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政委要淡定一些,俯身朝开着免提的电话问:“咸鱼,人赃俱获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返航,大概几点能回到白龙港?”
韩渝真正想汇报的就是这个,急忙道:“各位领导,现在有个问题,长盛号今晚要去宝山码头装货,就算不装货,货轮上也不能没人值守。我们要是把轮机部的涉案人员和甲板部的几个水手都带回去,货轮就成漂在江上的幽灵船了。”
何局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我已经用船上的电台联系了宝山港,请宝山港联系海运局,同时跟上海港公安局通报了下情况。海运局和上海港公安局的同志让我们别急着返航,等他们带接替的船员到了再回去。”
“嫌疑犯应该能押解回来吧?”
“嫌疑犯肯定是要押解回去的,人家没提别的要求,主要是担心货轮,毕竟锚泊在江上。”
“只要能把嫌疑犯带回来就行,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出发的又很仓促,在江上晚饭怎么解决?”
领导很关心大家伙,甚至考虑的吃饭问题。
韩渝很高兴,不禁笑道:“何局放心,我这会儿在货轮上,货轮上有冷库有厨房,冷库里什么都有,晚饭好解决。”
“行,水上严打终于打响了第一枪,我和彭局再次对你们表示祝贺,等你们把嫌疑犯押解回来之后,我和彭局去白龙港请大家伙吃饭。”
“谢谢何局,谢彭局,谢谢各位领导。”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对了,晚上还有一个行动,我们研究决定,让水警一大队长赵红星同志,去东启抓捕陈子坤同志盯的陆中华、陆中军兄弟,去捣毁他们两兄弟的生产伪劣柴油的窝点。”
“太好了,能抓的要赶紧抓,不然接下来忙不过来。”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何局笑了笑,想想又问道:“咸鱼,对于长盛号货轮船员监守自盗和赵国富收赃销赃这个案子,你需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韩渝急忙道:“需要人,需要刑侦、预审协助,何局,要不成立个专案组,我把案子和嫌疑犯都移交过去。”
“成立个专案组,把案子移交给专案组?”
“小鱼和罗文江盯的那个团伙这两天活动频繁,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这几天肯定有异动。他们比长盛号的船员和赵国富难对付,我们接下来要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没问题,我这就跟彭局王政委研究,抽调哪些同志组建专案组。”
第394章 麻烦大了
随着经济不断发展,这两年出现许多新鲜事。
比如农民想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不像以前只能靠考学、参军或大企业招工这三个途径,可以花钱买城镇户口,用钱来实现鲤鱼跳龙门。
又比如党委政府撤并了许多部门,同时也成立了一些新部门,体改办就是在新闻里出现最频繁的一个新部门。
乍一听以为是体育改革办公室,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负责体制改革的。
市里在体制改革,乡镇也在改,企业在改,连村里都在改。
其他地方怎么改革的韩渝不知道,只知道具体改到白龙港的就是一个字——卖!
白龙港长途汽车站移交给了启东汽运公司,结果移交过来没几个月就关门了。启东汽运公司刚开始还留下一个人在白龙港看门,现在连看门的人都撤走了,现在要把汽车站卖掉。
白龙港邮局并入四厂邮电局,营业厅关门大吉,启东邮电局也要把营业厅卖掉。
供销社、商业公司等单位同样如此,可白龙港现在都没什么人气了,谁会买那些房子?
至于白龙港村,已经把能卖的早卖光了,小鱼家之前住的农机仓库就是跟村里买的,村里的固定资产只剩下村办公室。
白龙港国营旅社暂时没挂牌发卖,就算想卖也不会有人买。
没人下旅社,工资都发不出来,以前的经理和服务员大多另谋高就了,只剩下一个名叫吴大柱的员工守着旅馆惨淡经营,整天跟王小雪等在附近做生意的小老板打牌聊天。
卫生偶尔打扫下,心情好的时候晒晒床单被褥。
拆洗是不可能的,反正没什么旅客住,就算有旅客住一晚也就十块钱,十块钱够做什么?何况这个破旅馆能开几天都不知道。
然而,门可罗雀好几年的旅社从昨天傍晚开始变得异常热闹。
白龙港“效益”最好单位的负责人韩向柠,昨天傍晚把整个旅馆都包下了,包了整整两个月,很豪气地给了一千块钱!
