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饭点了,市里连顿饭都不管,我都安排好了,我们边吃边说。”
“行,你的车在哪儿,我跟你们走。”
周慧新在市局干了很多年,对市区很熟悉,安排的地方离文峰大酒店不远。
何局跟着他们走进一家饭店的包厢,刚坐下点完菜,周慧新就开门见山说起正事。
“严打总算结束了,今天南通开总结表彰大会,过两天我们启东也要开,等表彰大会开完,我们启东的工作重心就要转移到经济建设上,启东港项目可以说是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上级批了?”
“听市领导说该跑的审批都已经跑差不多了,暂时没跑下来的不影响项目推进。”
何局笑问道:“跟我们分局有什么关系,难道港口建好投入使用,港区的治安也归我们分局管?”
周慧新敬上支烟,笑道:“这个上级倒没说,但按照市里的总体部署,最多月底前就要成立启东港工程项目指挥部,春节前要完成征地拆迁。要求我们公安局在港口项目破土动工前成立启东港分局,为了工程建设保驾护航。”
“市里要求的,单位编制和人员编制肯定没问题,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但江边的情况跟其它地方的情况不一样。能想象到开工之后需要大量建材,并且这些建材大多依赖水运,每天都会有几十乃至上百条船运输建材过来,临时码头又小,谁先卸谁后卸,肯定会引发矛盾。”
周慧新顿了顿,接着道:“可我们局里懂水上治安的民警又少,尤其启东港分局的局长人选,真把我们给难住了。”
“没那么夸张吧,可以选拔一个得力的同志,让他边干边学。再说有老王在,江上的治安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局,每次防台防涝咸鱼都参加了,市领导对他印象深刻,连陈局都认为咸鱼是分局长的不二人选。”
居然想挖墙角,原来埋伏打在这儿!
换作以前,何局会毫不犹豫答应。
但现在不是以前,何局不假思索地说:“开什么玩笑,咸鱼我是不会放的,就算我同意他也不会调回去。新船正在建造,总投资一千万,你说他能走吗?”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咸鱼去哪儿都好说,唯独离不开船。
王政委觉得周慧新这个墙角十有八九挖不成,作为中间人他真有几分尴尬。
周慧新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开口之前把该考虑的都已经考虑到了,笑看着二人道:“何局,有个情况忘了向你汇报,我们市领导在跑审批的时候,上级对于港口建设有一个硬性规定。”
“什么硬性规定?”
“新建设的港口必须组建消防力量,必须有消防船艇。”
“那又怎么样?”
“我问过市领导,也问过投资方,市领导和投资方说只要有规定就要执行,并且港口建成之后不能没拖轮。我知道你们建造新船在资金上有缺口,就跟市领导和投资方提了提。”
“市领导和投资方怎么说?”涉及到真金白银,何局立马来了兴趣。
周慧新笑道:“市领导和投资方研究了下,提出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把你们正在建造的消拖两用船买下来,第二个方案联合建造,由我们启东港承担一半的建造费用。”
何局没想到启东这么有诚意,笑问道:“卖给你们,那我们不就白折腾了吗?”
“没白折腾,到时候船还是两用的。平时协助货轮进出港,如果江上发生船舶火灾,就接受长航分局、水上分局和港监局指挥,前往发生船舶火灾的水域扑救。”
见何局若有所思,周慧新趁热打铁地说:“到时候可以做两块牌子,在港口作业时是我们启东港的拖轮,执行消防救援任务时挂你们牌子,就是你们分局的消防救援船!”
王政委乐了,不禁笑问道:“驾驶员和船员的工资谁发?”
“如果把船卖给启东港,驾驶员和船员的工资当然是启东港发。”
“何局,一分钱不用花,还有船有人,我觉得第一个方案比第二个方案好。”
可以回笼资金,而且有船有人,这买卖确实很划算。
何局沉默了片刻,笑问道:“周局,有没有附带条件?”
“有。”
“什么附带条件?”
“咸鱼调回来担任启东港分局的局长。”
周慧新笑了笑,又强调道:“其实这算不上附带条件,毕竟正在建造的新船将来是两用的,他要是不调回来到时候怎么指挥新船在水上执法,又怎么指挥新船执行消防救援任务。”
回笼几百万资金,能做多少事啊!
何局有些心动,想想又问道:“你们要成立的启东港分局什么级别?”
“副科级单位。”这是启东公安局唯一的短板,周慧新暗叹口气,一脸无奈地说:“何局,我们地方公安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市里能给我们个副科级编制单位已经很不错了。”
连船带人卖给启东,又不影响分局工作。
至于今后分局能不能干出成绩,一样不用担心,毕竟通过这次水上严打,长航分局跟水上分局、启东公安局已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今年能联合启东公安局,到时候启东公安局一样可以联合长航分局。
前几天船厂负责人打电话说钢材又涨价了,想让分局追加投资,分局哪有那么多钱?
现在卖了还能小赚,如果不卖就是个无底洞。
卖还是不卖呢?
