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教,准备接沙袋,看准位置,注意安全。”
随着韩渝下达命令,只见船上的132团官兵和泡在溃口里的启东预备役营党员突击队官兵纷纷举起手,表示收到。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子堤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只见货船上的人架起了一个长长的皮带输送机,一个个沙袋就这么被输送机送到溃口处。
泡在溃口里的许明远等人站在输送机尽头下方的两侧,掉下一个沙袋,他们就立即蹲在洪水里把沙袋安放到脚手架那边。
如此反复,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成功堵上了一半溃口!
第一条船上的沙袋用完了,第二条船跟上。
等把皮带输送机运到第二条船上,沙袋又源源不断往溃口处送。
跟码头装卸货物似的,船上的人只需要把早准备好的沙袋抬起来往输送机上扔,在溃口处的人只需要把输送过来的沙袋往需要的地方码……
“政委政委,我韩渝,你在不在郑团长身边?”
“在。”
“请郑团长说话。”
“老郑,找你的。”
刚才都以为要完蛋,结果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溃口堵住了,难怪人家说问题不大!
郑团长缓过神,接过对讲机问:“韩队长,什么指示?”
“郑团长,你真会开玩笑,我指示谁也不敢指示你。”
“什么事?”
“我们的船上大概剩七千五百个沙袋,既然都已经带来了,不可能再带回去。哪里需要你说话,我们这就帮你送过去。”
“需要,到处都需要!”
“给个具体位置,我们还有其它抢险任务,不能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
第661章 天下港监是一家
抢护速度很快,效率很高,但参战官兵们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轻松。
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装卸”那么多沙袋,无论船上的人还是岸上的人体力消耗都很大,一个个累的精疲力竭。
等杜源等132团的官兵坚持着把剩下的沙袋转运上岸,韩渝当即命令许明远等泡在洪水里执行抢护任务的人员立即上船洗澡。
这一片可以说是“洪泛区”,一路航行过来水面上不只是漂有人畜的粪便,甚至有不少死猪死羊!
水被污染了,如果不赶紧洗澡,洗澡时不用肥皂好好擦擦,很容易感染病菌。
考虑到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走。
韩渝让范队长、朱宝根驾驶001绕“孤岛”航行一圈,协助徐工用001上的水下探测系统给整个民垸的大堤照一次X光。
民垸很大,通航条件又不好,这个工作量很大,最快也要十个小时才能完成。
韩渝不可能在此坐等,用001上的高频电台呼叫陈子坤,让陈子坤和小龚开长江公安110艇来接。
在等长江公安110来接的空档,他和杨政委一起沿泥泞不堪的小路,跟郑团长来到设在距大堤约五百米的团指挥所。
不来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
团里七个常委,只一个在指挥所值班,包括郑团长在内的另外六个常委,全在大堤上与不断上涨的洪水战斗。
刚刚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已有五个官兵倒下了。
两个发四十度的高烧,正在镇卫生院输液。
一个在大堤上晕倒了,是被战士们抬回来的。
一个在抢险时踩到玻璃,脚掌被切了一个七八厘米长的伤口,流了好多血,刚去村里的卫生室包扎……
烂裆、腹泻、感冒,那就更多了。
郑团长简单介绍了下情况,苦笑道:“武警那边也差不多,虽然同志们都很疲劳,甚至有不少同志生病负伤,但只要能守住都是值得的。”
杨政委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下意识看向韩渝。
韩渝岂能不知道杨政委想说什么,低声道:“郑团长,让生病的同志和伤员跟我们走吧,我们那边条件好一些,有医生、有护士也有药。”
“行,这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
“再就是像刚才那样的沙袋,能不能再给我们送几船。”
“没问题,我们争取每天给你们送一万袋,但我们人手有限,运过来之后需要你们安排官兵协助装卸。”
“装卸是小事,不怕你们笑话,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抢险物资。”
“物资问题应该不大,现在全国人民都在支援湖北抗洪,你们这边的防汛物资之所以紧张,主要是转运比较困难。”
韩渝打开公文包,取出来时绘制的“航道图”,接着道:“其实我们今天不只是来协助你们堵口的,也是来疏通、标记航道的。我们的水上航行总指挥已经向十首市防办汇报了,市里接下来肯定会组织船队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转运抢险救灾物资。”
转运物资的通道一打通,这里就不再是孤岛。
郑团长欣喜地说:“太好了,谢谢!”
