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通他就我们这几个老朋友,不找我们找谁。”
蒋科长当过兵,徐三野虽然没当过兵,但就喜欢跟当过兵的人玩。
张所对徐三野跟蒋科长的关系不错并不意外,抬起胳膊指指码头方向:“说起来咸鱼不是外人,他姐夫在码头做机修班长,姐姐在海员俱乐部上班。”
“是吗,咸鱼,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
“你这孩子……这么说到这儿,你就跟到了家一样。”
正说着,一个白白净净看上去很文气的年轻人敲开了门,肩上还挎着一个装照相机的包。
“小肖,进来,就等你。”
蒋科长站起身,一边招呼年轻人坐,一边笑道:“咸鱼,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港务局宣传处的肖干事,不但笔杆子厉害,一年不知道发表多少篇文章,而且懂摄影,会照相。”
“肖干事好。”韩渝急忙起身敬礼。
肖干事一头雾水,不知道刑侦科找个半大点的孩子来做什么。
蒋科长微笑着介绍道:“小肖,这是咸鱼,既是我们港务局的亲属,也是启东公安局的民警。”
张所憋着笑补充道:“应该是启东公安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民警!”
“你好你好,欢迎欢迎。”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张所,人都齐了,你通报情况、布置任务吧。”
“蒋科,你来吧。”
“你最熟悉情况,再说这个案子本来就以你们为主,我们刑侦科这边也好,咸鱼那边也罢,都是配合你们。”
“行,我先说。”
张所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下案情,喝了一小口茶,总结道:“各位,想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必须掌握确凿证据,也就是要搞清楚嫌疑人是怎么换取外汇券的,又是怎么倒卖外汇券的。
换句话说,就是发现他们找外籍海员兑换外汇券,我们也不能动手抓。要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们兑换到外汇券之后去哪儿,把外汇券都高价倒卖给了谁。”
蒋科沉吟道:“这么说可能要去上海。”
张所微微点点头:“到时候可能要分成两组,一组在家调查取证,一组跟着嫌疑人去上海。但调查取证涉及到外国海员,去上海也离不开上海同行协助,所以我四天前就向陈局汇报了。”
外国海员也是外宾,找外宾调查取证不是一件小事。
蒋科低声问:“陈局怎么说。”
“陈局让我们放开手脚查,调查取证这一块,他会帮我们跟边检沟通协调。至于请求上海同行协助,局里一样会帮我们协调,必要时他会亲自过去。”
“太好了,那我们先分组。”
“还有件事。”
“什么事?”
“如果嫌疑人今天过来,那就意味着他们知道外轮靠港的时间。大家说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蒋科砰一声拍了下桌子:“有内鬼,他们在南通有同伙!”
老刘托着下巴,沉吟道:“知道船期的不只是我们港务局,航政(港监)、边检(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海关、检疫和船代都知道。”
几个月前的南通航政处、现在的南通市港航监督局人员不多,并且主要是在江上执法,泄密的可能性不大。
边检属于公安现役,管理那么严,同样不太可能泄密。
海关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太遥远,消息一样不太可能是从海关那边走露的。
相比人员很少的两家船代公司,消息从港务局走漏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只要有外轮靠港,港口都要做引航、系泊、回收垃圾、装卸货物、加油、加水等各种准备,不夸张地说连码头的清洁工都知道。
张所沉默了片刻,抬头道:“这件事将来肯定是要追查的,当务之急是辨认嫌疑人,再搞清楚嫌疑人是怎么从外国海员手里兑换到外汇券的。
蒋科,我打算让老刘、咸鱼一组,先想办法找到并锁定嫌疑人。让肖干事跟周科、小柳一组。”
蒋科长正准备开口,肖干事就小心翼翼地说:“张所,蒋科,我是搞宣传的,不会破案。”
“不是让你破案,是请你帮着拍照片。”
“拍什么照片。”
“拍嫌疑人找外国海员兑换外汇券的照片,如果没照片我们就不好去找外国海员调查取证。所以你的工作很重要,不但要拍好,而且不能让嫌疑人察觉。”
张所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
蒋科长微笑着补充道:“你那个照相机的镜头不是很长、能拍很远么,离远点拍,我们会帮你创造拍摄条件。”
“怎么创造?”
