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已经不需要再亲自缝口了,被委以重任,成了灌装、打包沙袋“车间”的负责人。
“打包时要注意安全,不能站那儿,要站在这边。不然铁皮带一旦绷断,断的那头会抽到你,破相都是轻的,搞不好会死人的!”
“好的,我注意。”
“打包机每隔一个小时要清理,用这个,一捏就可以吹气,吹不掉的土用小刷子刷。”
“行,知道了。”
“你怎么不戴手套,没给你发吗?”
“发了。”
“发了怎么不戴?”
“麻烦。”
“你这么干手上会磨出泡的,赶紧戴上。”
“是!”
三十几个战士,包括几个班长、副班长,现在全要听冬冬的,冬冬极具成就感。
相处了大半天,个个都知道韩营长是他舅舅,连团长都很尊重的葛局长是他爷爷,梁军医也是他舅舅,连开大挖掘机的那个预备役中尉都是他舅舅……
昨天夜里,军首长过来宣布上级命令,走之前还拍着他肩膀说好样的。
总之,冬冬在132团这边跟在启东预备役营一样都可以横着走。
一个战士把缝好口的沙袋垒好,谄笑着问:“冬冬,你看我堆沙袋多快,帮我跟你舅舅说说,让我留在你们这儿出公差。”
“你不就是在出公差吗?”
“我是说五天之后。”
“你想得美,好好干活!”副班长一脚把他踹老远,回头笑道:“冬冬,别搭理他。”
副班长是上海人!
对启东人而言南通人不是老乡,上海人才是。
冬冬很喜欢跟老乡打交道,好奇地问:“站岗不站二五岗,当官不当副班长。王哥,你怎么想起做班副的?”
王鹏愣了愣,惊问道:“你连这都知道!”
冬冬得意地说:“班副班副,菜地内务!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我爸当过兵,在部队干了好多年,我当然知道。”
在基层连队,做副班长很尴尬,相当尴尬,非常尴尬!
比如有些活儿不能让班长干,一样不好让新兵干,只能副班长自个儿干,其中的辛酸只有做过副班长的人才知道,并且做副班长还没班长费。
见一帮操蛋手下全在偷笑,王鹏被搞得很尴尬,赶紧换了个话题:“冬冬,你下半年上高中?”
“嗯。”
“哪个高中?”
“洋泾中学。”
“洋泾中学在浦东,你怎么跑浦东去上高中?”王鹏不想那帮操蛋兵影响自己跟老乡聊天,改说上海话。
上海话跟启东话差不多,只是口音有点差异。
冬冬就算没去上海上初三,一样能听懂,沟通完全没有障碍,用老家话解释道:“我家的房子就买在浦东,王哥,洋泾中学不好吗?”
“挺好的,等我退伍了,去浦东找你玩。”
“好啊,王哥,你什么时候退伍?”
“快了,今年退伍,等抗完洪回部队就可以收拾东西。”
……
又开始说鸟语,一句都听不懂。
一起灌装打包沙袋的战士们,一起鄙视起副班长,但在鄙视的同时又很羡慕。
副班长是上海人,上海人本来就有钱,来当兵地方政府还给钱。他在这儿当一年兵,地方政府给他一万多,比连长、营长的工资都高!
胎投的好,命好……
就在众人无比羡慕副班长和冬冬的时候,李守松带着吃饱喝足的大部队来了。
活儿怎么干,让熟悉情况的吴连长安排。
他找到正在干活的戴参谋和今天刚来的何干事,调侃道:“老何,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这么一来,瞎参谋、烂干事就凑齐了!”
“你都能来,我们怎么就不能来?”
何干事放下铁锹,走上去一边摸他的口袋,一边笑道:“我不但能来,而且来了不会走。我跟老戴一样,要等到抗完洪,等到应急抢险突击队解散再归队。”
“别摸了,没弹药!”
“我问过吴晓松,他说你出发时带了一整条。”
“早抽完了。”
“回来的路上你怎么不再买几盒?”
李守松回头看看身后,捏着手指苦笑道:“回来的路上,商店倒是看见几个,可没米,你让我拿什么买!”
何干事低声问:“上上个月的工资花完了?”
