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韩渝回头看了一眼仍看着卢学芹尸体照片痛哭的祁绍平,带上门站在走廊里问。
陈明很清楚不能让祁绍平听到,低声汇报:“颜卫军说见过卢学芹遇害时穿的外套。”
“见过?”
“他说那件外套好像是一个客户寄给公司的,他帮着从门卫那儿送到打样室,后来才知道客户想让厂里加工同样款式的外套,又帮着把那件外套从打样室送到了副总办公室。”
“送到祁绍平办公室?”韩渝追问道。
“嗯,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是开什么车的司机?”
“他们厂就两个司机,他既开小车也开厂里的箱式货车。”
“知道了,别让那个颜卫军走。”
“是。”
……
回到接待室,祁绍平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韩渝感谢完护士,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地问:“祁绍平,你们厂那么多女工,你是怎么认识卢学芹,又是怎么跟卢学芹好上的?”
祁绍平抬头道:“不是我们厂,是她家的厂!”
看来他对他老丈人家怨念很深,韩渝愣了愣,提醒道:“说重点。”
“我开始不认识她,就像您刚才说的,厂里女工多,她根本不起眼。我有时候住在厂里,有时候回家。有一次晚上住在厂里,早上要去南通接一个客户,见她一大早背着包往汽车站走,小颜说她好像是厂里的员工,我就让小颜停车问她那么早去哪儿。”
祁绍平深吸口气,哽咽着说:“她说去南通,正好顺路,我就让她上车。她有点不好意思,上车之后低着头一声不吭。服装厂跟别的厂不一样,服装厂女工多,不管大姑娘还是小媳妇,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玩笑都敢开。
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怎么说话,特别害羞。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很耐看,反正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她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就给了她一张名片,顺便把让小颜把呼机号给了她,让她以后再去南通,先问问厂里有没有顺风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8月份,8月初。”
从时间上看,他们应该是卢学芹第一次去南通找管朝红玩时认识的。
韩渝看了一眼刚闻讯而至的李光荣和蒋有为,一边记录一边问:“后来呢?”
“我跟余美珍是亲戚介绍认识的,刚开始感觉她挺好,结了婚才知道她跟她妈一样蛮不讲理,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胡搅蛮缠。好的时候好的不行,不好的时候就破口大骂,反正这些年我过得是苦不堪言。”
祁绍平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接着道:“我看见她就烦,她看到我也烦,这两年我能住厂里就住厂里。有一天晚上,我去车间转了转,正好遇上小芹上夜班。厂里没夜宵,员工都是从家带饭或带零食过来,夜里肚子饿了吃点。
我见别人都在吃夜宵,就她一个人在干活,就问她怎么不吃夜宵,不吃夜宵肚子饿不饿。她说准备了饭,只是忘了带。我办公室里有零食,就等她出来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塞给了她。”
韩渝追问道:“再后来呢?”
“后来她给我打电话,问厂里有没有车去南通。那天其实没车去南通,可我不知道怎么搞的,脑海里都是她,就找了个借口跟余美珍说去南通有事,去加油站前面的路上接上小芹,悄悄开车送她去的南通。”
“你开车送她去的,没让司机开车?”
“嗯。”
“继续。”
“她那天是上完夜班回宿舍换上衣服去南通的,上了一夜班,很累很困,上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到了南通,我不知道具体去哪儿,又不想吵醒她,想让她多睡会儿,就把车停在路边等。”
祁绍平感觉跟卢学芹相处的这几个月,是人生中最幸福的几个月,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她一直睡到下午两点,醒来之后见我坐在车里等了她大半天,很不好意思,非要请我吃饭。
我们就在路边找了个小饭店,边吃边聊。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吃完饭不想就这么回来,就提议去看电影。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啊,我们就一起去了。
结果在市区转了一圈,几个电影院下午都不放电影,最后找到一家录像厅,一起看录像。有好多谈恋爱的情侣在看,人家都靠在一起,我想跟人家一样搂着她看,可又不敢。
她可能是不是看出了我有贼心没贼胆,可能那会儿对我也有点好感,就靠在我肩上,依偎在我怀里。我就这么轻轻抱着她,一连看了两场,一直看到天黑才带她一起回来的。”
“只是看录像?”韩渝低声问。
“那天只看了两场录像,没做别的。从录像厅出来,我突然有些害怕,毕竟我是有家庭的人。没想到她什么要求都没提,反而闻闻我身上,让我打开车窗通风,说不能让余美珍闻到我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祁绍平擦了一把泪水,悲痛欲绝地说:“快到长江时,她让我停车,开顶灯,找我身上有没有她的头发。确认没有之后,她说她就从那儿下车,一个人走回去,还说谢谢我,陪了她一整天。”
韩渝点点头,追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装作不认识我,像是什么都发生过。她没再给我打过电话,我忍不住,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她,就趁别人不注意,悄悄问她什么时候去南通。”
祁绍平从蒋有为手中接过烟,点上一连抽了好几口,接着道:“她没说什么时候去,反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去,我说随时都可以。她说好,然后……然后只要有时间,我就悄悄开车带她出去。”
“带她去哪儿?”
