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村民家虽然有井,可我们人太多,那几口井的水不够我们用。只能下雨时储存些雨水,平时有什么水就用什么水,连池塘里的水都喝过!”
现在的特区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宛如一个大工地,还有更多的高楼正在建,谁能想到十年前这里什么都没有。
韩渝感叹道:“太艰苦了。”
“我们本来就是基建工程兵,改编前不管去哪儿,也是去时一片荒凉走时一片辉煌。刚来时在生活上是比较艰苦,但跟后来相比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总,后来不是应该越来越好吗?”
“理论上应该越来越好,但我们要面临身份的转变。以前虽然艰苦,但不管是生活上的必需品,还是工程上的原材料,全是上级供给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每个月都能按时发放,战士也有津贴。”
李总喝了一小口酒,接着道:“改编之后一切全靠自己,刚来那会儿可没现在这么多活可以干,只会苦拼没用,我们要走进市场,四处去争取工程。以前的军官变成了经理,要四处奔波揽活儿,小到装电表、修厕所,各种脏活累活,只要给钱都干。”
钱大姐苦笑着补充道:“有些战友为了养家糊口,甚至跑去车站兼职拉客拉行李,去殡仪馆帮着抬尸体!”
他们以前是基建工程部队,突然间变成了建筑企业,不再吃皇粮,一切全靠自己,想想是挺不容易。
韩渝反应过来,不禁心生敬意。
李总不知道小老乡在想什么,又看了看良庄建筑站特区项目部的刘经理,感慨地说:“好不容易完成了身份的转变,走进了市场,也找到活儿干,可更大的考验也来了。
我们干得了粗活,却干不了细活。挖坑、打地基这类卖力气的活儿,我们工程兵干得认真到位,但像凹个弧形的玻璃造型之类的细活干不来。
职工队伍结构要调整,技术型人材的比例要增加。公司领导跑遍全国高校,去招懂技术、有知识的人才。同时鼓励职工参加电工、木工等培训。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想到了老家建筑站,赶紧给卢书记打电话。卢书记得知我这边急需工程技术人员和经验丰富的技术工人,当即让汪总组织工程技术力量来帮忙。”
刘经理举着酒杯笑道:“我就是第一批来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来十一年了。”
搞民用建筑,良庄建筑站肯定比基建工程部队改编的建筑企业专业。
卢书记在帮李总的同时,也帮良庄建筑站打开了特区的建筑市场。
由于资质和资金实力的关系,良庄建筑站虽然在特区没有总承包的工程,但有十几个分包工程。
许多工地,尤其深圳建筑公司的项目工地,都有良庄建筑站的施工队。
八百多个良庄人在这儿干活,这边的工资又比较高,干建筑虽然很辛苦,但一年下来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万。
这就相当于造就了八百多个万元户,惠及八百多个家庭!
丁湖一样有建筑站,并且一样挂靠在南通七建下面,但在外地没几个工程,上次跟老丈人回思岗时听村里人说,好多瓦工、木工、水电工都在良庄建筑站干。
韩渝正暗暗感慨一个乡有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书记是多么地重要,李总好奇地问:“小韩,听说县里要把我们良庄并入丁湖,我们平时很少回去,你跟你岳父经常回老家,有没有听说过,到底有没有这事?”
“听说过一些,好像有这事。”
“丁湖一塌糊涂,我们良庄怎么能并入丁湖!”
“有卢书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撤并。”
想到春节在良庄吃饭时听到的那些议论,韩渝接着道:“良庄没派出所,思岗公安局去年打算让丁湖派出所接管良庄户籍。卢书记没同意,良庄的老干部和群众也不同意,还去县里反映过情况,县里见阻力很大,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徐主任一样关心家乡,追问道:“那现在的户籍谁管?”
“乡政府管,其他乡镇群众的户口簿是派出所发的,盖派出所的公章。良庄群众的户口簿是乡政府发的,盖乡政府的公章。”
“那身份证呢?”
“身份证去思岗公安局办。”
“总这么下去不行。”
良庄建筑站特区项目部的刘经理抬头道:“良庄离思岗那么远,去思岗公安局办身份证太麻烦,好多工人都没办。可现在出门没身份证又不行,就因为没身份证办不了暂住证,我今年去了十几趟派出所。”
一个工程队长深有感触,忍不住说:“刘经理,要不跟卢书记反映反映。”
“不能因为这点事麻烦卢书记,县里想把我们良庄乡撤掉,丁湖穷极凶恶对我们良庄虎视眈眈,全靠卢书记顶着,他当这个家不容易。”
李总深以为然,立马换了个话题:“小韩,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之前以为那个骗子学校跟特区的企业有合作,来了才知道根本没所谓的校企合作,而是跟人贩子似的,把刚结业的学生‘卖’给一个中介,所有的工作都是中介安排的。”
“这边的中介很多,而且鱼龙混杂。”
“是啊,从那个电子厂回来的这一路上,我看到好多中介。”
徐主任则好奇地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渝笑道:“送学生过来的那个所谓的老师没走,看样子三五天内不打算回髙州。那个中介是开门做生意的,短时间内也不会关门走人。
这次送来的十几个学生身上都没什么钱,虽然‘安排’的工作不是很好,但他们要吃饭,只能先在电子厂干着。
所以我不是很急,等老家那边把情况查实了,等老家的援兵带着传唤手续到了,再采取必要的行动。”
徐主任追问道:“你昨天说王记者会过来,他什么时候到?”
