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上级有文件,说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有高中学历就够了,一些管理岗位只需要大专学历,大家伙觉得没必要再学习、再吃苦,报名参加本科段自考的积极性不高。
别的公安局怎么样韩向柠不知道,只知道启东公安局只有两个本科生,水上公安分局只有陈子坤那一个本科生。
两千多块钱不是一个小数字,相当于一年工资!
她愁眉苦脸地问:“分局这边呢,能不能报销一部分。”
“陈子坤说大专阶段的只报销两百块钱书本费,而且要等全部考过拿到文凭之后再报销。本科段的不报销,说市局都没这个先例。”
“他这不是坑人么!”
“不但学费、报考费和书本费贵,还很难学很难考。”
韩渝越想越憋屈,无奈地说:“我中午打电话问过鱼总,鱼总帮我打听了下,他说今年下半年全省民警参加公大公安管理专业几门课程自考的及格率,虽然比上半年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但包括正在参加自考的这一批,这几年的毕业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一百个民警报考,只有三十个能全及格,只有三十个人能拿到公大的公安管理本科文凭。”
百分之三十的“毕业率”,这也太低了……
韩向柠头大了,低声问:“这么难啊,能不能不报这个。”
韩渝长叹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晚了,陈子坤现在是教导员,是我的顶头上司,他都已经帮我把名报上了。
王政委很高兴,据说市局政治处主任也很高兴,相当于帮他们完成了一个报考任务。”
“陈子坤也真是的,他这不是坑你么。”
“所以说他公报私仇。”
“你跟他有仇?”
韩渝嘀咕道:“他以前暗恋过你。”
韩向柠乐了,吃吃笑道:“原来是这个公报私仇,他够坏的,幸亏你在海轮上赚了点钱,不然真会被他给坑破产。”
“我都被他坑了两千块,如果有几门一次考不过要考好几次,损失会更大,你居然笑得出来。”
“有人暗恋我,我当然高兴。”
“好吧,反正你管钱,回头你给我交学费。”
想到要掏钱,韩向柠高兴不起来了,嘟哝道:“朱大姐说上级要在南通搞什么住房改革试点,说是什么改革,其实是搞钱,要把以前分的房子卖给个人。”
韩渝楞了楞,下意识问:“我们分局的房子也要卖?”
“一刀切,听说文件已经下来了,只要是集体的房子都要卖,根据面积大小、房子新旧、楼层和房子所在的位置,每平方两百至四百不等。
好像每个人只有多少计划内的面积,超过部分会更贵。咱们存的那点钱,估计只够买房子。你说说,自己掏钱买自己住的房子,这算什么事啊。”
韩向柠唉声叹气,很不理解。
韩渝一样很郁闷,暗想上级也真是的,房子都已经分了,就让大家伙继续住呗,又不是不交房租,为什么要卖……
这算什么改革,这是抢钱!
但再吐槽也没用,既然有文件肯定会执行,公安纪律严明必须带头执行,只能苦笑道:“既然有政策有文件,那就当集资建房吧。”
那可是几万块钱……
韩向柠想想就心疼,嘀咕道:“可你还要去参加自学考试,我们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就要回到解放前,我们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了!”
第208章 徐三野的担忧
深夜十点半,陵大汽渡仍灯火通明。
随着两辆大货车驶过收费口,在渡口工作人员指挥下开上渡轮,章明远终于松下口气。
每到逢年过节,过江的车辆就特别多。
一个小时前,等候过江的车辆还排了近一公里。
他带着三个协警从上午八点一直检查到现在,忙得晚饭都没顾上吃。正准备叫上同样辛苦的协警去警务室把晚饭热一热,吃饱了再回去休息,老丁开着吉普车过来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年的变化是真大。
他这个曾经的四厂派出所内勤居然成了沿江派出所教导员,而曾经的四厂派出所长老丁退居二线,竟被局里安排到沿江派出所发挥余热,成了一个普通民警。
上级变成了部下,下属变成了上级。
不过章明远很快也要退居二线了,不敢也没必要真把老丁当下属,迎上去笑问道:“丁所,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还大老远跑过来。”
“看看你这边要不要帮忙。”
“没几辆车了,我正准备回去。”
“我们总共三个民警,竟然要负责两个汽渡和一个水上治安检查站,真不知道局里是怎么想的。”老丁跳下车回头看看身后,掏出香烟一脸不快。
章明远笑道:“不是三个,是四个。”
“你是说咸鱼,他去水上支队挂职了,不能算所里的民警。”
“怎么就不算,他只是去挂职,工作关系又没调过去。”
“老章,你是教导员,有机会跟局领导说说。看看水上支队的营船港中队,只要负责一个水上治安检查站,就有六个干警和四个协警,再看看我们这边,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么。”
沿江派出所的警力确实严重不足,而且全是老同志。
老章不止一次跟局里提过缺人的事,可兄弟派出所更缺人,局领导让再坚持坚持……
面对老领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笑道:“营船港那边进出长江的船比我们这边多,岸上又是开发区,情况比我们这边复杂。”
老丁递上烟,苦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真羡慕老李,在渡口投入使用前就退休了。”
两年前的沿江派出所虽算不上清闲,但远没现在这么忙。
章明远能理解他的感受,赶紧换了个话题:“丁所,徐所有没有打电话,浩然的事办得怎么样?”
