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没想到警察叔叔让人送来的饭菜如此丰盛,有切成薄片的香肠,有炒肉丝,有韭黄炒鸡蛋,还有肚肺汤。
顾不上送饭阿姨惊诧的目光,见警察叔叔点了头,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
“谢谢警察叔叔。”
“三儿,这孩子怎么了?”罗延凤忍不住问。
韩渝连忙道:“没什么事,说清楚就没事了,妈,你先回去吧,碗筷我等会儿收拾。”
“那我先走了。”
“走吧。”
目送走老妈,韩渝抬起胳膊看看手表,轻叹道:“马振,你父母要是知道你饿成这样,一定很心疼。”
马振愣了愣,泪水夺眶而出。
韩渝意识到打感情牌有用,见他被铐着吃饭不方便,掏出钥匙帮他打开手铐,低声道:“你爸你妈要是看见你戴着铐子,一定很伤心很难过,还是先摘了吧。”
“谢谢警察叔叔。”
“别谢了,先吃饭。汤不错,多喝点。”
“嗯。”
这些天东躲西藏,饿极了翻垃圾桶找吃的,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
再想到爸妈等会儿就会来,马振心里别提多难受,泪流满面,泪水竟掉进了汤里。
韩渝趁热打铁地说:“别哭了,男子大丈夫,有问题解决问题,哭有什么用?如果觉得对不起父母,给父母丢人了,就正视问题,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爬不起来了,我惹了祸,惹了大祸……”
马振吃不下去了,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韩渝拍拍他肩膀,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说:“马振,你应该能得听出来,我是启东人,启东人肯定帮启东人。到底惹了什么祸,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警察叔叔,我……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如果相信我,愿意跟我说,我肯定会帮你,至少可以证明你是自首的。自首你应该懂,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没用的,出人命了,自首也没用。”
韩渝吓一跳,紧盯着他问:“闹出人命了?”
马振抬起头,哭诉道:“我没想去,是陈秋生非拉我去的,人家的人比我们多,看见我们就打,我……我打不过,见地上有砖头,就捡起来顺手拍了几下。”
“跟人家打架了?”
“嗯。”
“那个陈秋生为什么叫你去跟人家打架?”
“他女朋友跟一个饭店的厨师好上了,要跟他分手。”
马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交代,韩渝连忙拿起纸笔记录。
事情的经过不复杂,他在一个饭店做勤杂工兼学徒,店里的厨师相当于他师傅,厨师说什么他听什么。
厨师的女朋友在另一个饭店做服务员,跟另一个饭店的厨师好上了,他师傅气不过,叫上包括他在内的四个后厨人员去要个说法。
人家的饭店比他们所在的饭店大,后厨人员比他们多,看见他们就大打出手。
他捡起一块板砖给对方一个人来了几下,那个人倒下不动,他意识到麻烦大了,撒腿就跑,不敢回饭店,又没地方可去,就趁春运人多混上了客轮,打算回老家避避风头。
结果因为形迹可疑,被邵磊盘查出没买票。
他以为出了人命,究竟有没有出人命现在还不知道,但这不是一件小事,韩渝劝了几句,稳定住他的情绪,再次把他铐上,让刚送走白浏号客轮的张平先看着,走出办公室用手机打电话向联系白龙港派出所的政委汇报。
“白申号乘警队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用电台喊不利于保密,再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一样要移交给上海公安局。”
白龙港的旅客少,抓获的逃犯不多。
南通港旅客多,南通港派出所平均每年都能抓获三四十个犯罪分子。
不管抓获多少,最终都要移交给案发地公安局。
在江政委看来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不假思索地说:“你们不是有传真机么,把笔录材料传过来,我让刑侦支队联系上海同行,上海同行收到消息肯定要来把人押解回去。”
“上海同行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过来,可我这儿有地方关押没人看押。”
“没人看押?”
“小龚回家了,朱叔家里有事,范队长要在船厂盯着,我下午也要去船厂。张平上午要在码头值班,下午要去趸船值守,哪有人啊。”
“那就送启东公安局看守所。”
“送不了,人家那边客满,关不下。”
“你怎么知道的?”
“四厂派出所的石所告诉我的,他们昨天也抓了个逃犯,今天早上往看守所送,结果关不下,只能往长州公安局看守所送。”
韩渝想想又强调道:“我跟长州公安局不熟,而且现在只有那小子的口供,没上海的通缉令,更没上海同行委托我们抓捕的手续,送过去人家也不会收押。”
长航分局跟地方公安局不一样,有很多民警是外地的,快过年了,要安排人家休息,所以分局警力也很紧张。
江政委没办法,权衡了一番说:“你们先看着,我安排值班民警去把人押解到分局。”
“这样最好。”
“还有件事,偷渡的那条线索不是上报了么,你怎么还让柳贵祥在查。”
“政委,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今年要值班回不去,早上去邮局给老家汇点钱,在邮局遇上的。他鬼鬼祟祟,看见我就想躲,被我抓了现行!”