“老周早上借了一辆‘兔儿头’,你可以坐在‘兔儿头’上,离远点,悄悄拍。”
蒋科长笑了笑,又指指科里最年轻的侦查员:“小柳把劳动服务公司的伏尔加也借来了,到时候看情况,你可以坐‘兔儿头’,也可以坐伏尔加。”
肖干事没想到被叫过来是做这个的,不禁笑道:“好的,我试试。”
张所补充道:“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一直盯到上海,老刘、咸鱼带着治安积极分子辨认嫌疑人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暗中侦查,但不能在嫌疑人面前露脸,不然在后续行动时嫌疑人会起疑心。”
蒋科回头笑道:“咸鱼,第一炮能不能打响,全靠你们了。”
“蒋科放心,我们会坚决完成任务。”
“好。”
张所抬起胳膊看看手表,起身道:“蒋科,外国海员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上岸,但嫌疑人可能已经来了。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准备,该换便服的赶紧去换便服,十分钟后分头行动?”
“行,我们今天先兵分三路。老刘、咸鱼,你们先带着治安积极分子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碰着那两个嫌疑人。”
“是!”
“老黄、小柳,你俩和肖干事也出去转转,但要跟老刘、咸鱼保持距离。”
“好的,我们知道。”
“张所,我们先一起去客运码头,跟魏所打个招呼,请他们帮我们留意。然后再去趟港区分局,嫌疑人的体貌特征那么明显,请港区分局帮我们查查附近的旅馆旅社,说不定嫌疑人已经来了,已经住下了。”
……
PS:“兔儿头”是一种机动三轮,用摩托车改装的,在那会儿相当于出租车。也有用柴油机作为动力的,主要是拉货。
在南方也有叫“摩的”、叫“三卡儿”的,在北方叫“三蹦子”,在大徽京的叫法最具特色,叫“马自达”。
第56章 来晚了?
只要有友谊商店的地方,私下找人兑换外汇券都不是稀罕事,连港务局都有不少人通过各种途径兑换。
不过人家换外汇券是为了去友谊商店,或者去海员俱乐部那样的涉外商店,买一些其它商店买不到的进口商品。
如果只是用于消费,有关部门对此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要是通过这种方式牟利,那不只是违法也涉嫌犯罪。
正因为如此,韩渝对有可能来兑换外汇券的那两个嫌疑人并不同情。
考虑到那两个嫌疑人真要是来了,很可能会在友谊商店和海员俱乐部附近活动,老刘干脆让黄江生坐刑侦科侦查员柳贵祥开的伏尔加轿车,在友谊商店对面观察过往行人。
港务局宣传处的肖干事坐刑侦科周副科长开的“兔儿头”上,在海员俱乐部路口蹲守,韩渝则跟着老刘一起走进了友谊商店。
商品很多,令人眼花缭乱,最受欢迎的当属进口商品专柜。
这几年,有钱的人是真有钱。
老刘的女儿元旦出嫁,要准备“三大件”。
有钱人家的女儿出嫁,同样要准备“三大件”,但不是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而是冰箱、彩电和洗衣机!
更有钱的人家不但要准备这“三大件”,而且要进口的。
老刘买不起,就算买得起没外汇券也买不到,但来看看不用花钱。
他驻足在一台日本进口的彩电前,眼神里全是羡慕。
韩渝有些尴尬,拉拉他袖子:“刘叔,走吧。”
“哦。”
老刘缓过神,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暗暗感慨要是能买一台给女儿当嫁妆,一定会很有面子。
韩渝能理解他的心情,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同志,有没有外汇券?”
“做什么。”
“换啊,有的话我想换点,怎么换好商量。”
老刘环顾了下四周,低声问:“换外汇券做什么,买东西吗?”
年轻人挠挠脖子,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考托福,没外汇券报不了名。”
老刘不解地问:“托谁的福,托福还要报名还要考?”
他显然在白龙港呆得太久,有点跟不上时代。
刚才像个土包子,现在更是连托福是什么都不知道。
韩渝禁不住笑道:“刘叔,托福是一种英语考试。想出国要先考托福,考不过就出不了国。”
商店里什么商品都有,可是有钱都买不到。
老刘的心情本就有点不爽,板着脸问:“呆在中国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国。”
“……”
话不投机半句多。
年轻人不想解释,扶扶眼镜,扭头就走。
韩渝没想到报名参加托福考试也要外汇券,正打算提议去前面路口看看,又有几个人围上来问有没有外汇券。
“我要是有早进去买东西了,还能换给你们……”
老刘被搞得不胜其烦,拍拍韩渝的肩膀:“咸鱼,你姐不是在海员俱乐部上班么,想不想过去看看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