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韩渝不想耽误他们的工作,提议道:“石所,要不把逃犯押上我的车,让小龚送你们先回去。”
“也行。”石胜勇权衡了一番,转身道:“姜海,你们先把人押回去,我在这儿陪鱼支,等修好了正好把车开回去。”
“行,老刘,把人押下来。”
姜海话音刚落,韩渝就回头道:“小龚,把工具拿过来。”
“是!”
协助押解逃犯,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小龚又禁不住看了一眼正如丧考妣的逃犯,连忙转身去拿工具。
……
目送走部下和刚落网的逃犯,石胜勇扶着212引擎盖问道:“鱼支,你掌握的那条组织偷渡的线索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去局里汇报工作,周局告诉我的。”
韩渝卸下火花塞,说道:“我们分局刑侦支队联系过躲在日本的蛇头,短时间我不能就这么再联系,不然很容易打草惊蛇。打算过几天请崇明公安局的于大帮帮忙,请他帮安排人帮我打电话试探试探。”
石胜勇低声问:“你担心电话区号都是南通的,会让蛇头起疑心?”
“嗯。”
“我觉得不再联系才容易让蛇头起疑心。”
“怎么讲?”
“你换位思考下,如果你想偷渡去日本赚大钱,好不容易有了偷渡渠道,是因为对方要价太高就放弃,还是会再联系问问对方能不能少要点?”
“真是当局者迷,石所,你说得对,我回去就给刑侦支队打电话,请他们跟蛇头保持联系,跟蛇头讨价还价。”
开船修船,开车修车,你是行家。
但论玩心眼,你小子还是有点嫩。
石胜勇总算找到了点优越感,想想又笑道:“周局不入股有不入股的难处,几万对你来说真是小钱,对我们局里来说也不是大钱,但我们摊子大,不但花钱的地方多,还欠着外债。眼看就要过年了,正是花钱的时候,局里真周转不开。”
韩渝连忙道:“我知道,我没说周局不讲义气。”
“你没说,但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让我有机会跟你打个招呼。”
石胜勇顿了顿,接着道:“而且现在只有一条似是而非的线索,没证据,甚至连有没有管辖权都不知道。周局虽然雷厉风行,但启东公安局不是他家开的,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不可能在经费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力排众议去冒这个险。”
“我理解。”
“其实你可以去江对面找找海警,偷渡归他们管,他们应该感兴趣。”
“我去找过,人家是感兴趣,但人家是公安现役,属于部队,经费比我们更紧张,在经费使用管理上比我们更严。”
地方公安局和长航分局至少有辖区,在打击违法犯罪时能够依法创收,多多少少有点收入。
海警虽然也有辖区,但他们的辖区在海上,只有权管辖海上的治安,能有多少收入?并且人家的经费相当于军费,在使用上不可能像地方公安和长航公安这么灵活。
石胜勇意识到之前一帆风顺的小伙子现在遇到了难处,正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韩渝抬头道:“不过人家说了,只要我查到更确切的线索,有确凿证据,并且蛇头组织人员走海路偷渡,他们会向上级汇报,到时候出动巡逻艇协助我们拦截。”
“这不是马后炮么,真要是能查到更确切的线索,有确凿证据,收网还用得着他们帮忙?”
“需要人家帮忙。”
“你是说没有能够去海上执法的船艇?”
“没有能去海上执法的船艇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还涉及到管辖权。”
“三灶边防派出所一样有管辖权。”
“关键蛇头组织的偷渡人员就算走海路,也不一定会经过三灶边防派出所管辖的海域。”韩渝想了想,接着道:“如果只是需要海上执法船艇,我可以找渔政帮忙。”
石胜勇点点头,带着几分惋惜地说:“想偷渡去日本居然要交十万,如果蛇头组织十几二十个人偷渡,一次就能赚上百万,而且蛇头肯定不止组织过一次。仔细想想,这个案子可能比华远诈骗案都有搞头,可惜风险太大。”
“我倒没想过有没有搞头,我主要是担心那些偷渡人员。如果走海路,在海上遇着危险怎么办。”
“这倒是,海边的那些渔民在休渔期偷偷出海捕捞都经常出事,今年死了好几个。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倒好,出了事连尸体都找不到。”
“所以我很急。”
“你比谁都有钱,实在不行赌一把。”
“我有什么钱,钱都在分局账上。就算真有,也不是我说赌就可以赌的,我们虽然是行业公安,但我们一样有财务管理制度。”
石胜勇追问道:“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韩渝从元旦一直想到今天,见石胜勇如此关心,抬头道:“我们没钱赌不等于别人不敢赌,如果能立案,上级要是能支持我查,我就可以拿着手续请银行监控蛇头给我们分局刑侦支队的那个账户。”
“如果蛇头把账号也给过别人,要是有人舍得花十万偷渡去日本打黑工,就可以通过打款记录找到那个人,然后盯住那个人,再顺藤摸瓜搞清楚蛇头是怎么组织人家偷渡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我们局领导说不具备立案条件,更不可能出具请求银行协助的手续。”
“你们分局领导不愿意给你出,那你有没有问过周局?”
