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怎么可能。”
“咸鱼,我知道你节俭,节俭是好习惯好作风,但也要看在什么时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秦副市长不认为能改变咸鱼抠门的习惯,干脆话锋一转:“说正事,你们营可能要去湖北执行抢险任务。从现在开始,你接受我指挥,不再是市防指的应急抢险救援队长!”
真要是去湖北……
尽管这两天在为此做准备,但亲耳听到秦副市长说韩渝依然很吃惊,下意识问:“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我正在市委开会,到底去不去要等上级命令。”
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韩渝顾不上再吃饭,站起身让来自水上分局的救援队员准备冲锋舟,紧握着手机追问道:“秦市长,你接到的是哪儿的通知?”
秦副市长也认为要说清楚,不然韩渝不知道应该做哪些准备,解释道:“以前在港监局干过的黄远常你应该有印象,他现在飞黄腾达了,受长江委和长航局领导委托来我们南通搬救兵,就是想调你们营去湖北抢险。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陆书记和王市长同意了。但预备役部队一样是部队,部队调动要有上级命令,究竟去不去不是陆书记和王市长能决定的,也不是军分区乃至省军区能决定的。
黄远常这会儿正在向长航局领导汇报,长航局和长江委接下来会通过长江防指向国家防总请示汇报。总参是国家防总的成员,对于长江防指的请求,总参应该会帮着向军委请示汇报。
但我们南通一样要抗洪,军分区王司令说总参很可能会先联系我们江苏省军区。会先通过省军区搞清楚情况、征求过我们南通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再帮着向军委请示汇报。”
调动小小的一个营,并且是预备役营,居然要惊动军委!
不过相比惊动军委,“黄鼠狼”回南通搬救兵更让韩渝意外。
“秦市长,黄鼠狼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黄鼠狼,人家是长江航务管理局的副处级干部,一直很关心很支持我们南通的经济建设,你和沈凡还去武汉请人家帮过忙,王市长等会儿都要设宴给他接风,你怎么能这么称呼人家,对人家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秦市长,我错了,应该称呼黄处。”
韩渝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以前朱大姐提到黄远常的时候,你不也跟我们一样说“黄鼠狼”么。
秦副市长不知道韩渝在腹诽他,接着道:“我和陆书记在等上级命令,下午还有个会,如果上级真决定调你们去湖北,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现在要立即回三河,抓紧时间通知到全体预任军官和预编战士,让人家做好出征的准备。”
“暂时不集合?”
“暂时不集合,但准备工作要做,等命令下来了再集结。”
秦副市长顿了顿,补充道:“我等会儿给夏团长、焦政委打电话,让他们以团里的名义通知全营官兵所在的工作单位。除了通知到人和通知到相关单位之外,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向市里提,市里也好早做准备。毕竟真要去湖北支援,你们代表的就是南通!”
虽然暂时没正式命令,但听秦副市长的语气十有八九要去。
韩渝感受到了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连忙道:“我们有困难!”
“什么困难?”
“抢险跟打仗一样,讲究的是兵贵神速。如果走水路全靠船运,把人员和机械设备运送到湖北,至少需要五至六天。并且货船不是客轮,几百号人坐船也不安全。”
“你打算水陆两路,齐头并进?”
“嗯,我们至少需要二十辆十吨以上的卡车,如果条件允许,还需要四至五辆能跑长途的大客车。”
爱人是港监局副局长,秦副市长对水上交通管理多少了解一些。
按规定货船是不能载客,三百多人乘坐货船去湖北,并且是在发洪水的这个节骨眼上,想想是不够安全。
何况除了人员之外,还有价值上千万的工程机械。
安全第一,不能出任何意外。
秦副市长沉思了片刻,答应道:“我等会儿就向陆书记汇报,除了车辆还需要什么?”
“秦市长,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真要是去湖北执行抢险任务,代表的就是南通。可上级没给我们划拨经费,甚至连被装都没给我们发。全营官兵只有两套迷彩服,还是我们自个儿买的,被褥床单只能从家里带。被罩什么颜色和什么图案都有,就这么去湖北人家看到会笑话的!”
被装齐不齐全,直关系着内务,关系着军容。
预备役部队一样是部队,如果官兵们盖的被子五颜六色,想想是不太像样。
秦副市长沉吟道:“军分区有被装仓库,我等会儿问问,看能不能给参战官兵一人发一床被子和一条床单。”
“再就是坐车过去的先头部队住宿问题,后勤保障船队赶到抢险水域,最快也要五六天。在先头部队等待后勤保障船队的这五六个晚上,我们不能让同志们露天睡在江堤上,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需要四十顶军用帐篷。”
“帐篷应该没问题,就算军分区没有,我也可以帮你们去驻军借。”
“江边和江上蚊虫多,没蚊帐同志们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就没精力执行抢险任务,甚至可能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或打瞌睡发生安全事故,所以我们需要三百二十六顶蚊帐。”
“蚊帐好办,继续。”
“剩下的就是抢险物资和后勤保障,抢险跟打仗一样,不能没弹药。南通距湖北那么远,桩木、编织袋、钢管扣件我们可以多带点,封堵决口和稳固堤角的块石、片石让我们怎么带?即便带几船过去,也会很快用完,可能用来处置一起险情都不够。”
韩渝想了想,接着道:“至于后勤保障,我们营的账上只有九万多块钱。真要是去支援,算上往返路上的时间,我估计要一个月。三百多号人,光一个月的伙食费就要十五万左右!”
