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那个烫手山芋是你塞给我们的,现在出事了,你不能不管啊!”
“你让我怎么管?”钱副检察长一连深吸了几口气,阴沉着脸说:“当年提起公诉,不是我一个人拍板的。一审、二审乃至终审判决,也不是哪个法官作出的,有合议庭,有分管院长甚至院长,怎么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事?”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管了!”
“老薛,你别急。”
“不说了,我还有点事。”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钱副检察长意识到老朋友是真急了。
不能再坐看人家步步紧逼,必须要做点什么。
事已至此,只有主动出击!
他点上烟沉思了片刻,随即拿起电话飞快地拨通一个号码,冷冷地说:“小秦,查查举报材料,看看有没有涉及长航分局的。”
“钱检,不要查,肯定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真没有,长航分局是垂直管理单位,就算有群众想举报长航分局的领导干部和民警,人家也不会向我们举报。”
小秦是自己人,信得过。
钱副检察长犹豫了一下,追问道:“有没有长州副市长韩向柠的?”
“也没有,我了解过,她去长州挂职的时间不长,而且一直在江边,平时都不怎么去市政府办公。”
“长州搞的那个大桥产业园规模不小,你再了解了解,看看在征地拆迁补偿和招商引资上有没有人以权谋私。”
“是,我这就去了解。”
……
第1054章 “釜底抽薪”
对在党政机关工作的人而言,初六正式上班,春节已经过完了。但对现在的老韩和韩工而言,不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春节不算完,白龙港依然很热闹。
韩渝是正月初八下午从南京回来的,只跟学姐一起回白龙港吃了饭就又匆匆赶到市区。
昨天上午,军分区就成立了选举委员会,军分区大院的公示栏里就已经贴上了补选公告。
今天上午开见面会,王司令员亲自主持,先传达省军区关于补选人大代表的通知文件,然后给军区机关干部、各区县武装部和南通预备役团的主要干部介绍韩渝的情况。韩渝照着军分区政治部帮着草拟的发言稿,上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下午,召开军分区的军人代表大会,正式开始补选投票。
差额选举,南通预备役团夏团长甘当绿叶“陪跑”。
韩渝高票当选,夏团长那个差额候选人不出意外的落选,而且得票少的可怜,但夏团长并不尴尬,反而很高兴。
补选结果一出来就上报省军区,省军区那边也有选举委员会,也要按程序进行补选。但韩渝不用再去,只要在家等消息。
折腾了几天,回到分局。
刚从武汉回来的齐局就急切地问:“选的怎么样?”
“现在只是补选上了师一级的代表,省军区那边一样要补选,等省军区那边补选上,楠京军区还要选。”
“这么麻烦?”
“我开始也以为只是走过场,后来才知道部队的人大代表跟地方的人大代表一样,都是一级一级选出来的。”
韩渝带着几分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不管换届选举还是补选,团级以上单位都要成立选举委员会,设立专门工作机构。基层单位召开军人大会,直接选举产生团级单位军人代表,然后团级以上单位自下而上召开军人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上一级军人代表大会代表。在这个基础上,部队26个选举单位召开军人代表大会,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差额选举产生全国人大代表。”
“这么说你已经过两关?”
“差不多。”
韩渝想了想,接着道:“我这是届中补选,军区政治部首长说届中增补比参加换届选举都难。好在有四个军人代表转业,转业了就是地方干部,不能再做部队的代表,不然不会启动补选程序。”
年前几个区县开两会,都届中增选了人大代表。
那些增选的代表大多是刚调到几个区县工作的领导干部,以及刚调到南通市工作的领导干部。部队跟地方不一样,如果不是有代表转业,显然不可能像地方上那样频频补选。
齐局反应过来,激动地追问道:“这可是选全国人大代表,补选竞争一样很激烈,到底能不能选上?”
“首长说应该没多大问题。”
韩渝探头看看外面,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首长说无论补选还是换届选举,都要充分体现先进性和广泛的代表性。基层一线和专业技术军官代表至少要占百分之三十,妇女代表不能低于百分之十。
同时要考虑到民族、学历和年龄等因素,要严把政治关、廉洁关、身份关、甚至形象关,必须是部队各方面各战线的优秀分子。之前的代表中没预备役军官,我这个补选的候选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具有一定代表性。”
齐局乐了,哈哈笑道:“你立了那么多功,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选上!”
“如果只是看有没有立功的话,我的条件可能超过大部分代表。”
“你怎么知道的?”
不去南京,不知道自己原来很厉害。
韩渝真有点小得意,嘿嘿笑道:“首长说解放军代表团的三百多个代表中,有一百六十一人获得过二等功以上功勋荣誉表彰。连二等功都算,我两个一等功和一个全国抗洪模范肯定够资格。”
“这就对了吗,我们不能把自个儿不当回事!”
