行,去看看。”
没想到跟着王爱德走进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设在殡仪馆里的办公室一看,赫然发现这个办公室跟解剖室一样简陋,只有两张旧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蒋有为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儿,介绍道:“市局法医平时不在这儿办公,只有解剖尸体时才来。”
“市局应该有钱,怎么不改善下法医的工作环境。”
“现在算好的,至少有个地方。说了你可能不信,以前在田里发现被害人尸体,就在田埂上开膛破肚。”
“不说这些了,看看被害人的衣裳吧。”
“好的。”王爱德连忙打开旧办公桌抽屉,一件接着一件的取出被害人的衣物,随即打开旧办公桌小柜子的柜门,取出被害人的高跟鞋。
夜里光线不好,看不清楚,现在可以仔细看。
韩渝打开一个大塑料袋,取出被害人的外套,一边仔细检查,一边问:“老王,怎么吹干的?”
“用电吹风机呗,还能怎么吹。”王爱德很清楚韩渝担心什么,补充道:“吹之前我检查过,外套上没异物,不会把沾在外套上的证据吹没。”
“没铁锈屑,没油漆?”
“没有,很干净。”
用女同志吹头发的吹风机吹的,摸在手里不是很干燥,韩渝看了看外套背面,想想又看看办公桌的桌面,见办公桌早上应该擦过,至少看上去很干净,便抓着被害人的外套在桌面上方抖了抖。
“韩局,用这个。”蒋有为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放大镜。
韩渝愣了愣,接过放大镜问:“从哪儿找的?”
“从单位带来的,以前就有,只是没什么机会用。”
“除了放大镜,你们还有什么装备?”
“有一部照相机,两盒指纹显现粉和几个小刷子。”蒋有为生怕顶头上司看不清楚,走过打开电灯。
韩渝一边用放大镜仔仔细细观察外套纤维的缝隙里有没有铁锈,一边好奇地问:“蒋支,你懂指纹比对?”
“没吃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其实比对指纹不是很难,只是有点费眼。采集到之后放大,标注特征点,两枚指纹的特征点能比对上,就应该大差不差。”蒋有为掏出香烟,点上抽了两口,接着道:“不过我的比对结果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证据。”
韩渝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干脆把放大镜交给蒋有为:“蒋支,你看看。”
“行。”
“老王,被害人的裤子呢?”
“在这儿。”
韩渝接过裤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会儿,继续检查被害人的高跟鞋,然后是羊毛衫、秋衣、保暖裤、秋裤和内衣、内裤。
正如市局技术民警小柳夜里所说,被害人的内衣内裤是旧的,连秋衣秋裤的臀部和肘部都磨薄了。
保暖裤是新的,看标签是这两年很流行的品牌,很多地方有卖,想通过保暖裤调查被害人的身份很难。
高跟鞋看不出是什么牌子,韩渝正想着外套看上去不便宜,不是哪儿都能买到的,蒋有为直起身,拿起被害人的高跟鞋检查起来。
“蒋支,外套上有没有东西?”
“没有。”
韩渝低声道:“我再看看裤子。”
“估计也不会有。”王爱德弹弹烟灰,看着韩渝说:“吹之前我都检查过,而且是搁在这张办公桌上吹的。就算有异物,也不会吹到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