“去过两次南通,去过几次兴泰,兴泰离长江近,又属于另一个地级市,熟人不太可能去那儿,不用担心被熟人遇上。”
“出去做什么?”韩渝追问道。
祁绍平沉默了片刻,带着几分尴尬地说:“亲热呗,还能做什么。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小芹,我们虽然出去过那么多次,可每次都是开个房间躲在宾馆,没带她出去玩过,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连房费、过路过桥费和吃饭的钱有时候都是她付的。”
韩渝低声问:“她没给你提过任何要求?”
“没有,真没有。我跟她说过,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跟余美珍离婚,等离了婚就娶她。”
“她怎么说?”
“她说离婚哪有这么容易,说我跟余美珍都有孩子了,还说我能有今天不容易,没必要因为她变得一无所有。我说这对她不公平,不能让她受这委屈。她说她不委屈,只要我心里喜欢她,有时间陪陪她就行。”
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韩渝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也遇上一个这样的红颜知己,自己能不能把持的住。
李光荣和蒋有为别提多意外,不敢相信卢学芹竟是这样的女子。
“韩局长,小芹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杀她?说起来怪我,如果我早下决心,早点跟余美珍摊牌,小芹肯定不会出这样的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韩局长,你要帮小芹做主啊!”
“别激动,先说正事。”
韩渝缓过神,紧盯着他问:“卢学芹曾出国打过工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她出国打工赚了三十多万。”
“那些钱呢?”
“钱怎么了?韩局长,我们这几个月虽然花了点钱,但花的不多,我没跟她要过钱,也不可能跟她要钱!”
“你跟她好的事,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有,我们都很注意,她比我更谨慎,我们每次分别她都要检查我,生怕余美珍找我麻烦。”
“这件衣裳是怎么回事?”韩渝指着沾满血迹的照片问。
祁绍平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说:“一个客户寄给我看看的,想让厂里帮他加工。加工费没谈妥,厂里也不缺订单,这事就没谈成,连样都没给客户打。我见这外套看着还行,余美珍管钱又不知道这事,就把外套送给了小芹。”
“在她遇害前,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
“没有。”
“这几天,你去过哪里?”韩渝从蒋有为手里接过卢学芹去中行皋如支行的取款记录,指着上面用圆珠笔圈的日期问。
“小芹取钱做什么,还取那么多!”祁绍平大吃一惊。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韩局长,我能不能上楼看看台历,每天忙什么,我都记在台历上。”
“我上楼帮你拿。”蒋有为立马站起身,快步走出接待室。
……
事实证明,祁绍平既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陪卢学芹去如皋取款的时间。
卢学芹把那么多钱取出来到底给了谁,她遇害那天请霍兆军去吃面时为什么心事重重?
韩渝让柳贵祥和王爱德再好好问问,顺便把之前没做的笔录补上,随即跟李光荣、蒋有为一起走出接待室,站在办公楼前的大广场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车间,分析起案情。
“有没有可能是余美珍知道他们的事,买凶杀人?”
“可能性不大,以余美珍的性格,如果发现祁绍平出轨,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怎么可能隐忍到现在?而且,那三十万去哪儿了。余美珍不缺钱,三十万对她来说真是小钱,逻辑上说不通。”
“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韩渝转身看向停在院子里的两辆小轿车,顿时眼前一亮:“司机!”
李光荣不解地问:“司机?”
“我们刚来时,有个司机主动提供了一个情况。”
“那件外套!”蒋有为猛然反应过来,分析道:“余美珍很可能真不知道祁绍平出轨,但司机完全可能知道。毕竟祁绍平每次带卢学芹出去开的车并非他的专车,而是公司的车。”
韩渝深以为然,冷冷地说:“他用车要跟司机拿钥匙,回来后要把钥匙还给司机。而且,他第一次带卢学芹去南通,就是司机开的车!”
李光荣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顺着二人的思路分析道:“祁绍平跟卢学芹谈的是感情,余美珍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不会考虑钱的事。司机不一样,司机很缺钱,而且知道卢学芹有钱,完全可能敲诈勒索。卢学芹可能真爱祁绍平,不想祁绍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想保护祁绍平,于是一次又一次被勒索,直到被杀害。”
“有这个可能,但我们没证据。”
“蒋支,我们既然能抽血做亲子鉴定,一样能通过DNA技术做别的生物鉴定。”
蒋有为岂能听不出韩渝的言外之意,不禁笑问道:“继续唬?”
“只能靠唬,”韩渝想想又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做一些别的工作,先组织力量查查两个司机的社会关系,查查几个时间点他们都在哪儿,查查他们近期的经济状况。”
李光荣补充道:“还有厂里的两辆车,元旦那天到底去哪儿了。”
“对,就这么查。”
“祁绍平怎么办?”
“先带回去,好好问问他与卢学芹交往的细节,还可以通过把他抓回去麻痹真正的凶手!”
“好,我去查查那两个司机的底细。”
蒋有为前脚刚走,韩渝想想又说道:“李局,余美珍也要带回去,在真相没大白、真凶没落网之前,她一样有嫌疑。”
第1031章 新情况!
早上8点,刚到上班时间,齐局和董政委就迎来四位特殊的客人。
卢学芹的母亲出院了,非要来长航分局,非要见分局领导。
人家的女儿死了,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齐局和董政委不能不见,让办公室民警把卢学芹的父母和姐姐姐夫请进会议室。
“卢国柱同志,杨桂花同志,我也是做父母的人,我跟你们一样有女儿,我能理解你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很清楚现在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任何意义,我们公安机关唯一能做的就尽快破案,把杀害你们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