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前面传来汽油机的引擎声,只见朱宝根和范队长开着两条冲锋舟,带着手持木棍的一号、二号和三号驳船的三个船员过来了。
他们举着强光手电,远远的照着这边。
高个子水匪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刚才去拿破渔网的中年水匪从韩渝掀开大衣、端起微冲的那一刻,就想跳进湖里游水逃跑,可看到两条船冲锋舟,一下子没了主意。
还有水匪想回去开小划子逃跑,可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后面驳船上的船员,在抛完锚之后全跑过来了。
有的手持长棍,有的手持太平斧,全站在五号驳船的船头,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让他们更不敢相信的,几条本应该很怕事的挂机船,竟也开了过来,船上的人正用探照灯照着这边。
“等的就是你们,居然敢敲诈勒索。最后一次警告,把手上的东西全放下!”
韩渝厉喝一声,高个子水匪吓了一跳,看着黑通通的枪口,魂不守舍地放下了铁锹。
老大都带了头,剩下的水匪一个比一个老实,相继放下手中的鱼叉、太平斧,在马金涛和梁小余的呵斥下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蹲下身。
几个联防队员一拥而上,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他们戴上手铐。
“马哥,把这个带到五号船审讯。小鱼、老陈,把剩下的都押进船舱,给我看好了,不许他们串供。”
“是!”
之前制定了好多套预案,韩渝根据预案下达完命令,就同两个联防队员一起押上年纪最小的水匪,去六号船的船员舱审讯。
抓了个现行,并且一下子抓了十二个水匪。
王记者比韩渝更高兴,喊了一声等等我,捧着相机跟了过去。
至于被水匪砍成两截的船队,有王队长和范队长两个老驾驶员在根本不用担心,大长龙很快就能接上。
就在韩渝和马金涛忙着分别审讯两个水匪的时候,被押进四号驳船船员舱的水匪们倒了大霉。
老陈是航运公司的老职工,改制时没跳出去单干,一直在船队跑徐洲拉煤,不但被运河上的水匪抢过钱和收音机,甚至不止一次被殴打过。
现在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他和他的老伙计们岂能错过,把一帮水匪刚押进船员舱,就拳打脚踢一顿揍,打得一帮水匪鬼哭狼嚎、连连求饶。
梁小余端着五六冲装作没看见,任由王队长的老同事们出气,心想这帮水匪该打,只要不打残打死就行。
再想到徐所之前的交代,他急忙探头道:“也不睁开眼看看这是哪儿的船队,连我们启东的船都敢抢,你们真是活腻了。”
启东在哪儿,这跟启东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水匪用被铐住的双手抱着头,被说得一头雾水。
老陈反应过来,想到气也出了,打得甚至有点累,骄傲地说:“听见没有,敢抢我们启东航运公司的船队,这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要县里企业需要烧煤,这条航线就要继续跑,协助看押的另外两个老船员,你一句我一句地给水匪们普及起地理知识。
水匪们挨了一顿揍,终于知道启东是南通的一个县,启东的公安很厉害,敢敲诈勒索、敢盗窃,敢抢劫启东船只和那些敢打启东船员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管离启东多远,启东公安都会过来抓!
与此同时,韩渝也没跟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小水匪客气。
揪住小水匪的头发,举着正噼里啪啦闪烁着电弧、散发出刺鼻焦味儿的电棍,警告道:“老实交代,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明不明白?”
小水匪吓得双腿颤抖。
韩渝放下电棍,趁热打铁地说:“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现在态度决定一切,要是死不开口,就要被从重从严查处,懂不懂?”
“懂。”
“好,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
……
小水匪不想吃苦头,有问必答。
韩渝顾不上做笔录,反正有小录音机,录下之后跑过去跟马金涛交换了下审讯结果,立马把小水匪押上冲锋舟,组织力量用缴获的小划子,赶过去围剿以收旧货为掩护的水匪“母船”。
说是围剿,其实很顺利。
水匪主力都落网了,只有两个妇女看船。
直接铐上,把水匪的三十吨水泥挂机船开回来,掀开船舱的油布请王记者帮着拍照取证,然后回到启东拖012的指挥舱,用大电台向徐所汇报。
“抓了几个?”
“十四个,都是从宿千流窜过来的。其中十二个男的,两个女的,缴获了他们作案使用的水泥挂机船一条,小划子五条。水泥船有十几吨煤炭、九个内河船只的铁锚,四台一看就知道是从别人船上拆下来的柴油机……”
韩渝汇报完战果,想想又笑道:“行动很顺利,我们没人受伤,只是被砍断了四根缆绳。”
徒弟首战告捷,徐三野发自肺腑地高兴,举着通话器笑道:“干得漂亮,我这就联系鱼局,让他请运河公安接手。”
“就这么移交给运河公安?”
“我们哪有时间深挖细查,再说这儿是人家的辖区。”
徐三野笑了笑,接着道:“况且这只是刚刚开始,就当是战前演练。等到了四洪段,收获会更大。这次不抓两三百个水匪,我们绝不收兵。”
刚刚抓的只是一股流窜过来的水匪,船队距真正的水匪窝远着呢。
韩渝缓过神,急忙道:“是!”
陈子坤在启东拖103上,听得清清楚楚,等徐三野让报务员给老家发完报,就忍不住问:“徐所,让咸鱼打头阵合适吗,别看他现在长高了,可他才十七岁,他还是个孩子。”
咸鱼跟韩向柠确定了恋爱关系,徐三野知道包括陈子坤在内的好几个小伙子都有点妒忌咸鱼,不禁笑道:“你以为咸鱼在海轮上只是学开船?”
