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向柠正准备开口,范伊华揉着眼睛说:“三位,我难受的厉害,我先回去了。”
“范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徐晨晖不只是我唐文涛的同学,一样是你的同学,你不能就这么走!”
“咸鱼说的很清楚,人家是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
“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谁让你是班长呢,我真扛不住了,先走一步,你们聊。”
范伊华以感冒为由开溜了。
唐文涛没办法,只能看着韩渝苦笑道:“兄弟,老范不讲义气,你不能再不讲义气,赶紧帮着想个办法。”
“遇上他这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把他关进看守所,让他去号子里过年?”
“像他这样的人,真要是能关进看守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让他冷静冷静,教教他怎么做人!”
“说点有用的。”
“你让我说什么?”
唐文涛轻叹口气,无奈地说:“如果日子过不下去,想找份工作,我可以在开发区找个企业让他去上班。可他只知道练什么大法,一心想着修成圆满,白日飞升离开地球,根本不可能也不愿意去上班。
如果他想回家,我可以帮他买张船票,再给他点钱,打发他早点回去。但他一心想在南通‘传法弘法’,就算赶他走他都不会走。我这是倒八辈子霉了,怎么遇上这么个同学!”
韩渝很同情他的遭遇,笑问道:“你给他交了几天房钱?”
“三天。”
“刚才给了他多少钱?”
“五十。”
“请他吃了饭,给他付了三天房钱,又给了他五十,你这个同学比我强,对得起他了,难不成管他一辈子!”
“你是说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
好不容易考上中专不好好上学,居然沉迷UFO,现在又练上了什么能白日飞升的功夫,这算什么事?
韩渝发自肺腑地反感借钱不还的徐晨晖,不假思索地说:“你找个借口,就说要回老家过年,看他怎么办。”
唐文涛回头看看身后,低声道:“这么做不好吧。”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过年的,扔下他不管,我不太放心。”
“这倒是,这人啊,一旦走投无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韩渝沉默了片刻,挠着头道:“要不跟招待所的人打个招呼,请人家帮着留意他,看他把钱花完了去哪儿。”
唐文涛追问道:“然后呢?”
“等他把钱花完了流落街头,就请崇港分局按规定收容,再把他遣返回老家。”
“咸鱼,你真够狠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同学,怎么能把他关进收容所。收容所跟看守所差不多,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练功都练到走火入魔了,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什么有病不能吃药,什么白日飞升,什么地球已经毁灭了81次,他这是在妖言惑众!他练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气功,让他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妖言惑众,对我们南通有可能造成的危害会被那些江湖骗子更大!”
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你我不相信他的那套歪理邪说,不等于别人不相信。尤其那些患有多种慢性疾病的老人,很容易上当受骗。总之,我们不能由着他妖言惑众,更不能给他妖言惑众创造条件。”
韩向柠深以为然,紧盯着唐文涛道:“唐主任,我看咸鱼这个办法可行,收容所条件虽然不好,但至少有饭吃的。更重要的是,像徐晨晖这样的人,需要接受教育,需要好好反省。”
把老同学送进收容所,这算什么事?
唐文涛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可又没更好的办法,毕竟正如韩向柠所说,徐晨晖是需要接受教育,需要好好反省。
并且像徐晨晖这样既无正式工作,又没带身份证,甚至是逃票来南通的流浪人员,公安机关按规定真有权收容遣返。
唐文涛犹豫了一下,没说行还是不行,而是转身回了招待所。
不用问都知道他是想再劝劝徐晨晖,想给徐晨晖最后一个机会,或者说想打发徐晨晖回老家。
如果徐晨晖执迷不悟,那只能采用韩渝所说的下下策。
韩向柠不认为把徐晨晖送进收容所有什么不好,边走边好奇地问:“三儿,徐晨晖为什么说唐志军是骗子?”
“刚开始我跟你们一样以为唐志军只是相信UFO,后来才知道别看他开口闭口都是飞碟和外星人,甚至跟我们争论,其实他压根儿就不信!”
“他不相信还跟你们争论?”
“唐志军就是想骗钱,他瞎编乱造,说他们老家有人看见了外星飞碟,甚至写的活灵活现给《飞碟探索》投稿,结果《飞碟探索》的编辑居然相信还发表了,甚至给他寄汇款单,给了他十块钱稿费。”
韩渝暗叹口气,接着道:“从那之后,他一发不可收拾,今天给这个杂志投稿,明天给那个杂志投稿,整天在学校里妖言惑众,徐晨晖就是跟着他沉迷UFO现象的,也是在他介绍下加入UFO协会的。”
韩向柠只知道唐志军是被学校开除的,不知道被开除的原因,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发展到要在南通组建UFO协会南通分会,甚至把一帮社会上的人带到学校开会,跟人家收会费,因为收会费的事跟社会上的人发生矛盾,学校领导意识到这么下去不行,就把他给开除了。”
“你们班人才济济啊!”
“你们班一样有不靠谱的。”
“谁啊?”
