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群得意地笑了笑,当着老伴儿面给南通派出所协警小孙打电话交代了一番,随即又拨通了港闸区委宣传部许部长的电话。
“许常委,我是长航分局的吴国群啊,哈哈哈,没打扰你休息吧,这就好。许常委,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可不跟你开口又没别的办法……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分局有个叫陆仁伟的民警刚从东启派出所调到刑侦支队,以前是治安民警,因为办案有一套,把他调回来搞刑侦。
可他从警校分配到我们分局就一直在东启工作,对象也是在东启谈的,去年结婚的。现在他调到市区来了,他爱人在东启工作,小两口不能总两地分居,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看能不能把他爱人调到你们区。”
“吴政委,他爱人在哪个单位工作?”
“在东启工商局。”
吴国群回头看了一眼老伴儿,眉飞色舞地说:“许常委,不怕你笑话,我这个政委就是为基层民警解决后顾之忧的,现在民警遇到难处,我只能厚着脸皮请你们这些领导帮忙。”
许部长要说跟长航分局的政委有多熟真谈不上,之前只见过两面,吃过一次饭。
第一次是市文联组织市里的文艺家来区里采风,市文联姜主席亲自带队,作为宣传部长他必须亲自接待。
采风团的成员中长航公安分局的吴政委行政级别跟文联姜主席一样都是正处,开座谈会时坐主位,吃饭时同样如此,印象比较深刻。
第二次是采风活动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吴政委居然亲自登门,送了一幅字。
不管怎么说人家既是正处也是穿白衬衫的高级警官,许部长当时真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收下字不到一个星期,吴政委就打电话请他帮忙。
许部长很想拒绝,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吴国群话锋一转:“许常委,还有件事,明天下午市里要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姜主席说陈书记、鲁常委和分管文化的刘市长都会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肯定也通知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散会之后一起吃个饭?”
同样是文艺家,有行政级别的跟没行政级别的就是不一样。
比如电话那头的吴政委,他既是正处级干部也是文艺家,虽然刚来南通工作不久,但参加了不少文艺界的活动。每次参加,市领导都会另眼相待。开大会时安排他坐主席台,开小会安排他坐大领导身边,吃饭时同样如此。
据说,市文联马上要增选他为不驻会的副主席兼作协副主席,开发区管委会还打算请他兼开发区文联主席。
只要是能跟市领导说上话的人都不能不当回事!
许常委权衡了一番,笑道:“明天的会我也参加,昨天就接到了通知,至于吃饭就没必要了。吴政委,上次向你汇报过的,我这个宣传部长不光要管宣传,还分管科教文卫,甚至有招商引资任务,明天晚上要接待两个客商,确实没时间。”
“那我们分局民警小陆爱人工作调动的事……”
“吴政委,要不这样,你先把他爱人名字和基本情况发给我,我明天帮你打听打听,工商税务不是我分管的,我也要先问问。”
“行,这就拜托了。”
……
与此同时,刚吃完饭回到家的韩向柠也在给远在武汉的学弟打电话。晚上刚给吴国群的爱人接过风,二人自然而然聊到了吴国群。
“三儿,吴政委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你们可能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什么意思?”
韩向柠躺在床上,握着电话通话器笑道:“跟你之前说的一样,他确实想做事,而且真做成了好几件事。”
韩渝下意识问:“做成了什么事?”
“给你们分局民警乃至协警排忧解难,还想方设法帮退休的老同志解决后顾之忧。”韩向柠越想越有意思,笑道:“你之前只是把他隆重推荐给了市文联,没想到他很快就跟姜主席成了好朋友,三天两头参加市文联的活动,不但认识了很多人,交了很多朋友,还结交了不少区县领导。”
“然后呢?”韩渝好奇地问。
“在武汉他算不上大领导,但在南通他的官可不小,谁都喜欢跟有本事的人玩,连一些区县的常委都不能免俗。市文联更是把他当做一块招牌,开大会请他坐主席台,穿白衬衫的公安机关领导,往那儿一坐连会议规格都能提高不少。”
韩向柠笑了笑,接着道:“更难得的是他没什么架子,跟领导聊得来,跟那些文艺家也能玩到一块去,并且那些文艺家大多来自科教文卫系统,董政委说截止昨天,他已经通过刚建立起来的人脉,帮你们分局解决了三个民警和协警的小孩入学和转学问题。
市委宣传部和市文联那边不是主办文艺活动就是帮相关单位举办文艺晚会之类的活动,他现在虽然不是市文联副主席,但人家给他面子,只要有文艺晚会等活动都会安排人给他送票。
我们对这些晚会不感兴趣,但分局有民警感兴趣,就算民警不感兴趣,民警的亲属也会感兴趣。很多民警自己不喜欢看,但想带孩子去感受下气氛。吴政委给他们发票,有时候票不够还帮着再跟宣传部和文联要!”