这么大事不能轻易表态,何局若有所思地说:“这么大事我要回去开会研究研究,也要征求咸鱼的意见。”
周慧新站起身一边帮何局斟酒,一边笑道:“不着急,我们先吃饭。”
第427章 又见老卢
刚刚过去的大半年,启东一直在开会。
既然是严打就要营造出声势,公捕公判和把赃物发还给失主的大会开过多次,现在又要召开严打斗争总结表彰大会。
白龙港派出所不只是启东的“驻军”,也联合启东公安局开展了水上严打,并且取得很大战果,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参会邀请,甚至能想象到会被启东市委市政府表彰。
韩渝要参加自学考试,最后两门,只要考过就能拿到本科文凭,实在参加不了,只能让陈子坤代表白龙港派出所出席。
韩向柠早就算着这一天,跟金大调了班,小两口带着菡菡高高兴兴的把家还,韩妈也借这个机会回三兴看看老太太,顺便看看大儿子大媳妇和小浔浔。
不知道是不是严打斗争胜利结束了,出卷老师心情好,不想为难既要严打又要自学的基层民警,这次的卷子不是很难。
韩渝考的很轻松,回到老丈人家核对了下标准答案,觉得这次不但能及格甚至能拿高分。
家里即将又出一个本科文凭的高级知识分子,韩工很高兴,动员老伴儿和二女儿女婿请了一天假,一起回老家看看老太太。
韩渝跟以前一样公车私用,开所里的警车带着岳父岳母、学姐、小菡菡和小姨子两口子回思岗。
这次没跟老卢说,不能总麻烦人家。
早上六点半从南通市区出发的,八点四十就到了。
奶奶一大早就让二叔杀了两只鸡,二叔杀完鸡又去丁湖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大姑大姑父和二姑二姑夫都来了。
一家人难得相聚一次,别提多热闹。
小菡菡最受欢迎,个个抢着抱。
小家伙也不认生,不但不哭,谁逗她,她还笑。
韩渝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正想着闺女又怎么样,将来可以跟学姐找自己一样,找个好小伙子倒插门,二叔又忍不住吐槽起良庄刚上任不久的公安特派员。
“我们刚开始不知道那个韩特派为什么要抓收茧的,早上去丁湖买菜,遇到茧儿站的黄二,才知道他为什么跟收茧的过不去。”
“为什么?”
韩渝不会说思岗话但现在能听懂,放下筷子笑看着二叔问。
二叔喝完杯中酒,恨恨地说:“他原来不是公安,原来是国营丝织总厂保卫科的副科长。丝织总厂是做什么的,丝织总厂跟丝绸公司穿一条裤子!”
启东养蚕的人少,纺织厂多,丝织厂少。
韩渝对丝绸行业不太了解,好奇地问:“怎么穿一条裤子?”
不等二叔开口,大姑就愤愤不平地解释道:“全思岗的蚕茧都归丝绸公司收购,丝绸公司把蚕茧收上来都卖给丝织总厂。贩子把蚕茧收走,丝织总厂就没原料了,就要去外地买高价茧!”
二叔举着筷子咬牙切齿:“三儿,我们不是不响应县里的号召,主要是他们的收购价比人家低七八块钱一公斤,动不动还嫌蚕茧太潮,还扣我们的秤。”
大姑总结道:“这就是垄断!”
韩工光顾着逗孙女,对这些不感兴趣。
向护士长去厨房帮着盛汤了,就算在也发表不出什么意见。
韩向柠恍然大悟,不禁叹道:“让需要蚕茧的丝织厂,安排保卫科的人来良庄做公安特派员。这个丝织厂很厉害,把县委县政府都买通了。”
“都不需要买通,听说丝织总厂的厂长跟县领导差不多,享受县领导待遇。”
“这也太黑了!”
想到二姑现在是良庄人,韩向柠下意识看向二姑。
二姑被看得有些尴尬,放下筷子苦笑道:“韩特派不光抓来丁湖收茧的贩子,也抓去我们良庄收茧的贩子,抓的比丁湖多,那几天良庄只要家里养蚕,几乎个个都没睡好。”
二姑夫感慨地说:“幸亏有卢书记,卢书记说你们抓归抓,但蚕茧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能一分钱不给全抄走。”
“别看那个韩特派年纪轻轻,心狠手辣着呢,也就卢书记能镇得住他。刚开始我们对他评价挺高的,一来就把文化站里的游戏厅端掉了,还帮建筑站去南京要回几百万工程款,没想到一转眼就搞得全乡的蚕农睡不着觉。”
……
正聊着良庄的新任公安特派员,门口竟不知不觉来了好多人,全是来问诊的左邻右舍!
在奶奶和二叔二婶的不懈显摆下,村里的老人尤其病人个个都知道不但韩树群的爱人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长,也知道韩树群的二女婿是长州人民医院的医生。
梁医生这顿饭没法儿再往下吃了,在奶奶的期待下赶紧出去“义诊”,老韩家大门口也随之成了“送医下乡”的现场。
问症状,看病历,有些老邻居甚至把在医院拍的片子带来了。
梁医生听不懂思岗话,向护士长和韩向檬做起翻译,三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韩向柠吃饱喝足,看着妹妹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禁感慨地说:“三儿,看来咱家数我俩最没用。”
韩渝笑道:“是啊,我们还是帮着收桌子吧。”
“三儿,柠柠,我们收拾,不用你们管。”
“你们去玩吧,这儿有我们呢,别把衣裳弄脏了。”
在长辈眼里自己依然是个孩子,还出去玩。
韩向柠哑然失笑,拉着韩渝的胳膊问:“去哪儿玩?”
“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