看来小伙子早有准备。
秦副市长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方向,笑道:“黄鼠狼不只是回来搬救兵的,等调你们去湖北抢险的命令下来,他还要全权负责你们的后勤保障。至于抢险物资,他一样要负责到底。”
韩渝愣了愣,笑问道:“秦市长,你刚才叫他什么?”
秦副市长意识到说着说着说漏嘴了,顿时脸色一正:“黄远常啊,咸鱼,你给我严肃点,我正在跟你说正事呢!”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韩渝回到自己的宿舍,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脖子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憋着笑说:“黄处既然能解决抢险物资和我们全营的后勤保障,那他应该也能‘号令’长江沿线的长航系统各单位。
我们后勤保障船队的船长船员航行经验虽然很丰富,但对中上游的航道、水流情况不是很熟悉。
考虑到后勤保障船队的航行安全,我们需要长江引航中心安排引水员引航,需要航经水域的港监局安排监督艇护航。”
“黄鼠狼”现在真牛大了。
不只是南通港监局的汤局要听他的,长航公安分局、长江航道局南通航道段、长江通信局南通通信处等单位的负责人一样要听他的。
爱人刚才打电话说长航局旗下几个单位的负责人,这会儿全在港监局会议室等消息,确切地说是在等“黄鼠狼”办完事过去“训话”。
想到这些,秦副市长觉得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不禁笑道:“这些事你直接找黄处,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如果没有,我帮你问问。”
“我好像有。”
“这就是了,你赶紧回三河,有消息及时联系。”
“是!”
……
苦心经营的两个营,总算有机会大展拳脚,不用再做总预备着的“战略总预备队”。
韩渝既高兴又激动,背上行李给管理员刘德贵和一营教导员杨建波打了个电话,刚跳上水上分局兄弟开过来的冲锋舟,边检站少校警官李军竟背着行李追了过来。
“鱼书记,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我刚才都听见了,我跟你一起去湖北抗洪。”
“不行。”
“怎么就不行,我参加过军地防汛抢险技能培训,就算没参加过,我一样能执行抗洪任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监护中队干了七八年,跟你们一样也是水警。”
“李哥,我不是说你军事素质不行,我是说你的身份。你现在还没转业呢,你的工作关系依然在边检站,你现在依然是公安现役警官。我们是预备役部队,不能擅自征调现役警官!”
“我现在跟转业了差不多,又不用上班!”李军见韩渝很为难,想想又满是期待地说:“我不穿军装,不佩戴现役警衔,我以个人名义跟你们去总可以吧?”
边检站监护中队不只是在岸上监护外轮,也要在江上执行监护任务。
他们的水上装备比较落后,他在监护中队工作时都是开一条老旧的小汽艇去江上监护外轮的。
他不但会开船,水性也很好,三年前曾救一个落水人员,荣立过三等功。
韩渝权衡一番,同意道:“行,上来吧。”
……
江上手机信号不好。
等穿越长江,赶到渡口,钻进水上分局安排来的吉普车,韩渝赫然发现就这么一会儿手机上就有三个未接。
一个是“黄鼠狼”打来的。
一个是夏团长打的。
一个是秦副市长打的。
事有轻重缓急,当然要先紧着官大的回。
韩渝拍拍水上分局司机小张的肩膀,示意小张赶紧开车,随即摁下拨出键回拨过去。
“咸鱼,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的手机怎么又打不通?”
“我回三河要先过江,我刚才在江上,江上信号不好!”
秦副市长意识到错怪咸鱼了,连忙道:“长江防总的效率很高,就在刚刚,省军区苗政委亲自给我们南通军分区王司令员打电话,了解你们营的情况。”
韩渝激动地问:“这么说我们真要去湖北?”
“会不会真去不知道,一切都要听上级命令,但现在有个事要明确下。”
“什么事?”
“长江防指以为你们是一个营,只向国家防总请求调一个营去支援。他们没搞清楚情况就请示汇报了,搞得现在连我们江苏省军区都以为是一个营。”
“那怎么办?”
“其实本来就是一个营,不可能去一半留一半,但你们营的名称要明确,省军区要向上级汇报。因为名称的事,你们叶书记和开发区的罗主任差点打起来。”
韩渝扶着前排座椅问:“叶书记和罗主任也知道我们有可能要去湖北抗洪?”
秦副市长看了看不远处的会议室,笑道:“市里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俩离得近,来得早,就在会议室里,他们当然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差点打起来?”
“这还不简单,你们叶书记说你们营本来就是启东预备役营,省军区问番号,当然要叫启东预备役营。罗主任说开发区出了人也出了经费,认为应该叫开发区预备役营。启东出的力最大,你们叶书记肯定不会同意,他建议综合一下,干脆叫启东开发区预备役营。”
“哈哈哈哈,叶书记真会综合。秦市长,那现在有没有个结果,我们到底叫什么营?”
“如果由着他俩争,争到明天也不会有个结果。省军区正等着回复,陆书记一锤定音,以后只有一个营,那就是由开发区和你们启东共建的‘南通防汛抢险预备役营’!”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