韩渝倍感意外,不禁笑道:“这是好事。”
韩向柠觉得学弟之前防人家有点过分,想想又笑道:“晚上吃饭时,他说跟思岗县委宣传部领导很熟,而且跟人家说好了,打算等过几天不忙了组织分局民警轮流去思岗参观七战七捷纪念馆,不但不要花钱买门票,人家还会安排人讲解,甚至管饭。”
“吴政委可以啊,搞关系有一套。”
“人家跟妇联、团委也搭上了关系,三八妇女节前,他把葛晓倩推荐给了妇联,虽然没评上市里的三八红旗手,但也拿了个安慰奖。”
“什么安慰奖?”
“南通市巾帼建功先进个人。”
这样的评选市里每年都有,但不会评长航分局的人,毕竟没隶属关系。
韩渝没想到老吴同志去南通没几天就打开了局面,正暗暗感慨小看天下英雄了,韩向柠又笑道:“马上就是五四青年节,吴政委跟团委那边说好了,团委搞评选会给你们分局一个名额。”
“五四青年奖章?”
“嗯。”
“可以啊,董政委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董政委认识几个人,就算想推荐人家也不会给你们评。五四青年节期间,团委要组织各单位上街学雷锋做好事。他知道小鱼会修船开船,今天下午问小鱼会不会修自行车,小鱼说会啊,他就让办公室采购修自行车的工具,打算到时候让小鱼和小陈上街免费给市民修自行车,用他的话说想跟地方上的群团组织搞好关系,就要积极参加群团组织的活动。”
“有道理!”
“再就是你去武汉的这段时间,你们分局三天两头上南通日报、南通电视台和南通广播电台的新闻。长江日报也上过一次,长航局搞的那个网站首页就有你们分局民警在江上巡逻的新闻。”
“他跟我们南通媒体的关系也能搞这么好?”
“文联作协的会员有不少来自媒体,报社记者大多是作协会员,摄影和摄像记者几乎全是摄影家协会的会员,连南通电视台主持人都是朗诵家协会的会员,人家把他当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且是穿白衬衫的高级警官朋友,帮忙发几篇新闻算什么?”
韩向柠反问了一句,想想又笑道:“至于武汉那边的媒体,他跟人家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这点面子人家还是要给的。”
韩渝彻底服了,感叹道:“这么说他做政委这段时间,我们分局的宣传工作上了一个台阶?”
“何止一个,起码上了两三个台阶。”韩向柠噗嗤笑道:“连我们局长都要请他吃饭,想请他帮我们海事局也宣传宣传。”
第1222章 窝里斗!
调到警校之前韩渝是副处级的南通分局副局长,调到警校之后理论上只是一个普通教师,可在生活上却享受着校领导的待遇。
住宿条件与今年刚调来的一位校党委成员一样,一个人住一间装修得跟宾馆似的宿舍。
因为同时带两个班,有时候忙不过来,学校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助教”。考虑到接下来要组织学员和参训民警去武汉港等单位实地教学乃至实战演练,而无论实地教学还是实战演练都要事先与消防总队联合制定计划,为解决出行问题,学校甚至给配了一辆车。
总之,各方面条件比之前以为的要好很多。
再加上离开上海交大毕业的时间不算长,又不存在人生地不熟的问题,韩渝对现在的校园生活实在没什么不习惯的。
校长是长航公安局政治部主任兼任的,政治部的工作很多很忙,校长平时不怎么来学校。
小鱼的老师、曾在南通分局挂任过副局长的刘广龙,现在是警校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校长,协助校长主持警校的日常工作。
吃完晚饭,刘广龙又找到了韩渝,一边在校园里散步一边聊天。
“怎么不穿警服?”