“早花完了,还能等到今天。”
“没精神食粮,让我们怎么战斗。”
“这话我可以说,你这个烂干事不可以。”
戴参谋知道他俩烟瘾大,不禁笑道:“我身上还有点钱,我去帮你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跟人家匀两盒。”
“谢了。”
“等着。”
戴参谋放下铁锨,走过去爬上大堤,直奔后勤组帐篷。
李守松和何干事翘首以盼,等了不大会儿,戴参谋回来了,把他俩拉到一边,随即从迷彩服里掏出一整条中华。
李守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苦着脸道:“老戴,这烟太好,我们抽不起!”
“放心抽,不要钱。”
“不要钱?”
李守松一脸不可思议。
何干事一样将信将疑。
戴参谋指指后勤组帐篷,解释道:“‘驻港部队’有好几个老班长都是身家上千万的老总,我们抽不起的烟,对人家来说就是口粮!人家只有中华,没别的。我本来想跟人家买一盒的,人家不要钱,怎么说都不要。直接给了我一条,让我们先抽着。”
“这怎么好意思呢。”
“好几百块钱呢,我一样不好意思,结果人家硬塞进我迷彩服里,说不收下他不高兴。”
“硬塞也不能收。”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葛局进去了,葛局让我代表你们几个收下。”
“葛局说可以收我们就可以抽。”
李守松乐的心花怒放,当即让几个抽烟的连长过来,一个人发一盒,剩下的他们三个分了。
几个抽烟的连长跟他们一样,回去之后叫上手下的排长、班长一起抽。
老葛在大堤上看得清清楚楚,回头道:“钱总,赶紧给张总打电话,让他顺便多买点烟回来。用不着买太好的,买三四块钱一包的就行。回头我让小戴统计下132团那边有多少官兵抽烟,从今天开始,只要抽烟的每人每天发一包。”
来自南通开发区的钱总笑问道:“我们这边呢?”
“一样。”
“好,我这就给张总打电话。”
“再打电话问问黄处,梁医生需要的药品什么时候能到位。战士们的双手几乎都有伤口,有些战士都烂裆了,如果没有药、不处理,天气这么热很容易感染。”
……
第641章 守堤护堤
启东预备役营装备不少,人员不多。
比如抢险施工的主力一连土方施工分队和土方运输分队,现在根据险情抢护需要临时编成了两个土方施工小组。包括暂时没有拖拉机的十六个拖拉机司机,以及来自启东沿江几个乡镇各村组的八个防汛土专家在内,一共只有四十三个人。
又比如协助岸上或水上打桩的党员突击分队,包括副教导员许明远在内也只有十九个人。
如果只是论人数,现阶段只有两条冲锋舟的水上搜救连和后勤保障连最多。
水上搜救连的连部四个人,下辖三个分队各十五人,加起来一共四十九个人。
土方施工那边,十几个拖厢司机能帮上忙。
他们长期跟着路桥公司干活,早就跟孙有义、邹向宇等负责人和周师傅等挖掘机、装载机司机形成了默契。
几乎都可以吹口哨、挥舞小红旗,担任现场施工的安全员兼指挥员,其中有好几位甚至会开路桥公司的装载机和推土机。
姚工招募的八个防汛土专家在抢险施工方面帮不上忙,但他们跟马金涛的水上搜救连一样不会闲着。
之前县里为确保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下决心组织十几万人撤离。
人们撤离时拖家带口,路上堵。
现在重回家园,个个归心似箭,导致几条主要道路比撤离时更堵。
堤下的群众即使能在天黑前赶到家,回去之后也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找之前没来得及带走的鸡、鸭乃至到处乱跑乱拱的猪,又比如收拾床铺等等。
这直接导致九十多公里的长江干堤暂时没那么多人守!
在防汛中,巡堤查险是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
只有不断仔细的巡查才能发现堤坝有无漏洞、跌窝、脱坡、裂缝、渗水、管涌、崩塌等险情,如果不巡查、不能及时发现,就算有再专业的抢险队伍也没用。
之前杨柳村段干堤出现即将坍塌决口的重大险情,撤离就撤离,反正再守下去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