“他已经到了广州,他在广州有朋友,也是媒体记者,而且是群工部的负责人,人家提供了许多反映同一情况的群众来信,他正在朋友的帮助下采访几所高校和广州那边的几家大企业。”
“采访高校做什么?”
“那个骗子学校声称跟几所高校有合作,他们的大专班就是跟那几所高校合作办的。”
“到底是不是?”
“我在回来的路上给王记者打过电话,他说高校那边说没这回事。”
“那采访广州那边的大企业做什么?”
“那个骗子学校也声称跟广东的几十家大企业有校企合作,主要是用人用工方面的,甚至声称部分学费由那些大企业承担的,这些情况也要查实,不然我也不会让小龚去广州跟王记者汇合。”
李总笑问道:“只要查实了,你们就可以收拾他们?”
“没那么容易。”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并且正需要人家帮忙,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韩渝苦笑道:“他们是骗我们南通的学生,但在法律适用上可能存在争议。就算所有情况都能查实,人家也可以说只是涉嫌非法经营。”
李总不解地说:“非法经营一样可以定罪量刑。”
韩渝耐心地解释道:“非法经营是可以定罪量刑,但非法经营属于经济犯罪,一般是由工商部门查处再移交给我们公安,或者由检察院直接侦办,我们师出无名。
再就是非法经营涉及到罪行发生地,具体到这个案子,主要的罪行发生地不在我们辖区,这就意味着我们没管辖权。”
徐主任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韩渝笑道:“所以我们要收集到足够证据,认定他们涉嫌诈骗。诈骗是刑事案件,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立案侦查。而且要么不打,打就要把他们打疼了,非法经营量刑较轻,主犯很可能只判一两年,甚至可能缓刑。
诈骗就不一样了,如果涉及金额大,涉及地域广,受害者多,影响恶劣,就能把他们抓回去从重从严查处!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骗我们南通的孩子,再行骗时要绕着我们南通走。”
不愧是卢书记介绍来的人,就是有魄力。
基建工程部队一样是部队,作为军转干部李总一向嫉恶如仇,不禁笑问道:“能认定他们涉嫌诈骗吗?”
“老家那边的领导正在组织法制民警研究法律法规,甚至打算请检察院提前介入,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认定诈骗应该问题不大。”
“好,干得漂亮,其他地方我帮不上忙,特区这边遇到什么难事给我打电话,我来特区这么多年,在公安系统也认识几个人。”
第323章 你给过我优惠政策
辛辛苦苦修了大半个月船,上级领导确实来了,但在趸船上只呆了不到三十分钟。
送走领导,韩向柠正准备去张二小的粮油仓库接三个孩子,学弟竟从广东打来电话。
“刚走,航务管理局领导看了下,听了一会儿汇报就走了,人家本来就不是来检查我们的,十有八九是被黄鼠狼拐到白龙港的。”
“航务管理局领导是来检查什么的?”
韩渝人在特区,心却在趸船上,早知道上级今天很可能去白龙港检查,当然要打电话问问。
韩向柠探头看看外面,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朱姐说市里跟几个大企业搞联营,在江边开发的几个项目都是先上车后买票的。一直有人反对,把市里告到交通部去了,说违规使用长江岸线,说会导致长江污染。”
“这么说你们局里也有责任?”
“我们港监局是要监督岸线使用,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市里非要开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对了,启东刚上任的那个叶书记今天也来了。”
“叶书记去白龙港做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叶书记新官上任要大展拳脚发展经济,打算招商引资,在紧挨着开发区的陵大汽渡那边建港口。”
韩渝大吃一惊:“启东也要建港口!”
韩向柠笑道:“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启东港。可投资兴建港口这么大事,市里点头没用,交通厅同意一样没用,要经过长江航务管理局乃至交通部审批。航务管理局领导来白龙港检查工作,他们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跑白龙港去向航务管理局领导汇报?”
“在趸船上简单汇报了下,这会儿估计追到市里去了。”
当领导也不容易,想做点事一样要求人。
不过相比创卫,投资兴建港口要务实的多。
真要是能建成,不但港口能赚钱,而且能带到港区周边发展,说不定会在陵大汽渡附近再搞一个开发区,跟市里的开发区连成一片。
韩渝正暗暗感慨新来的父母官有魄力,韩向柠嘀咕道:“差点忘了,黄鼠狼也回来了,而且是随行人员。刚才出尽了风头,我们这边的情况都是他汇报的,搞得像我们以前的成绩都是他干出来的,航务管理局领导和我们长江港监局领导很高兴很欣赏他!”
意料之中的事。
韩渝禁不住笑问道:“他人呢?”
“跟领导们一起回市区了,朱姐说看架势他在我们局里估计呆不了多久。”
“要上调?”
“有学历,有能力,有基层工作经验,还干出那么多成绩,不提拔这样的同志提拔谁?要不是朱姐说家丑不可外扬,刚才我真想当领导们的面拆穿他。”
“算了,别生那种人的气,再说他调走不是坏事。”
“朱姐也是这么说的,估计连汤局都是这么想的,他想上调只要上级单位愿意要就让他走,让他去祸害上级单位,省得他呆在局里搞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学历高,人品不一定好。
韩渝实在不想聊黄鼠狼,笑问道:“冬冬、浔浔和媛媛呢?”
现在一家都只有一个孩子,个个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相比黄鼠狼,三个孩子才是大事,韩向柠连忙道:“今天领导不是要来检查么,不能让他们呆在趸船上,我一大早就把他们送到张总那边去了,正准备去把他们接回来呢。”
韩渝很清楚带三个孩子有多累,问道:“什么时候送他们回家?”
“他们赖这儿不想走,非要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