虽然不用再担心物资,但韩渝却高兴不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郑团长,刚才之所以没去镇政府也没跟沈镇长细谈,主要是有一些话我不方便跟他说,也不能跟他说。”
“什么话?”
“政委,还是你说吧。”
杨政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可事关四万多军民的安危不说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道:“老郑,这雨下个不停,不但这儿在下,武汉那边也在下,连上游都在下。”
郑团长不假思索地说:“下又怎么样,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抢险物资,我们就能水涨堤高!前面的民垸之所以没守住,上万群众之所以撤到这儿,不是我们和干部群众没尽力,主要是没物资,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
“物资是一方面,但是……但是……”
“但什么是?”
“这边的子堤你们垒多高了?”
“一米五。”
杨政委紧盯着他问:“就算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你们还能往上垒多高?”
郑团长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杨政委从韩渝手中接过一张水域图摊在他面前,指着图凝重地说:“我们的大部队驻扎在荆江南大堤与八一大堤交汇的调弦口,我们之所以驻扎在这儿就是因为这里最危险。
这一段的荆江是南北走向的,在调弦口拐了个急弯。洪水流到这儿因为被荆江南大堤和八一大堤挡住了,宣泄不畅。
如果荆江南大堤、八一大堤或调弦口闸守不住,洪水不但会把十首对岸的几个乡镇和安公的荆江分洪工程区冲垮,也会顺着华容河冲向洞庭湖,会淹到湖南省洞庭湖流域的几个区县。”
郑团长看着地图问:“你们装备好,能不能守住是你们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装备再好只能抢护一两处险情,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上百公里干堤修的固若金汤。所以能不能守住靠的不是我们应急抢险突击队,而是沿线各区县的干部群众。”
杨政委顿了顿,接着道:“我和咸鱼真正想说的是,你们守的这个民垸从地理位置上看直接影响行洪。如果撤离弃守,就能减轻荆江南大堤和八一大堤的压力,甚至能减轻荆江大堤的防汛压力。”
郑团长惊诧地问:“要在我们这儿分洪!”
有些话不能瞎说。
韩渝急忙道:“郑团长,杨政委所说的这些只是防汛专家的意见,但从现在的形势上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我们已经守了那么多天,全镇干部群众守的时间更长,真要是在这儿分洪,让那么多老百姓去哪儿?这里是人家的家呀!”
“真要是走到那一步,可能只能舍小家保大家。并且这算不上分洪,只是有利于行洪。”
“不管分洪还是行洪,为什么其它地方不分不行?安公那边还有荆江分洪工程呢,怎么不启用分洪工程!”
“荆江分洪工程区域内的老百姓更多,一旦启用损失会更大。并且在启不启用这个问题上,国务院早在1985年制定的长江防御特大洪水的方案中就明确规定,只有砂市水位达到44.67米,并且预计会继续上涨的时候,才能打开荆江分洪工程北闸分洪。”
韩渝深吸口气,想想又意味深长地说:“至于这边,且不说上级会不会下命令弃守,就从眼前的雨势、水情上看,你们的子堤又能垒多高,这个民垸又能守多久?”
这是一个很现实问题。
子堤是用沙袋垒的,越往高处越难垒。
再想到外面的水位正在不断上涨,郑团长紧锁着眉头问:“真要弃守?”
“这要看接下来几天的形势。”
韩渝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说:“这么说吧,今天上级既是让我们来打通物资转运通道的,也让我们来打通组织群众撤离通道的。但我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摇军心民心,这些事也只能跟你说。”
“跟我说有什么用?”
“至少可以提前做一些协助地方组织群众撤离的准备。”
“真要是守不住,你们会参加撤离行动吗?”
“不会。”
“不会?”
“真要是守不住,就意味着荆江两岸的干堤岌岌可危,我们到时候肯定要执行更重要的抢险任务。并且我们的船吨位太大,吃水太深,开进来不但容易搁浅,也会堵塞好不容易打通的航道。”
豁出去守了这么多天,守的居然是一个很可能要弃守的民垸!
郑团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低声问:“武警那边要不要通知?”
“他们的上级应该会私下里通知他们。”
“你们通知我,这么说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上级?”
“我们怎么可能是你们的上级,主要是周围都被淹了,垸内停电,电话线断了,连手机都没信号。你们师长联系不上你,只能让我们转告。”
“明白了,我会提前做准备。”
“暂时不能让群众知道。”
“我懂。”
正说着,对讲机里传来陈子坤的呼叫声。
长江公安110艇到了,韩渝和杨政委不能在此久留,赶紧带着127团的伤病员去大堤登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