“有点不习惯,在学校还好,出门比较麻烦,总担心被人家怀疑是假警察。”
要说穿白衬衫的警察,武汉有很多。
光湖北省公安厅、长航公安局和湖北省监狱管理局加起来就有近百个,如果算上武汉铁路公安处、武汉海关缉私局、湖北省警校和长航警校会更多,在外面遇到挤公交或推着自行车买菜的“白衬衫”很正常,但像韩渝这么年轻的“白衬衫”实属罕见,搞不清楚的真会误以为他是假警察。
刘广龙既觉得搞笑也很羡慕,不禁笑道:“说起来也不知道你的运气算好还是算不好,按规定警衔授予和晋升必训必考,可上半年的晋衔培训你没赶上,至于下半年的拟晋衔民警培训你十有八九不用参加了,毕竟已经给你晋了衔,不再属于拟晋衔的民警。”
“这几年一直在上学,毕业之后就去首都培训了两个多月,上学真上怕了,不参加培养挺好。”
“参加培训可以去首都。”
“我又不是没去过。”
“想想也是啊,对别人来说去培训是个提高的机会,对你来说却是个负担。”刘广龙笑了笑,问起老朋友的事:“咸鱼,你来了一个多月,老齐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又是给我接风,又是喊我去参加家庭聚会,又是给我介绍朋友的,三天两头打电话喊我出去吃饭。”
“黄远常呢?”
“一样,昨晚还来学校找过我。”韩渝发现武汉比上海好,至少朋友多。
刘广龙在南通分局挂职时正好赶上了长江流域爆发特大洪涝灾害,想起当年给启东预备役营的车队开道赶赴湖北抗洪的情景,他又好奇地问:“长江水利委那边呢,席工知不知道你来了武汉?”
席工退休了,不过没机会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一退休就被长江水利委设计院返聘了。
来武汉一个多月没见着席工,韩渝真有点遗憾,感慨地说:“他知道我来了,可他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一直在三峡那边搞什么研究,要等月底才能回来。”
“想不想去三峡看看?”
“当然想,可我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席工很忙,我也不闲,这次估计没机会,还是下次吧,等有时间跟柠柠一起陪我岳父岳母去参观。”
“你岳父岳母还好吧?”
“挺好的。”
……
拉完家常,自然而然聊到南通分局的近况。
南通分局既是自己的老单位,也是刘副校长的老单位,他关心老单位很正常。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跟刘副校长没什么好隐瞒的。
韩渝轻叹口气,无奈地说:“分局这段时间的情况不太好,领导班子不是很团结,下面是人心浮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但不好说什么,甚至都不方便打听。”
刘广龙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灯光球场问:“不方便打听,那你是怎么知道分局情况不好的?”
“我不打听,但小鱼会打电话告诉我。”
“小鱼的话不能全信。”
“这些天给我打电话的不只是小鱼。”
“领导班子怎么个不团结?”刘广龙低声问。
韩渝摸摸嘴角,苦笑着解释道:“首先是吴政委想干事,他见我们分局缺副政委、缺好几个副处级教导员,想向局里推荐几个符合提拔条件的人选。当然,这跟那些符合条件提拔却迟迟得不到提拔的同志请他帮忙有很大关系。
刘校,我们分局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下面人难得来一次武汉,来也是去局里开个会或来警校参加培训。没什么机会接触局领导,想找关系都找不着人。好不容易遇上从局里空降去的吴政委,吴政委对他们又比较关心,所以他们都去找吴政委汇报工作,跟吴政委诉苦。”
刘广龙跟吴国群不一样,很早就率领学员参加长航系统的水上反扒行动,后来又去南通分局挂任了两年副局长,有基层工作经验,很清楚基层有基层的难处。
他沉默了片刻,追问道:“这么说主要矛盾是吴国群挑起的?”
“矛盾早就存在,不能说是吴政委挑起的。只是随着吴政委的到任,矛盾漂出了水面,并且激化了。”韩渝顿了顿,接着道:“何况,分局领导班子不团结,也不只是吴政委空降。”
“还有什么矛盾?”
“论资历,论工作表现,丁曙光都能接替老董担任政委,事实上局里真考虑过。后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半路上杀出了个老吴。可丁曙光不知道这些,他嘴上虽然没说过,但心里一直觉得是被陈子坤搅黄的。”
刘广龙下意识问:“丁曙光跟陈子坤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