“李昌明,上次遇到吴老师,吴老师说李昌明在搞传销,还跑回学校搞,想骗学生们的钱。邹院长知道了,让保安把他赶出学校,不让他再回来了。”
李昌明那个老同学是不太靠谱,上学时就不学好。
韩向柠有点尴尬,干脆回到原来的话题:“三儿,你真打算把徐晨辉送进收容所?”
韩渝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更不能让他在南通妖言惑众。像他这种练气功的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还真是。”韩向柠突然想起件事,不禁叹道:“消防支队隔壁的那个干休所,前两年就有一帮练气功的老干部去良庄闹事,被卢书记给教训了,据说所长、政委都被撤了。”
第781章 老江湖!
夜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早上起来一看,气象局家属院里全白了。
一位老同志兴致勃勃的在楼下拍雪景,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在雪里放鞭炮,玩的不亦乐乎。
韩渝清理着阳台上的积雪,不由想起了老丈人。
老丈人在家时总是提醒气候会不会变化,要不要多穿几件衣裳或出门要不要带雨伞。老丈人去了四川没人提醒,他和学姐又想不到关注气候变化,觉得这场雪下的很突然。
“三儿,我们是不是也去买点鞭炮?”
“晚上又不在家吃饭,不买了吧。”
“那去朱局家要不要带点东西?”
“不带了,她家什么都不缺,我们带点东西过去人家都放不下,再说又不是外人。”
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韩向柠也养成了能省则省的习惯,笑道:“行,什么都不带。”
老丈人和丈母娘在带菡菡去四川前买了春联,过年可以不放鞭炮但不能不贴春联,韩渝收拾好阳台,又开始贴起春联。
韩向柠帮着打下手,端着浆糊问:“等会儿要不要去春风招待所看看徐晨晖?”
提到徐晨晖那个不靠谱的老同学韩渝就头疼,一边贴对联一边苦笑道:“唐文涛昨天下午打电话说他请吴老师去做过徐晨晖的工作,结果去了之后徐晨晖非但不听劝,居然反过来劝吴老师练那个什么大法。吴老师见他无可救药,气得起身就走,懒得再搭理他了。”
“唐文涛怎么说?”
“唐文涛也不想管了,昨晚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老家。不是找借口,是真回老家过年了。”
“范伊华呢。”
“唐文涛都不管了,范伊华更不会管。”
韩向柠想想又好奇地问:“那这几天徐晨晖有没有出去‘传法’?”
韩渝贴好对联,从椅子上跳下来道:“这天寒地冻的,而且个个忙着过年,市区几个公园里都看不到几个人影,他就算想教也没人学。唐文涛说他这两天都呆在招待所里练功,没怎么出门。”
“看来是真无可救药了!”
“是啊,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你也不打算管了?”
“路是他自个儿走的,他搞成现在这样能怪谁?别说我没这个能力,就算有能力我也懒得管。况且上学时我跟他的关系很一般,只有他对不起我,我没有对不起他,他欠我钱到现在都没还!”
十几年前的七块多钱,对当时的学弟而言堪称一笔巨款。
学弟念念不忘,韩向柠能够理解,正想着劝劝他别总记在心上,韩渝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嘀咕道:“我等会儿去招待所看看他,跟他把话说清楚,南通不欢迎气功大师,他如果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替学校清理门户!”
“你打算给他下最后通牒?”
“明人不做暗事,就算送他去收容站也要把话挑明,反正我们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何去何从由他来决定。”
今天是除夕夜,这件事是要有个了结。不然总惦记着,这个年都过不好。
韩向柠觉得学弟这么做没什么不好,赶紧穿上结婚时买的羽绒服,打算跟着一起去。
明天要回思岗拜年。
思岗距市区太远,大年初一又没长途车,韩渝难得公车私用,开着海关配给打私专案组的桑塔纳,带着学姐匆匆赶到招待所。
二人上楼正准备敲门,发现房门虚开着。
推开门一看,二人吓了一跳。
徐晨晖穿着唐文涛送给他的旧大衣,正盘坐在床上练功。
跟和尚似的打坐,手势很怪异,有那么点像兰花指,看着又不太像。总之,他神情肃穆,练的很专注。
韩渝感慨了一声,问道:“晨晖,有没有吃早饭?”
“咸鱼,向柠,你们来了。”徐晨晖缓缓睁开双眼,“收功”穿上拖鞋下床,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很怪异甚至很诡异。
“有没有吃饭?”
“不饿,你们坐。”
“不坐了,我们说几句就走。”
韩渝不想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晨晖,南通跟其它地方不一样,两年前因为有练气功的人闹过事,市委市政府对这方面管的比较严。练练太极拳、做做广播体操,强身健体,没什么。但对练你这种功法的人员是不欢迎的。”
徐晨晖愣了愣,扶着眼镜问:“什么意思,练功还犯法了?”
“练气功不犯法,但根据国务院《关于收容遣送工作改革问题的意见》,像你这样没有合法证件、没有固定住所也没有稳定收入的流动人员,要在三天内办理暂住证,否则将视为非法居留,要被收容遣送回户籍所在地。”
“咸鱼,你把我当盲流,想送我去收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