“这几天不是忙么,上午要去码头执勤,要跟客轮乘警队交接,下午要去船厂盯着修船,没顾上。”
去年端了四厂公安科,搞了点钱,不到半年就花完了。
几个月前跟咸鱼一起打击骗子学校,虽然缴获罚没返还不少,但局里要跟长航分局、崇明公安局和水上分局几家分。并且局里参加行动的不只是四厂派出所,还有刑侦大队和治安大队,按比例返还到所里就没多少了。
石胜勇现在又穷的叮当响,想到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不禁笑道:“这事交给我,我去找周局。”
“周局能同意吗?”
“签个字的事,又不用他出钱!”
石胜勇越想越觉得有搞头,想想又笑道:“我们两家一起搞,你不是跟渔政熟么,如果那个团伙走海路,而且正好经过我们启东海域。我们就跟渔政借船,叫上三灶边防派出所,一起去海上拦截,都用不着找海警。”
第372章 逃票的打工仔(一)
老石同志踌躇满志,准备再大干一场。
早上打电话说周局签字了,请银行协助的手续到手了,神神叨叨的强调这事不能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手头上掌握的线索太少,堪称八字没一撇。如果大张旗鼓查,搞到最后查不出个头绪,会被人家笑话。二来不太符合办案程序,真要是能查实可以一秀遮百丑,如果查不出个所以然却搞得沸沸扬扬,会让领导很难做。
没立案,没确凿证据,就这么去查银行账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韩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先把周局灌醉了,趁周局迷迷糊糊,骗周局签字同意的。
不管手续是怎么来的,但绝对是一件好事。
只是一想到他在电话里那兴高采烈的语气,韩渝就有几分歉疚。
因为一切都能查实,并且能顺利的截住偷渡人员,也不会有老石同志希望的战果。
蛇头躲在境外,组织人员偷渡的手法非常隐秘,只通过电话联系,压根不会露面,想抓蛇头并不容易,想缴获赃款一样很难,说不定早被转国外去了。
总之,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考虑到偷渡存在的风险,考虑到那么多偷渡人员的安全,韩渝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让他先组织“亲信”查着。
临近春节,乘坐客轮的旅客比平时多。
作为白龙港派出所的代所长,韩渝每天上午都要呆在码头也抽不出身去查。
大事没有,小事不少。
就在十分钟前,张平检查出一个老爷子竟携带了一大捆鞭炮进了候船室。
“大爷,烟花爆竹属于危险品,不能带上客轮。”
“我又不在船上放,能有什么危险。”
“不在客轮上燃放也不能带。”
“小同志,我票都买了,船马上到,你让我把爆竹送回去也来不及。帮帮忙,让我上船吧。”
“别的忙可以帮,这个忙不行。”
老爷子的女儿女婿在上海,他这次去上海不只是要跟女儿女婿团聚,还要给外孙过生日。
按照启东习俗,外公要买鞭炮。
他没什么文化,跟他讲道理讲不通,韩渝干脆指指墙上的关于危险品的海报,很认真很严肃地警告:“大爷,眼看就过年了,我们不想搞那么难看,这才跟你好言好语商量的。换作平时,或者换个年轻人,不但要没收爆竹,还要按规定罚款。”
老爷子不识字,但能看懂图画,犹豫了一下嘟哝道:“以前能带,现在怎么就不能带?”
“以前一样不可以,大爷,你就别说那么多了,你这样肯定是不能上船的。”
“那这么多爆竹怎么办。”
没收,他肯定不愿意。
腊月里跟一个老爷子公事公办,又不够人性化。
韩渝不想因为这点事导致老爷子和老爷子的家人以后再也不来白龙港坐船,干脆笑问道:“买这些爆竹花了多少钱?”
“二十八。”
“上海又不是买不到,为什么要大老远往上海带。”
“上海的爆竹贵,我以前在上海买过。”
老爷子赚点钱不容易,过日子精打细算。
韩渝权衡了一番,掏出前段时间刚买的皮夹子:“二十八是吧,我买了。”
老爷子就是舍不得花几十块钱买的爆竹被没收,才胡搅蛮缠到这会儿,见年轻的公安愿意买,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问:“你真买?”
“真买。”
韩渝掏出钱,笑道:“幸亏你只花了二十八,如果这捆爆竹是花三十八买的,我还真买不起,我只有三十块钱。”
……
老爷子收下三十块钱,给韩渝找了两块,尽管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一如既往的硬,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嘀嘀咕咕地回了候船室。
张平看着脚边的一大捆爆竹,苦笑道:“鱼支,你居然掏钱跟他买,这么处理合适吗?”
外面传来汽笛声,白申号已经到了,正在缓缓往码头的趸船上靠。
韩渝系上武装带,拿起对讲机,打开朝南的门,带着张平一边往趸船上走,一边笑道:“马上过年了,过年不可能不放炮仗,跟谁买不是买。”
“你爸昨天好像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