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栽没什么,官司输了承担五十万诉讼费一样算不上多大事,局里在各项开支上省点,再加强各项工作搞搞依法创收,早晚能把这个窟窿堵上,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问题是一审时不服气,请总队重新出了一份事故认定。
总队那么信任南通分局,根据分局上报的材料维持了之前的认定。
你说认栽就认栽,这不是把总队给晾在那儿了吗?
人家民告官赢了,对媒体而言这是大新闻,不但有好几个大媒体报道了,甚至有好几个消防界和法律界的人士,把分局消防支队的败诉作为经典案例加以研究,然后在学术期刊上发文章,大有将这件事写进中国消防史和法律史之势。
稀里糊涂摊上这档子事,总队领导的心情可想而知,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换作谁也不会高兴。
如果咸鱼在家,可以让咸鱼应对,毕竟是他力主认栽的,并且上级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咸鱼出差了,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齐局、董政委和副局长李光荣只能叫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明生硬着头皮向总队领导汇报工作。
工作没干好要检讨,要反思。
工作中取得的成绩,一样要汇报。
齐局接过话茬,捧着发言稿故作镇定地念道:“余总,这几年,随着长江岸线的开发利用和航运船舶的不断增加,南通长航运输迅猛发展,南通港的吞吐量逐年递增。
去年,南通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三个港口,吞吐量加起来已达到七千万吨。按照这两年的发展趋势和地方政府制定的目标,在2005年前南通港应该就能跨入亿吨大港的行列。”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谈的是水上消防管理!
余总队长越想越窝火,点上烟,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齐局偷看了余总队长一眼,接着道:“经济的发展给我们分局的消防监督管理和火灾扑救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我们分局辖区从婧江的界河口至东启的圆陀角,长江岸线195.5公里,江面最宽8公里,管理水域面积1005.7平方公里!
在这一区域内,聚集了中外大型船舶修造企业26家。从事石油储存、提炼以及深加工的企业18家,年危险化学品吞吐量达到3000多万吨。
据海事局不完全统计,我们分局管辖水域的日进出港装卸和过境的中外船舶达到3000余艘。我们分局担负这么长岸线和这么大水域消防监督管理职责,可分局消防支队只有4名消防民警,把几个派出所的消防专干算上,也只有8个人。”
董政委点点头。
李光荣轻叹口气。
李明生埋头记录,不敢抬头。
齐局放下草稿,凝重地说:“可以说在消防监督管理方面,我们是人员少、任务重。至于消防监督管理经费,不是不足,而是一分也没有。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想方设法履行职责,干好消防管理监督工作。
就说今年,自入夏以来,辖区岸线共发生火灾一起,管辖水域发生火灾三起,火灾发生率同比降了百分之八十。并且这四起火灾都是在第一时间组织扑灭,没造成人员伤亡,也没造成巨大经济损失。”
李光荣暂时帮韩渝分管消防,在这个问题上有发言权,低声补充道:“余总,前天下午,江南海事局领导来南通海事局检查工作,还表扬了南通海事局和我们分局今年的消防监督管理工作。
南通市委市政府、南通市公安局和武警南通消防支队,也对我们分局开展的水上消防大检查、大整治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上周六,南通电视台还报道过我们分局开展水上消防大检查、大整治的新闻。”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也不是吹的。
如果没发生火灾事故认定有问题那档子事,南通分局的消防监督管理和水上火灾扑救工作确实可圈可点,也确实值得表扬。
但现在不是一秀遮百丑,而是九十九加一等于零!
你们搞出那么恶劣的影响,甚至把总队都拖下了水,其他工作干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三位,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余总队长掐灭烟头,紧盯着三人道:“还是说说火灾事故认定引发的那起诉讼吧,你们从哪儿请的律师,法院那边到底有没有做工作?”