白龙港很小,南通港也不大,想搞点小动作根本瞒不住领导。
韩渝暗叹口气,咧嘴笑道:“政委,我不是不服从命令听指挥,主要是考虑到好不容易收集条线索,不能让这条线索失去价值。”
“上级肯定会重视的,都已经上报了,怎么可能会失去价值?”
“政委,你听我解释,柳贵祥之前打过国际长途,联系过蛇头,谎称要去日本发财。如果因为蛇头开出的条件太高,就这么不再联系,蛇头一定会起疑心。很可能会换号码,之前给的那个银行账户也不会再用了,对上级而言这条线索不就没价值了么。”
“你是让柳贵祥跟蛇头保持联系,跟躲在日本的蛇头讨价还价?”
“不是我让他跟蛇头保持联系,而是作为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必须要跟蛇头保持联系。毕竟线索已经上报了,如果上级发现电话打不通,那个银行账户也没意义,很难说会不会以为我们上报的线索有问题。”
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
江政委想了想,嘀咕道:“可他打的是国际长途,打一次要花不少钱。只要是个基层办案单位都会上报线索,能想象到汇总到上级那儿的线索有一大堆,等上级重视要等到什么时候,又要保持联系到什么时候?”
韩渝意识到局领导是舍不得电话费,不过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国际长途,比手机通话费用都贵,连忙道:“最多两个月,如果再过两个月上级没反馈,我们也就用不着再经营这条线索。”
原来线索居然需要经营,不是上报上去就没事了。
好在不是每天都要联系蛇头,也就十天八天联系一次。
两个月最多联系六次,联系时把话费控制在一百元左右,六次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钱。
想到这些,江政委很不情愿地同意道:“好吧,最多经营两个月。到时候如果还没有反馈,就算线索失去价值也没我们什么责任。”
第374章 何局的信息
中午十二点半,分局同事刚赶到白龙港派出所,马振的父母也分乘两辆摩托车到了。
韩渝跟分局同事打了个招呼,让马振的父母见了下马振。毕竟马振是在上海犯的事,等上海同行把马振押解走,他父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儿子。
眼看就过年了,遇上这样的事,只要是做父母的谁心里能好受。
马振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马振的父亲一个劲儿哀求,来喊儿子吃饭的罗延凤面对此情此景,也禁不住跟着抹眼泪。
然而,法不容情。
干这一行也不能心软!
韩渝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张平一起拉开马振的父母,让分局的两位同事把马振押上警车带走。
目送走分局的警车,打发走马振父母,韩渝回到家属区的宿舍刚端起饭碗,罗延凤就忍不住问:“三儿,刚才那孩子说是人家先动的手,人家的人比他们多,他是还手的,这算不算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要具备好几个条件,他这个肯定不能算,他说人家先动的手,人家还说他们先去找人家麻烦的。”
“腊月里出这么大事,让他父母怎么过年啊!”
“所以说不管遇着什么事都不能冲动。”
干公安这一行,接触的都是社会阴暗面。
韩渝不想再聊那些,正准备换个话题,手机突然响了。
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是局长打来的。
别人打过来可以学卢书记先挂断,然后去办公室用固定电话回,局长打电话必须第一时间接。
韩渝连忙放下碗筷,接通电话:“何局好,何局,有什么指示?”
何局家在武汉,他爱人要等年后才能调到南通,刚刚过去的大半年,只回过几次家,并且每次去长航公安局开会时顺便回家的,可以说来南通上任之后几乎没休息过。
眼看快过年了,提前回去陪家人,局里的工作由江政委主持。但事实上回到武汉这几天,何局几乎天天往长航公安局跑,依然在忙工作。
听到韩渝的声音,何局翻开笔记本,说道:“指示没有,主要是跟你通报个情况。”
“什么情况?”
“你上次不是说找潜望镜厂家,问问人家能不能生产可升降的消防炮么。我托人帮着联系上了厂家,也跟人家介绍了下情况。人家说原理差不多,但存在许多技术问题需要攻关。”
何局点上支烟,接着道:“我说经费不是问题,研发出来我们肯定要采购,结果人家不感兴趣。说什么市场太小,研发出来也销售不了几套,让我问问别的厂家。”
专业消防船,全国都没几条,仔细想想,市场是很小。
韩渝意识到之前欠考虑,苦笑道:“实在不行就算了,不安装可升降的系统。”
“不安装?”
“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能省则省。”
小伙子没钻牛角尖,何局很欣慰,立马话锋一转:“提到经费,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能节约经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