这边刚谈好,四厂派出所就来了四个协警,老钱还帮着从村里找了个烧饭的。
深夜十二点半,来了十几个公安,不知道从哪儿抓回来三个人。
今天中午,咸鱼又不知道从哪儿抓回来九个人,国营旅社都快变成“国营看守所”了。
吴大柱意识到这可能跟严打有关,公安这是把旅社当成了办案的地方。
旅社里面全是公安的机密,再说公安也不需要服务,吴大柱干脆把一大串钥匙交给曾经的四厂派出所长老丁,坐在孟花蕾的兽药饲料店里跟邻居们打牌。
“老吴,出牌啊。”
“哦……”
老吴同志缓过神,扔下一对二,抬头笑道:“小孟,你家陈教导员刚才好像进旅馆了。”
卖水果瓜子的徐婶探头看了看,嘀咕道:“咸鱼也在里面。”
孟花蕾见怪不怪,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忙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牌。”
隔壁小商店的刘眼镜沉吟道:“算上夜里抓的,里面关了十几个!小孟,那些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作为警嫂必须保守机密,孟花蕾不假思索地说:“谁知道那些人犯了什么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对对对,要保密。”
老吴嘿嘿一笑,突然发现张江昆背着电工包去了旅社。
刘眼镜也注意到了,好奇地问:“小孟,张主任真是咸鱼的姐夫?”
“真是,人家是咸鱼的亲姐夫!”
“咸鱼是公安,爱人是港监,他姐姐是公安,姐夫是码头主任,咸鱼家不得了,全家都吃公家饭。”
“是啊,只是工资不怎么样。”
论收入,干部教师很不行。
别看孟花蕾守在店里一天到晚也做不了几个生意,但收入肯定比陈子坤多,并且多很多。
老吴正寻思着等旅社关门了,是不是也做点小生意,徐婶好奇地问:“小孟,张主任什么级别。以前的几个主任官大,我家老杨说相当于正县级。”
孟花蕾被逗乐了,不禁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跟以前没法儿比。”
“怎么没法儿比?”
“以前港务局是有行政级别的,港务局的局长书记是正局级。现在政企分开,不存在什么级别,只有苗书记有行政级别,港务局的其他领导都没有。”
“张主任不算干部?”
“也不是不算,相当于厂里的干部。现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白龙港码头的主任副主任跟南通客运码头和南通港几个货运码头的主任副主任也不好比,用他自个儿的话说只是个带班的。”
……
就在她们议论张江昆的时候,张江昆正在帮“白龙港办案基地”拉电话线。
客运码头只剩下四个干部职工,之前装的几部电话并没有销号,反正也用不上,不如把电话线拉过来,安装两部电话机,借给办案民警用。
旅馆上下两层,房间不少,地方够大。
来自长航分局、水上分局和启东公安局刑侦四中队的十八个民警,正分为几组忙着审讯嫌疑犯。
姐夫刚安装好一部电话,韩渝就掏出电话本,翻找出一个号码,在柳贵祥期待的目光下,联系起当年在海运局客轮上带过自己的肖特派。
“肖叔,我韩渝啊,什么,你都知道了!”
“你小子跑我们这儿来抓走了长盛号的半套班子,轮机部全军覆没,发生这么大事我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韩渝不由想起当年在客轮乘警队学习的情景,感慨地说:“他们是轮机长、大管轮、二管轮、水手……尤其戴向远,大学文凭,今年都四十九了,有二十五年的党龄。
工资待遇那么高,一个月拿四千多,另外几个月工资也在一千以上,却经不住蝇头小利的诱惑,贪欲的口子一开,思想的堤坝就坍塌了。搞得自毁前程,让家人蒙羞,给单位乃至国家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
能干到轮机长确实不容易。
已经不再是客轮公安特派员的肖特派一样惋惜,轻叹道:“除了个人的贪念欲望作怪,企业在管理上存在的漏洞也是一个原因。”
“希望海运局能吸取教训,加强内部管理。”
“船大难调头,想加强内部管理谈何容易。”
在海运局干了四年多,韩渝对海运局的情况太了解了。
这些年岸上的管理人员和后勤人员比跑船的多,吃闲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甚至不管做什么都需要关系。
越大的企业越需要改革!
长途电话费很贵的,韩渝暗叹口气,赶紧说起正事:“肖叔,我们虽然抓了现行,但一样要取证,接下来少不了麻烦你。”
肖特派缓过神,笑道:“你什么时候来,我去码头接你。”
“我倒是想回去看看你们,可我实在走不开。”
“差点忘了,你高升了,现在是副支队长,工作是不是很忙。”
“全国严打,现在谁不忙。”
“这倒是,我们这几个月也忙得焦头烂额。”
韩渝抬头看了看柳贵祥,言归正传:“肖叔,我们分局领导打算让我们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柳贵祥同志过去,他没怎么去过上海,跟你们不熟,只能请你帮忙。”
“没问题!”
“那我把你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你的呼机给他了?”
“给他吧,让他过来之后直接找我。”
“行,谢谢肖叔。”
韩渝又寒暄了几句,刚挂断电话,柳贵祥就急切地问:“咸鱼,刚才这位什么职务?”
韩渝笑道:“海运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以前带过我,可以说是我的师父,你见着人家要尊敬点。”
有人好办事,柳贵祥终于放心了,咧嘴笑道:“你师父就是我师父,我办事你放心。”
韩渝拿起笔,飞快地抄下电话号码和寻呼机号码,抬头道:“现在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有你的事。”
“有我什么事?”
“赵国富家在对岸,你要安排船送老王和小陈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