“律师是在南通请的,他在南通还比较有名。”
齐局深吸口气,补充道:“至于法院那边,我们做过工作,我和时任政委老江不止一次去找过法院领导。可能人家觉得我们是垂直管理单位,这个面子完全可以不给。也可能现在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一切都要以法律说话,直接导致我们一审败诉。”
你们分局不是跟地方党委政府的关系很好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成!
余总队长气不打一处来,追问道:“那上诉是怎么撤回的?撤回前为什么不跟总队打个招呼。老齐,你们这么干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一撤诉,搞得总队很被动。记者去总队采访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余总,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们检讨。”
“检讨有什么用?”
“韩渝同志分管消防,撤诉是韩渝同志拍板的。刚开始我是反对的,他说这个官司再打还会输,不如当断则断,省得造成更恶劣的影响。他说他会向总队汇报的,我以为他汇报了,没想到他没有!”
事到如今,只能往咸鱼身上推。
齐局话音刚落,李光荣就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余总,韩渝当时要出差,走的匆忙,可能忙忘了。”
“什么事都可以忘,这种事能搞忘吗?”
余总队长敲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这跟打仗差不多,本来在一个战壕里,总队还是被你们给拖进战壕的。可打着打着,你们居然悄悄撤了,把总队架在火上烤,有你们这么干的吗?”
“余总,我们错了。”
“错了错了,就知道错了,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等韩渝出完差回来,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让他向您汇报,让他作深刻检讨。当然,我这个局长也有责任,我一样要检讨。”
“咸鱼什么时候回来?”
齐局正准备开口,政治处丁主任敲门了走进来,举着一份传真文件激动地说:“余总、齐局,这是部队发的感谢信,是局里刚转来的!”
消防总队只能在业务上指导分局的消防工作,不好过问其他工作。
余总下意识抬起头,并没开口。
齐局则不解地问:“什么感谢信?”
“给韩局的感谢信。”
“念念,到底怎么回事。”
“是!”
这份感谢信来的太及时了。
丁曙光强按捺下激动,抑扬顿挫地念道:“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南海舰队政治部,感谢信。交通部长江航运公安局:受交通部委派,贵局南通分局副局长韩渝同志随中国海军出访编队赴马来西亚、坦桑尼亚等国执行驻军联络任务,已历时23天,航程7000余海里。
在航行期间,韩渝同志作为交通部驻军联络员,认真履行职责、恪尽职守、任劳任怨,安全优质地完成了编队交给的各项任务,受到编队官兵的一致好评。
他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和经验优势,全身心投入护航工作中,始终以饱满的工作热情、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为编队航行献计献策。协助解决航行过程中的疑难问题,在舰船进出港休整和访问时协助操作干部积极与引航员沟通交流,保证了整个出访工作的顺利进行。
他在工作之余,以自己丰富的海上阅历和专业知识为广大官兵讲授了‘新加坡海峡通航特点和航行注意事项’、‘船舶结构及分类’、‘PSC监控与安全检查’、‘英版航海资料的获取和查找’、‘轮机故障维修’等专业知识,为提高广大官兵的业务水平和拓展视野作出了很大贡献。”
南海舰队对咸鱼的评价很高啊,居然一条接着一条的表扬了这么多。
余总队长正觉得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丁曙光清清嗓子,接着念道:“在生活中,他平易近人,与广大官兵打成一片,参与锻炼,积极参加编队组织的政治学习和各项活动,成为军地联系的纽带,受到广大官兵的广泛赞誉,赢得了广大官兵的尊敬!”
齐局听的心花怒放,欣喜地问:“还有吗?”
“有。”
丁曙光能理解局长此时此刻的心情,念道:“正值编队圆满完成对坦桑尼亚的友好访问,即将踏上新的征程之际,谨代表编队全体官兵向韩渝同志表示崇高的敬意,衷心感谢贵局和韩渝同志对我编队出访工作的鼎力支持和配合!
丁曙光看了看正若有所思的余总队长,补充道:“落款,中国海军第二批出访编队指挥员郑南武、政治委员沈涛,2000年7月29日。”
这封感谢信来的太及时了!