陈子坤低声问:“他还学什么。”
“他在长绣号客轮上,首先是乘警队的乘警,然后才是见习三副,再过几个月就是正式的三副了。”
徐三野笑了笑,接着道:“咸鱼在客轮上只要有时间就要参与便衣巡查,这大半年跟客轮乘警队的同事一起,抓了七个逃犯,查获了两把枪和很多违禁品。”
陈子坤本来以为咸鱼只是在客轮乘警队挂个名,没想到咸鱼居然在学开船的同时真做乘警,而且是便衣乘警,心里更酸了。
水上分局的正式民警不多,眼前这位最年轻、学历最高,并且能文能武一直在市局机关干。
鱼秀才和王瞎子都很器重他,搞得他有点飘。
徐三野觉得作为水上分局的党委委员,有必要敲打敲打,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在别人看来我和鱼局是送咸鱼去学习的,跟保送大学差不多,但事实上咸鱼在海运局比在所里都累。
刚开始半年,上班时要做水手,下了班要便衣巡查。客轮锚泊或维修的时候,他要抓紧时间学习,不但要参加自学考试,也要为考近海航区的三副适任证做准备。”
“他这么累!”
“如果不是我们送他去的,而是他自个儿上别的海轮,尤其上远洋海轮,像他这样的一个月能拿近两千。可他现在的工资只有九十七块五,前几个月要给亚运会捐款,到手只有八十七块五,但他没任何怨言。”
徐三野掏出香烟,紧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水警,应该清楚跑船有多么辛苦,咸鱼跑的还不是一般的内河客轮,而是海轮。遇上大风大浪是常有的事,晕船也很正常。
可他不但要做好本职工作和乘警队的巡查工作,还要跟‘扁担劳模’一样为旅客服务。客轮上的肖特派不止一次给鱼局和张局打电话表扬咸鱼,甚至想向上级汇报,打算把咸鱼调到他们海运公安局。”
既会开船,又懂公安业务,工作又那么认真,人家喜欢他很正常。
陈子坤愣了愣,忍不住问:“咸鱼愿意调上海去工作吗?”
“我尊重他的意见,他真要是想调过去我支持,但他不愿意,他说等积累够海船的服务时间,等拿到大副的适任证书,他就要回来。”
徐三野点上烟,微笑着补充道:“向柠为什么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勤奋、踏实、不忘本。”
第189章 首战告捷(二)
夜已深,启东航运公司六楼依然灯火通明。
这里从昨天开始就变成了工作专班的总指挥部兼煤炭抢运指挥部。
公安局在这边坐镇的是丁政委,交通局来了一个副局长,航运公司的蒋经理二十四小时呆在这儿,煤炭公司也来了人。
考虑到正在采取的行动直接关系着全县的煤炭供应,县领导批了两万元经费。
交通局主要负责组织运力,毕竟无论县航运公司的船队还是乡镇航运企业的船只,都不可能呆在家里等着拉货。
要通过隔壁电报室的大功率电台,掌握在外地从事运输的航运公司船队动向,要知道他们到了哪儿,卸完货需要多长时间,寻找到往北运输的货物需要多长时间,装上货赶到长江杨州水域需要多长时间。
乡镇航运企业的船队有的有电台,有的没电台。
现在只能组织能联系上的船队参与抢运,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的没办法。
在掌握上述情况之后,再研究决定让哪些船队和挂靠各航运企业的个体挂机船,加入即将出发的第二批武装护航船队……
丁政委主要负责与前线联系,同时与水上分局沟通协调。
毕竟武装护航的警力主要来自水上分局,跟运河公安局及运河两岸的地方公安打交道的也主要是市局的水上分局。
这样的行动前所未有!
丁政委跟远在槐阴的余秀才联系完,再次拿起航运公司报务员刚才送来的电报,拿起电话赶紧向局长汇报。
杨局依然住在办公室里,一听到电话铃声就坐起来接听。
“老丁,什么情况,徐三野有没有追上咸鱼?”
好好的一支船队,居然被冲散了。
对于拉在后面的徐三野,杨局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算徐三野手下一个干警都没有,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徐三野都能应对。
杨局真正不放心的是咸鱼,那孩子竟然稀里糊涂成了前锋。
先头船队包括咸鱼在内只有三个干警、六个联防队员,其中还包括六十多岁的王队长和之前只会收敛死人、现在摇身一变为轮机员的朱宝根。
咸鱼他们手里虽然有枪,可枪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万一打伤或打死了人,上级肯定会追究责任。
他们要是被水匪打伤甚至把枪给抢走了,一样很麻烦……
丁政委知道局长担心什么,事实上他有着同样的担忧,不过现在心里踏实多了,急忙道:“杨局,运河不是长江,运河航道狭窄、船只密集,据说在一个断面上,平均每分钟就有两条船经过。
徐三野和水上分局的陈子坤又在拖船队上,拖着大长龙开不快,每小时只能航行五六公里。挂桨船、自航船,只要是有动力的货船,只要见着他们,只要有条件都会超过去。
前面的船是越来越多,他们跟咸鱼、王队长的距离是越拉越远,现在已经被拉下了至少一天半的航程。如果在邵伯待闸的船多,被拉开的航程可能会更远。”
杨局紧锁着眉头问:“这么说追不上了?”
“肯定追不上。”
“能不能让先头船头等等。”
“我开始也是这么考虑的,徐三野不同意,说航运公司正是最困难的时候,不能给航运公司带来额外的经济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