齐局拍拍韩渝的胳膊,哈哈笑道:“后天市里也要开两会,人大通知我们明天下午去报到。你的战场不在南通,南通这边交给我,我去帮你问问检察院和法院,张强案到底怎么回事!”
这会得罪人的。
韩渝低声道:“齐局,这不关你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这不只是你我个人的事,也直接关系着我们分局乃至整个长航系统今后在南通的地位。既然选我做人大代表,我就有责任有义务为南通群众发声!”
“差点忘了,你是我们选出来的。”
“什么你选出来的,我参选市人大代表的时候你还在启东开发区分局做局长呢。”
“这倒是,哈哈哈。”
……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要能给两院施加压力的机会就不能错过。
就在韩渝忙着给熟悉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打电话搞“串联”的时候,刚从南通报完道回到长州的魏书记和侯市长正阴沉着脸看市纪委转来的一份举报材料。
长州市纪委谭书记也在,坐在边上一脸无奈。
居然有人举报韩向柠打着招商引资奖励的幌子给她自个儿发了十万元奖金,声称国家干部有工资、有补贴、有奖金,额外多拿钱属于严重违纪甚至涉嫌违法!
当官就别想发财,想发财就别当官,这是朴素的共识。
一个常委副市长,并且兼长江大桥产业园工委书记,招商引资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吗?做本职工作,哪有拿提成的道理?
人家有理有据,你都不好反驳。
毕竟招商引资提成本就是地方政府制定的激励措施,相关文件没宣传过,发提成时也很低调,不想因此导致群众反感。在群众看来干部就应该为人民服务,不应该多拿钱。
“老谭,知不知道这份举报信从哪儿来的?”
“我私下打听了下,好像是南通检察院反贪局转给南通市纪委的。”
“反贪局……钱守林到底想做什么!”
“魏书记,当务之急是怎么回复市纪委。”
“侯市长,你怎么看?”
侯市长沉默了片刻,抬头道:“要说招商引资提成,不只是我们长州有,南通开发区一样有,启东、东启、思岗、皋如,哪个区县没有?”
魏书记紧锁着眉头说:“问题是人家没被盯上,我们被姓钱的盯上了。而且举报信上说的很清楚,虽然一些地方有这方面的激励措施,但主要是激励社会上的能人和基层干部。”
“领导干部就不是干部,再说领导干部的工资待遇又能比基层干部高多少?”
“话虽然这么说,但上级不一定会这么想。明天就要开两会了,咸鱼和韩向柠能搞串联,憋着劲儿想让两院难堪。人家一样能揪住这个小辫子不放,在两会上让我们难堪。”
“魏书记,我可以给韩向柠打电话,让她退钱。她如果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甚至可以借点钱给她,省得人家拿这事做文章。问题是她退了,其他拿过招商引资提成或奖励的同志要不要退?如果都要退,招商引资工作今后怎么开展,又怎么激励同志们招商引资的积极性?”
“做科级以上干部的思想工作。”
“只要是拿过奖励或提成的科级以上干部,都要退?”
“只能这样了,不然影响不好。”
能不能有点担当!
这些激励措施都是跟南通开发区乃至江对岸的苏州学的,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要知道招商引资不是一件容易事,只要跟客商打交道就少不了花钱,有些情况下花掉的钱又报销不了。干部工资待遇本就不怎么样,如果连奖励提成都没有,以后谁会干事?
人家有家庭,有老婆孩子,不是做上干部就不用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
侯市长别提多郁闷,可书记发了话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行,我给向柠同志打电话,我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
刚过春节,大桥产业园的工作不多。
韩向柠把工作重心转移到长州海事处,正乘海巡艇在滨启河船闸外面的锚地巡逻。
接到顶头上司的电话,搞清楚来龙去脉,她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回到船舱苦着脸问:“侯市长,我那会儿担心影响不好不想拿这个钱,你和魏书记在常委会上非让我拿,说我不拿别人怎么拿?现在钱都被我花掉了,你突然让我退,我去哪儿找那么多钱退啊?”
“向柠,别激动,这是突发情况,而且……而且这件事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我没钱,侯市长,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现在真没钱!”
“让退钱是魏书记的意思。”
“那让魏书记给我打电话,侯市长,我把话撂这儿,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说什么气话,你是副市长,能不能顾全大局?”
“侯市长,我不是哭穷,也不是耍赖,我是真没那么多钱!”
“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当务之急是要拿出态度。明天市里就开两会,你只要愿意退钱,如果人家再拿这事做文章,我就可以主动检讨,毕竟相关政策是市政府制定的,我是第一责任人。并且钱都已经退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不好再揪着你不放,他们不管怎么上蹦下跳也只能找我。”
“侯市长,你能帮我想什么办法?”
“我有钱,可以借给你。”
“跟你借钱,借钱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