这不只是感谢信,这也是及时雨!
齐局接过丁曙光刚念完的感谢信,边看边激动地说:“余总,这是海军出访编队从坦桑尼亚发回来的!”
余总队长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齐局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长航公安局孙局长,他顾不上再看感谢信,连忙摁下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孙局……我刚收到,我正在看,是啊,部队首长感谢我们长航公安,这是我们长航公安系统的荣誉!好在您有先见之明,让咸鱼以我们长航公安干警的身份上舰执行任务,不然这封感谢信就不会发给我们,而是发给南通航运学院了。哈哈哈,好好好,等他回来就庆祝,是,热烈庆祝!”
第950章 惊涛骇浪!
就在齐局等人为出访编队发来的“及时雨”欣喜之时,韩渝正跟出访编队首长以及官兵们一起在茫茫大洋上与暴风骤雨、惊涛骇浪搏斗!
29号上午,郑参谋长为争取主动权,果断决定让航速慢的补给舰舰提前10个小时启航,“深圳”舰结束访问后全速追赶。
不料,航行了三天,低气压突然由东南转向正东,其中心与编队的遭遇时间提前。
郑参谋长召集两个舰长、韩渝和钱船长开无线电会议,研究决定调整部署减速航行。
随后又决定反向航行!
一边航行一边补给。
编队因此比原计划推迟向前航行10多个小时,巧妙地避过了航线上的低气压中心。为了抢在随后而到的第二个更强的低气压之前穿越风暴区,编队指挥所再次作出决策:调转航向,全力闯过去!
编队就这么一下子冲进前一个低气压的后半部。
海面风力9级,浪高六七米,只见巨浪排山倒海般向舰艇压来。
尽管“深圳”舰在设计上以压浪能力强、稳定性好为特点,可遇上这样的惊涛骇浪舰体设计的再好也很难稳定。高高昂起的舰艏,一次次地被巨浪埋进海里,海面激起的海浪直扑二十多米高的驾驶室。
吱吱、咯咯……
七千多吨的舰体不断发出钢铁挤压、撞击的声响,左右摇摆达30度!
在“深圳”舰右弦并行的补给舰吨位大,靠泊在码头时像个庞然大物。可此刻如同一叶小舟,在风浪中艰难地挣扎着,巨大的舰艏时而被海浪高高托起,时而又一头压进海里,海面上只剩一段舰艉,激起冲天的浪花。
两艘军舰陷入持续的摇摆中,理论上说“深圳”舰的系统与装备足以对抗这样的恶劣海况,但前提是每个岗位都要确保精准操作。
遇上这样的惊涛骇浪,远洋货轮上的海员也会晕船。
海军官兵一样是海员,并且官兵们没怎么经历过这些,每个人都是抱着桶在设备前,一边吐一边操作。
整整一天时间,包括郑参谋长和沈政委在内的全体官兵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这么寸步不离守在战位上,大家伙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按时抵达。
韩渝经历过比这更大的风暴,跟同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钱船长一样没有晕船。
他坚守在“深圳”号的舰桥上,由编外机电长摇身一变为气象观测员,研究分析刚收到的卫星云图和海洋气象信息,时刻关注低气压的变化,以便首长及时作出决策。
钱船长则坚守在补给舰的驾驶台,协助王舰长指挥。
补给舰就是一艘特种货轮,论远洋货轮的驾驶经验,尤其应对风暴的经验,十个王舰长加起来可能都不如经验丰富的钱船长。
低气压一个接着一个,韩渝把标注好的气象图纸摊在指挥台上,扶着指挥台汇报道:“首长,看样子我们又要调整航向。”
郑参谋长晕船晕的难受,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强打起精神看了看图纸,回头道:“小杨,根据气象资料,制定新航线。”
“是!”
“小韩,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职责。”
不经历下大风大浪,怎么检验深圳舰和南仓舰的性能,部队又怎么才能真正形成战斗力?