“下午打过电话,跟女方谈好了,明天结婚。”
“明天就结!”
“明天是元旦,女方父母和部队领导都有时间,再说浩然年纪不小了,结婚的事不能再拖。”
“这倒是。”
章明远点点头,想想又问道:“徐所的腿好点了吗?”
老丁一边往渡口警务室走,一边无奈地说:“我问过,他说多吃几颗止疼片不是很疼,但没消肿。”
“吃止疼片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
“是啊,他才四十七,就落下一身病,现在都疼成这样,等到我们这个年纪,真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老丁长叹口气,又感叹道:“所以说这人啊不能太争强好胜,他年轻时又是出河工又是组织民兵训练的。挑方非要挑得比人家多,训练非要拿第一,好好的身体就这么搞垮了。”
徐三野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
以前胳膊腿疼,去医院打封闭针能管半年。
后来打封闭针不管用,要住院治疗。
现在打针输液都不管用,每天跟吃糖豆似的要吃那么多止疼片。
一想到徐三野风湿病、关节炎发作时疼得动不了的样子,章明远心里很不是滋味,干脆又换了个话题:“马上十点半,算算时间,咸鱼和柠柠也该上船了。”
咸鱼虽然在市局水上支队挂职,但经常给所里打电话。
老丁也知道咸鱼和韩向柠要去南京的事,再想到徐三野这段时间反常的表现,喃喃地说:
“又是带老魏去部队帮浩然操办婚事,又是让咸鱼和柠柠去找鱼总,搞得跟托孤似的,难道他那么个铁打的汉子真被关节炎给整垮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徐三野身上。
章明远沉默了片刻,看着正用电饭锅热饭的两个协警,无奈地说:“有这个可能,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老毛病发作时疼成了什么样。至于让咸鱼去找鱼总,可能跟时间和年龄不赶巧有一定关系。”
“什么时间,什么年龄?”
“我快退居二线了,他的老毛病又越来越严重,搞不好很快要拄拐杖,他这个所长估计也做不了几天。等我们都退了,咸鱼怎么办。”
老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徐三野是真把咸鱼当所长培养的,可公安局不是别的单位,讲究的是论资排辈。
咸鱼虽然很能干,但太年轻。
水上分局的平均年龄很年轻,又是在沿江派出所的基础上成立的,好多干警都曾在咸鱼手下干过,咸鱼去挂任中队长没人说什么。
要是在启东公安局,咸鱼别说担任中队长,就是担任副中队长都没机会。
按照徐三野原先的计划,咸鱼在水上分局做两年中队长,回来之后虽然还很年轻,但会开船、有水上工作经验、有做过中队长的资历,他再发挥点影响,让咸鱼当副所长应该没问题。
可现在启东县变成了启东市,从市里到局里的人员变化太大,并且他的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两年……
更重要的是,沿江派出所本就是一个极其边缘化的单位。
咸鱼参加工作的时间虽不短,可就算没去上海学习,没上远洋海轮,在局里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不夸张地说,除了在四厂派出所和刑侦四中队干过的民警,其他单位的民警几乎没几个认识咸鱼。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咸鱼恐怕要跟这几年转正的合同制民警一样,这辈子只能做一个普通民警。
想到这些,老丁轻叹道:“对我们启东公安局而言,岸上永远比水上重要,咸鱼回来之后就算能做上副所长又怎么样。我觉得咸鱼用不着回来,在水上分局干比回来有前途。”
从个人发展的角度出发,咸鱼呆在水上分局确实比回沿江派出所有前途。
章明远沉默了片刻,苦笑道:“这不是有没有前途的事。”
“什么意思?”
“沿江派出所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们要是都退了,咸鱼如果也不回来,把砸锅卖铁建造的趸船和想方设法升级改造的001交给谁?谁又会像我们这样把江上的治安放在心上?”
这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尽管这些年沿江派出所干出那么多成绩,但在许多人看来沿江派出所依然是个养老的单位。
要是让一个不把江上和白龙河治安放在心上的人来当所长,这么多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搞不好连砸锅卖铁建造的趸船和想方设法升级改造的001都不会好好保养维护,过不了几年就会报废。
这绝对是徐三野绝不希望看到的!
老丁对徐三野太了解了,沉吟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章明远下意识问:“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